第39章
後來陳詢文在冰城上叫嚣了一陣,別人再添油加醋一傳,喲,覺得這個人厲害了,有本事,覺得風向可能又要變的時候,又傳出了一個消息:
陳詢文在冰城水土不服,再加上天寒地凍,給凍壞了,發了高燒,直接被人連夜送去醫院治病去了。
聽說燒得腦子都快不靈光了。
這讓地下那些蠢蠢欲動想要轉苗頭的人準備停下來,再觀望一陣。
結果陳詢文倒下了,起不來了。
哼唧哼唧在病床上,又被得到消息的陳老三帶着人過來狠揍了一頓,然後再恭恭敬敬的将貨又原封不動地還了回去。
許晁晁眯着眼,倒吸了一口涼氣,忍不住啧啧嘴,被這人戲劇性的故事唏噓不已,“那,那陳老三是怎麽知道的,陳詢文在冰城藏着的?”
魏成道輕飄飄看她一眼,将她拿在手上打轉的打火機抽了出來,他翻了翻褲子上的口袋,掏出香煙盒子裏最後一支煙,低頭,“吧嗒”一聲,點火,燃着。
他吐了一口白煙,食指将香煙輕輕一點,煙灰就掉到了地上。
“喬鳴呗。”
許晁晁理所當然地“噢”了一聲,然後湊上去,沖着他一陣笑眯眯的,然後趁着魏成道還沒吸第二口,就将煙從他口裏拔了出來,淡淡:
“行了,年紀不小了,你不能抽。”
魏成道瞅她樣,也想起了他們第一次相遇的情景,這小姑娘是在明晃晃的報複他,他嗤笑,“那你也不用使這麽大勁拔出來吧,牙都被你給弄飛了。”
許晁晁橫他:“那也是你自己牙不好。”
一個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從病房裏提着醫用箱出來,他的眼睛雖然隐藏在金絲眼鏡後面,卻依稀還是能看到他眼角有些許魚尾紋,他摘了口罩,露出一張沉穩的臉,一板一眼,添了點冷漠,看了眼靠在門口打情罵俏的兩個人,咳嗽兩聲。
許晁晁連忙不說話了,迎了上去,問道:“周醫生,這腿傷的嚴重嗎?還能救嗎?會不會要截肢?” 她一連串的問題抛了過去,越說越誇張,魏成道連忙将她拉到身後,“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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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稔厚臉色淡淡,看不出神色,他随手拿了筆,在紙上上寫着,“這裏的醫療設備太簡陋了,還是快點去正式的大醫院檢查一下。”魏成道點點頭,“那,那今天就開車回去?”
這裏離C市還算近,要開上半天。
“不然你背去麽?”周稔厚眯了眯眼。
呂璐悄悄從病房裏面出來,洗漱完之後,她換上了一件幹淨的毛衣,外套是許晁晁給她的,偏青春的棕色厚棉襖,呂璐剛被救出來的時候,臉上已經結上一層白,她只好張着嘴,不停地呵着氣,紅潤的嘴唇變得又紫又青,牙齒咯咯地響。
經過這半個月的休息,臉上也恢複了起色,嘴唇也像兩片淡紅的花瓣。順直的黑色長發也随着她的步行在空氣中舞動,在和煦的陽光暈出柔和的光澤。
呂璐聽到魏成道和周稔厚的對話,她忍不住也走過詢問道:
“坐車會對傷口造成影響嗎?”
她怕車子開過去,路上颠簸,造成傷口的二次傷害。
周稔厚頓了一下,金邊眼鏡後的眸子閃了閃,見着屋內喬鳴坐在輪椅上,男人正低頭看書,靜靜地坐在那裏,一件普通的白色毛衣竟能将身材襯托的如此挺拔修長,男人的氣質很特別,就像是受上天偏愛的。聖潔又不可亵渎。
男人擡起眼,漆黑的眼好似靜谧湖水蕩起的波紋和漣漪,又像是湧動的黑色綢緞。
周稔厚迅速就将視線挪開,回複呂璐的話。
“不會。”
他覺得自己越來越沒出息了,不該一時被錢迷了心竅,同意做了喬鳴的私人醫生。
然後呢,一開始倒也就算了,刀傷,槍傷,骨折。
這些傷口他倒都能理解,所以他面不改色地給私底下解決了。
現在越來越不對頭了,尤其是向他拿紅藥水,往手上套石膏開始,就不對了。
現在,開始裝殘疾了。
明明腿還沒嚴重到要坐輪椅的地步,非要他扯個證明,買個輪椅半個月了天天坐着,裝可憐。
周稔厚覺得自己空有能力,卻沒法用到正途上。
他很煩。
近四十歲了,就因為碰到了喬鳴,所以到現在還沒什麽醫學上的成就。
他在心裏重重的嘆了一口氣,看了眼眼前的女人。
性格淳厚,臉蛋紅撲撲的,像是春天的桃花一樣,太老實了,跟着喬鳴,太遭罪了,肯定被吃得死死的。
算了算了,再撐過兩三年吧,等這兩人穩定了,他再辭職吧。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跑來冰城幹架,現在又悄咪咪地回去。
車上阿亘很憤憤不平,他就是不明白,咱們又不是怕那啥陳詢文,總不能來一趟受了點傷,就這樣走了吧,雖說陳詢文把貨給還了,但是之前像猴子樣上蹿下跳地挑釁樣,讓他們很是不服氣。
就算這人躺醫院了,咱也是能搞出點信息的是吧,走之前打一頓出出氣也是好的嘛。
他急得撓頭,看着車窗外的景色一晃而過,趁着嫂子和許晁晁坐在後面的車子裏,他大着膽子問,“鳴哥,我們就這麽走了啊,不幹點什麽啊…”這有點不太符合喬鳴的作風。
喬鳴翻了一頁書,車裏太聒噪了,看不進去。
他雙手合攏,手指竟比女人還要細滑修長,黑色西裝的沉穩和內斂,将他的氣質烘托到了一種極點。
他淡淡,“噢,那你覺得我們應該怎麽樣。”
阿亘沒聽出喬鳴的語氣,魏成道悄悄扭過頭給他使了個眼色,阿亘覺得魏哥太忠心了,喬鳴只不過腿受了點傷,就日夜擔憂啊,把眼睛也給折騰壞了,看人都得使勁眨眼睛。
他拍了拍大腿,豪氣沖天道:“怎麽說,咱們也幹他啊!”
喬鳴幹脆将書合上,簡單揉了揉眼睛後,眼睑低垂,往自己腿上轉了一圈,然後瞥向後視鏡裏坐在車上的呂璐,他将書甩到了坐在車後排的阿亘身上,模樣輕浮,“老了,幹不動了,沒這癖好。”
喬鳴想了想,阿亘年紀也不小了,好像這兩年打算要孩子,他又補充了一句,“還是多讀點書吧,安穩點。”
魏成道一邊開車,一邊聽了想笑。
阿亘心很塞,因為以前的喬鳴不是這樣的,他還記得當時喬鳴嗤笑,“學校讀書?讀個屁書,街上走着這麽多個呆瓜樣的人都是讀書讀出來的,你也要學他們樣?”他深以為然。
可是現在,喬鳴要他讀書去,他一時接受不來。
阿亘低頭看了眼扔到腿上的書,書名很高深:《邊走邊啃腌蘿蔔》
等到了C市,已是晚上。
夜幕降臨在大地上。
月亮周圍緊緊地繞着一個藍色暈圈。月亮周圍還有幾顆零星的星星。它們像熠熠放光的鑽石,發出微微的白光。
浩浩蕩蕩的一些人散去了,魏成道和許晁晁看剩下也沒他們事,也就先走了。畢竟除了陳詢文那檔事,還有明面上一些事要處理。
喬鳴要坐輪椅上,呂璐就推着他往家裏走。
呂璐看了看男人坐在輪椅上的模樣,表情欲言又止,終于忍不住開口,“周醫生說你腿要坐輪椅嗎,我怎麽沒聽說過被捕獸夾夾傷的人,得坐啊……”她的聲音糯糯的,聽上去就很老實。
喬鳴的話,呂璐本來是不信的,但是周稔厚長得就很容易讓人信服,再加上他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呂璐又信了。
喬鳴長撩的眼角微微往下,側頭看她,帶上撒嬌的意味:
“真的疼啊~”
“走不動。”
呂璐已經免疫了他的美色,“噢”了一聲,撓撓頭,不看他了。
剛進去沒多久,門口又響起了敲門聲。
方媛媛拍着門,朝裏喊,“舅舅,我媽媽說你腿受傷了,我來看看你!”
呂璐去開了門,就見着喬方牽着方媛媛站在門口,身後還有一個小型的行李箱。喬方沖着呂璐笑了笑,然後看向坐在輪椅上的喬鳴,意味深長地一瞥,“我來看看你。”
“傷這麽重?”
喬鳴淡淡回她,“還行,還活着。”
他不打算跟她繞彎子,“這回打算住幾天。”
喬方臉色并不是很好,是那種沒有血色的蒼白,看得出她很疲憊了,“準備離了,暫時沒時間照顧媛媛,大概三四天吧,到時候就送她去奶奶家。”
喬方讀大學的時候喜歡一個男人,叫方辰。
年輕的時候,什麽都不懂,看中了個皮相就以為非他不嫁,愛個死去活來了。
她死纏爛打,硬是和方辰結了婚,卻發現這個男人實際她根本不了解。
本就感情單薄,時間一長,連點夫妻情分都被磨得沒有了。
于是喬方最近正在和方辰鬧離婚。
喬方說完這句話,又覺得變扭,一向風風火火的女人突然臉紅了一下,雖然很快閃過,但是呂璐卻看到了。
她扭扭捏捏,吞吞吐吐補上一句,“麻煩了。”
“我走了。”
方媛媛在後面喊,“媽媽再見!”
然後她就蹲在喬鳴的輪椅旁邊,小臉皺巴巴的,苦兮兮道:“舅舅,你的腿再也站不起來了嗎……”
呂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喬鳴面不改色,對這個問題避而不談,“飯吃了沒有?”
方媛媛一臉悲戚地看着他的腿,覺得肯定很疼,但還是先回了他的話,“媽媽燒過了。”
“那就你該去睡覺了。”
方媛媛還不覺得困,來了勁,眼睛放光可愛得很。小辮子向上翹着,兩只黑亮的眼睛蕩漾着微波。
“舅舅我給你推回屋子裏,然後讓小呂老師給我講睡前故事~”
她跳起來,就推着喬鳴往前。
呂璐不笑了,緊跟在方媛媛的後面,她怕方媛媛一不留神撒手就将喬鳴連椅帶人都摔了。
喬鳴也怕。
屋子裏開了一盞淺淺的燈,呂璐幹脆坐在沙發上,她打了個哈欠。
最後還是喬鳴講故事,方媛媛窩在床上,眨着眼睛來回瞅着他們。
沙發暖和極了,身子不斷地往下陷,呂璐昏昏沉沉地眯上了眼,也不知道喬鳴講了多久,就聽見一句:王子拿起43號的水晶鞋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她一下子驚醒,怒視過去,“阿鳴!”
怎麽可以對小孩子這樣忽悠。
喬鳴笑眯眯地,“我知道,我好好講。”
他的眼瞳裏閃着點點的,碎碎的流光。
聲音溫柔。
喬鳴低頭翻了一頁。
“從前有只麋鹿,它在森林裏玩兒,不小心走丢了。于是它給它的好朋友長頸鹿打電話:‘喂…我迷路啦。’長頸鹿聽見了回答說:‘喂,我長頸鹿啦~’”
話畢,屋子靜悄悄的。
方媛媛睡着了。
呂璐也睡着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感覺我總是被你們撩~
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