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喬鳴拆了彈匣,剩餘的一枚子彈掉落到地上,發出比較清脆的小聲金屬碰撞聲。
裏面只是一顆普通的鋼心彈,由銅套包着一個用鋼制成的芯,陽光從密密層層的枝葉間透射下來,穿過玻璃窗,往地上印滿銅錢大小的粼粼光斑。
金屬頭咕嚕咕嚕在地上滾了幾圈,最終停了下來,泛着銀色的寒光。
衆人沒敢去仔細看那枚子彈到底是不是道具了。
屋內都噓了聲,沒敢說話。
拍攝場景的玻璃窗突然碎了,房間外的人還不知道裏面的情況,以為道具發生了意外事故,人員嘈雜起來。
喬鳴彎腰從地上将它撿了起來,手指骨節分明,修長白皙,像一件精雕細琢的藝術品,光将靠近地板上飄蕩着輕紗般的飛塵照得分明。
低垂眼睑,睫毛根根,流光潋滟。
他将子彈拾起來,放進了口袋裏。
喬鳴看向一旁的導演,“一個爆破意外而已,繼續拍吧。”
“那這,沒有女主角怎麽辦?”
喬鳴微頓,桃花眼輕佻斜睨,輕描淡寫兩字:
“換掉。”
現場突然闖進來三個年輕男人,西裝革履,奔着坐在地上滿臉慘白的陳橙走過去,将她扶了起來,低聲說道,“回去吧,三爺已經發火了,他說你不要再任性了,已經丢夠臉了,讓你也給陳家積點德吧,不要再敗名聲了,這笑話別人也看夠了。”
另外一個男人年紀稍大,剪得一頭短短的平頭,鷹鈎鼻,薄唇微抿,大約三十多歲。他輕飄飄地看了看陳橙,只是在門口等着,并沒有走過去。
陳橙即使被人扶了起來,卻仍舊感覺到自己身體的每一部分幾乎都在顫抖,手腳變得像冰一樣涼。她半張着嘴,她想不起來剛才自己做了什麽,仿佛自己像跳梁小醜般發出一聲嘶啞的驚叫,然後被人劈開了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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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璐看着她精致的妝容下,眼神灰暗。明明面容依舊嬌美,薄薄的雙唇像玫瑰花一樣嬌嫩欲滴,她卻仿佛看到了她的靈魂深處逐漸走向幹涸,枯死,隕落。
半晌,她的聲音很輕,又很沉重。
“好。”
“我認命了,我回去了。”
陳橙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呂璐還嗅到了她身上飄着絲絲縷縷的女人香,過得相當精致的女人。她突然停下腳步,輕輕在她耳邊甩下一句,“你不用心裏得意,你比我可倒黴多了。”
見呂璐看向她,陳橙那張冷若冰霜的面上硬是被她擠出一個嘲諷,鼻孔微張,眼底爬上了血絲,看過去顯得格外扭曲,“你說,他能夠這樣一丁點情面都不給我,那對你呢,”
“你得戰戰兢兢的待在他身邊,也許一年,兩年,他只要厭膩了,你以為你的結果會比我好麽?”
陳橙自顧自地,怪異的“呵”了一聲。
“遙遙無期而已。”
她戴上鴨舌帽,長長的波浪發順下來,遮住了面目。她一走出去,後來進來的兩個男人也一并跟着她走了。
陳橙前腳剛走,後腳就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呂小姐是嗎,我是陳橙的二舅,陳詢文。”
“陳橙脾氣倔,誰勸都不聽,我先替她向你道個歉。”
來人高高的個子,寬寬的肩膀,古銅色的臉上長着一雙鷹眼,額角上已經有好幾道皺紋了。
他看着呂璐,溫和地笑了笑,“現在方便嗎,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陳詢文見呂璐臉上的警惕,又補充了一句,
“你放心,就在門外。”
呂璐回頭看了看屋內,導演拿着劇本走到了喬鳴面前,兩個人正在談話。她收回了視線,然後沖着他點了點頭,“好。”
呂璐悄悄開門,和陳詢文站在門口,門外來往經過的人不多,一兩個工作人員脖子上挂着藍色牌照匆匆跑過,倒也沒有怎麽過多的注視他們。
她問:
“請問有什麽事?”
陳詢文觀察着她,臉上沒有過分的塗抹痕跡,淡淡的柳眉被仔細地修飾過,長長的睫毛低垂,下面是一雙黑白分明的眼角,她刻意低壓的眉眼,也看不清聽了陳橙的話之後,她臉上表情。
他幹笑兩聲,眼角的皺紋也随着表情明顯起來,“希望呂小姐不要生氣,陳橙她,有了抑郁症,所以精神方面一直不太穩定,尤其是最近鬧得比較,三哥也怕她的病一直不能好起來,也盡量滿足她的要求,但是這一次,她小孩子玩得太過分了。”
呂璐微愣,“…是跟喬鳴有關?”
陳詢文眼角一撇,淡淡道,“那倒也不全是,三哥給她安排了一個結婚對象,她不喜歡而已,在那邊鬧,然後請了個老師來家裏教些禮儀,家裏被關了一年,就病了。”
所以她一上來就問,你會不會跟喬鳴結婚。
怕是精神已經受了很大的刺激了。
他眼一動,将話題轉移:
“其實呢,我主要不是要說陳橙。”
陳詢文的表情沒有變,眼睛微微彎,一直在觀察着呂璐的神色,彬彬有禮地提出懇求,“我是想來求你幫我在喬鳴面前說幾句話,畢竟時代在變化,我個人覺得三哥賺錢的方式已經被淘汰了,所以我內心實際是很想和喬鳴合作的。”
“不過可惜,喬鳴對我想合作的心情,并不是很理解。”
“所以,能不能呂小姐幫我一下,傳達一下我是真的認真想合作的想法。”
陳詢文說話的時候明明很斯文,模樣極其低眉眼順,沒有什麽攻擊性,呂璐卻覺得這人陰氣重,腔調奇怪。
呂璐擡眼定定地看他,“不好意思,我拒絕。”
陳詢文似乎也知道自己被拒絕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眨了一下眼睛,掩去了眸底的深色,托了托下巴,意味深長地笑了兩下,張嘴依舊客氣,“好的,打擾了。”
“那麽,我也先走了。”
他一轉背,匆匆跟着路過的工作人員離開,很快就只剩了一個模糊的背影。
不知怎麽,呂璐突然眼皮又跳了起來,自從喬方走之前說的那句話之後,這是第三次了。
她隐隐約約慌張起來,她怕喬鳴會出事。
就像古時候的那些豪情萬丈的詩人。
前半生揮灑肆意,野心磅礴;後半生流離轉徙,晚景凄涼。
她雖惶恐,但是時間依舊在一點點的溜走。
在鞭炮聲中,新年來了。
許晁晁送來兩箱煙花,說自己倒黴,剛打算搗騰這些煙花禮炮的玩意,結果上面下來說禁止燃放煙花爆竹,把她還沒成型的財路就給堵死了,四五箱煙花就砸手裏,她每天看着那些煙花就心煩,那些小鞭炮,她可以讓魏成道每天飯前放一個玩,但是大煙花就不行。
放着也是堆灰,還不如送人。
送人人家也不要啊,就只能往這送了。
喬鳴倒也收下了,往家門擱了一圈小炮仗,也不點,就圖紅紅的炮仗圍着喜氣。
呂璐已經很多年沒跟人一塊過新年了,小時候,好像這日子是很開心的,能穿新衣服,新鞋子,說句讨喜的話,就能拿到自己的一份壓歲錢。
她站在窗口,看着外面依舊有人冒着風險,趁着夜色,放了兩個煙花。一團彩色的光芒快速上升着,滑過一條淺灰色線。五顏六色的花在空中盛開了,綻放了。
分裂成無數小小的光點,照亮了夜空。
她是喜歡看的。
喬鳴靠近她,手裏拿着煙花,“去放麽?”
呂璐眨眨眼,“不是不允許的嗎?”
喬鳴笑眯眯的,劍眉下一對細長的眸,眸色動人,讓人一不小心就會淪陷進去。
“可你不是喜歡?”
呂璐覺得他歪理,剛想說什麽,喬鳴輕描淡寫地又來了一句,“我們穿黑衣服,看不到我們的。”
于是,他們就在這監管煙花爆竹力度較嚴的時刻,頂風作案,放煙花去了。
偏偏晚上回來的時候,停電了。
屋子裏一片漆黑,窗簾開着,地上憑地生出無數詭秘暗影,風聲在夜晚也顯得像妖魔嘶吼。
呂璐下意識的,回頭去找喬鳴身影。
反應過來——
她第一個反應不是去找蠟燭。
而是去找他。
“阿鳴?”她輕輕的。
喬鳴很快回她:“我在,我在你身後。”接着輕輕淺淺的月光,只看到他一個黑色的輪廓。
個子極高,肩膀寬厚。
細長的眼裏明亮而妍妩。
專注,認真。
呂璐突然鼻子發酸,她一直以為自己被所有人抛棄,實際上,她已經享受被愛很久了。
她才是最自私的那個。
往後走怕懦弱,往前走怕墜落。
“新年快樂。”
我愛你。
她還是沒有說出口。
作者有話要說: 慢慢來
女主後期情感要爆發
會主動 從嘴上 行動上 還有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