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喬鳴已經很久沒體會到什麽叫害怕。
高中那會兒,總有其他學校的混混過來占領地盤,也會搞一套陰的,從家裏拿着明晃晃的刀藏在書包裏,蹲在人少的巷口裏伏擊着。
等逮到喬鳴一個人慢悠悠地走了過來,他們就站起來,從包裏掏出刀來,圍成一個大圈,然後慢慢縮小,晃了晃刀,想吓唬他。
他沒再怕的。
不知道怕這個字怎麽寫,他将書包放到了一塊相對幹淨的地面上,細眼長眉,他眼角微微下瞥,毫不掩飾對他們露出眸底的輕蔑,校服撸到了胳膊肘,擡起一腳将地上的小石子踢到他們腳邊。
語氣輕佻,“來打啊。”
打架時的真槍真刀,和死亡面對面過,他從來沒害怕過。
但是呂璐顫顫巍巍,語音模糊的一句話,就讓他怕了起來。
他怕,呂璐說的話,不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
空歡喜,就讓人太難過了。
他有點受不了。
喬鳴的眼睛,漆黑的,使那長長的睫毛,像是長在兩池清水岸上的青草,他緊盯着呂璐,即便緩緩的眨了一下眼睛,他轉而笑:
“你心要是不跳,不是就真生病了?”
呂璐搖了搖頭,雙眸蘊藏着幽黑色的暗波湧動,她面容認真,“不是這樣的。”
“這是不是喜歡?”
喬鳴想起,他的呂璐從來沒有喜歡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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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掩去了從內心深處不斷湧上來的陰暗心思,喬鳴伏下身,低頭靠近呂璐,她閃着溫柔而無害的目光掃過了他的心尖,讓他心裏狠狠顫悠了一下。在清月的昏暗光線下,呂璐好像比平時更添了幾分獨特嬌媚。
“你知道男人是一個極其膚淺的生物,遇到喜歡的人,只想用下半身去思考。”
喬鳴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他的手慢慢從胸口往上,指尖所過之處,像一串冰涼而細長的線,激得她手臂瞬間起了小顆粒。
指尖最後在唇上流連,拇指輕輕摩挲。
“我對你的感情,不光是親你,吻你,”
最後穿過了她的頭發,他撫上了她的臉。
不知不覺,便無處可逃了。
喬鳴微笑,他伸出手圈住她,深邃的眼眸裏閃着絲絲光亮,慢慢地湊到她耳邊說:
“還有,”
“我想要你。”
呂璐從來沒有聽男人講過如此露骨的話,她面上一熱,剛要開口,卻被兩片溫熱的唇瓣堵住,身體瞬間被束縛進一個有力的懷抱,未盡的語聲淹沒在滿是情欲的吻裏面。微冷的舌滑入口中,貪婪地攫取着屬于她的氣息。
手無意之間掃過,身下之物灼熱而堅挺。
她的臉上泛了紅潮,鼻尖滲出細小的汗珠,嘴唇微微張着,露出鮮嫩水潤的舌尖,眸底逐漸沾上了清純夾雜着妩媚。
一吻畢,呂璐粗喘着氣,低着頭開口,手指卻依舊揪着他的衣角沒有放開,“我……”
“我覺得你應該很寂寞。”
“剛才,我進了你的房間,看到了照片。”
“這幾天,看見你我心就跳得很厲害,我不想你寂寞。”
喬鳴輕嘬了幾口她的耳朵,小小的,肉肉的。
緩緩地嘆了一口氣。
他的呂璐心太軟了,只要裝點可憐,她就能卸了盔甲,拿真心相對。
喬鳴并不覺得寂寞。
就算他沒有親人之愛,朋友之情。
這種寂寞,可以用空虛填充,為了打發這種空虛的寂寞,他走了漫長而又坎坷的道路。雖然,想到呂璐,那種像無底黑洞般的空虛越來越大,但是他認為是值得的。
只要最後的結果能被回應。
只要最後的結果是好的。
喬鳴低頭吻了吻她的睫毛,濕漉漉的,帶着憐惜。
“以後,不要對別人同情心泛濫,也不要去可憐別人。”
呂璐突然仰起頭,貼上了唇,給了他一個小小的回應。
日子過得快,原本放在出租屋裏的綠色盆栽被搬到這裏後,已經從小苗,長出了花。呂璐覺得驚奇,冬季能開花的機率很少,她勤快地澆了幾天的水,從每周澆一次,變為每周三到四次。
過了一周,花蕾頂破了外衣,露出紅紅的花瓣。一開始,由最外層的花瓣向外伸展,漸漸地,層層舒展,嬌豔欲滴。
她看得歡喜,澆水更頻繁了些,隔了三天,結果再去看時,花謝了,根淹死了。
隔日,呂璐從行李箱裏翻出一條冬季長裙,穿上去一直延伸到她的腳踝,随着輕快的步伐流轉着,她的頭發已經養到很長了,垂下來的時候可以到腰際,頭發軟軟的,陽光照在上面可以折射出一縷縷金色的光。
随着下樓的動作,裙擺浮動,露出兩條穿了黑色打底襪的小腿。
因為今天上完班以後,幼兒園就開始放寒假了,往往最後一天,老師們都比較忙碌,要發小朋友的成長手冊,寒假的告家長書,還有分發畢業照。
小二班升了一級,就變成了大二班。
作為班主任,自然也有一堆事情忙活。
所以她今日特地穿上這條裙子,今年的最後一次和家長的見面,總得稍作精心打扮一下,而且幼兒園老師跟別的職業最特殊的地方是,老師不能夠塗指甲油,也不能穿高跟鞋,不能穿裙子,就算是夏天,褲子的長度也得是膝蓋以下的。
所以很多年輕的小姑娘只能在商場裏買些漂亮露骨的衣服,偷偷攢到周末穿。
唯一能有這麽一次的,也就是放寒暑假的那一天。
選一套穿着得體的衣服來接待那些家長。
喬鳴在下面淡淡瞥了兩眼,看見呂璐露出的腳踝,蹙眉,“我覺得不好,看着冷。”
呂璐有點些許失落。
畢竟她确實是很久沒穿過裙子了,大概有兩年了吧。
一旁在小沙發玩得正開心的方媛媛突然爬下沙發跌跌撞撞的走到喬鳴的面前,抱住他的腿輕輕的踢了一下,又轉身來到呂璐身邊,安慰她,抱着呂璐,小嘴巴撅着親了親她的額頭,眼睛瞪大,很生氣地說:
“小呂老師,我舅舅什麽毛病。”
“你……你你不要理他,女孩子應該喜歡穿什麽就穿什麽。”
大概也就方媛媛這麽說,喬鳴會不生氣。
呂璐最後還是沒有換了那套,因為上班的時間快要到了。
依舊是兩點一線的平淡生活,唯一的區別就是上下班的時候都有人開車接送。
由于喬鳴身邊總是跟着一些模樣看上去就不太正經的男人,就有人偷偷向她打聽,“最近是認識新朋友了?”“這人誰呀?”“看上去年紀還蠻小的,但是怎麽……?”
應奕濤自從上次匆匆談話後,就沒怎麽再來私下裏聯系過呂璐。
甚至在她偶爾路上遇見他,想要正常交流的時候,他臉色青白,眼神一躲,裝作沒看到她,拎着小朋友就走了。
聽到呂璐被一些年紀稍大的女老師圍着問,他走過去的時候,冷不丁插了句話,“看上去就像有問題的青年,不三不四的……”應奕濤聲音輕,卻足夠讓那些追問個不停的人聽見,氣氛有點尴尬。
呂璐充耳不聞,睫毛似羽毛般輕柔的顫動,在她臉上灑下一層極淺的陰影,黑色的眸子微微亮,她沒有一點掩飾,坦然道:
“他是我男朋友。”
“他人是極好的。”
清澈眼眸,秀美的五官,充滿靈氣的眼睛,笑起來眼睛就眯成彎彎的月牙。
呂璐有一點好,只要是她認準的事情,她就會一頭紮到底。
既是冷情也是忠誠。
到了下班的點,喬鳴的車已經準時停在了馬路對面。
他下了車,穿着黑色大衣,襯托了他的身形修長,長而密的睫毛微微上卷,覆蓋在一雙狹長而又深邃的眼眸上,輕佻的眼角,讓人覺得似笑非笑。
喬鳴戴了一副金絲眼鏡,俨然溫文爾雅的青年。
他上來,給那些女老師帶了一些禮品盒,他模樣斯文,低眉眼順,“老師好,我是小二班班主任呂璐的男朋友,第一次見,就帶了一些不成敬意的薄禮。”
喬鳴這張臉,狹長帶笑的眼眸,雙目如星,嘴唇薄薄的,長相極為精致,即使戴了一副眼鏡,也屬于一種很妖孽撩人的男人。
正好對上他視線的一位女老師剛過完三十二歲的生日,她已經結婚了,被他一注視,被撩得臉紅了大半,磕磕絆絆道:“啊,這這怎麽好意思啊,你太客氣了。”
其他女老師跟着應和,“是啊是啊,太客氣了。”其中有人偷偷拿眼往他手上瞥了兩眼,唔,除了禮盒裝的水果,還有XSD的硯臺,最便宜的也得兩三千一塊。
“呂璐啊挺好的,就是性格啊太溫吞了,有些小孩子現在都是獨生子女,皮着吶,管不住他們。”“我們相處挺好的啊,”“小夥子現在太客氣了,真的太客氣了……”
喬鳴将東西分到每個人的手上,笑咪咪道:
“沒關系,你們喜歡東西就好。”
之前還說過壞話的老師手裏拿了禮盒,用餘光一瞅,看到了幾張消費卡,突然覺得燙手,也不說話了,那些人嚷嚷了幾句,取笑了呂璐幾句,“哎呀,年輕真好呀,要是我年輕的時候,我老公也能這樣就好啦”“哈哈哈哈”一哄地散開了。
喬鳴刻意眯了眯眼,看着那些人離開,他将視線移到了呂璐身上,她裹了一層大圍巾,一圈接着一圈,顯得臉特別小,面頰微微紅。
他忽而笑開,湊近呂璐,“我剛才聽見你說什麽?”
呂璐眨了兩下眼睛,随着呼吸似乎如黑色蝶羽一樣在輕輕顫動,她一張嘴,冒出一團白氣兒,聲音軟糯:
“我跟她們說,”
“你實際人很好。”
她微頓,露出些許嬌憨。
“然後,你是我男朋友。”
喬鳴眸底黑亮,凝眸時如波瀾不興的黑海,暗湧成一種詭媚的異色。
真他媽的難受。
如果這裏不是幼兒園的話,他一定會親親她,咬咬她,聽到呂璐輕吟喘息,直到她說她受不了為止。
這時,經常跟方媛媛一塊玩的薛小明跑了過來,他媽給他剪了一頭層次明顯的短發,在陽光下滑出圓潤的光圈,劉海遮住光潔額頭,白皙的臉蛋,微帶幼氣,朝氣蓬勃大眼睛滿滿都是兒童的天真無邪。
他像個小大人的模樣朝着喬鳴左轉了一圈,右轉了一圈。
薛小明平白無故冒出一句話:“我知道你,你是方媛媛的舅舅,你是不是老千?”
喬鳴覺得有趣,蹲下來,跟他面對面平視,“你知道什麽是老千嗎?”
薛小明重重地點點頭,“我知道,電視上看到,那些社會大佬就出老千,錢嘩啦啦可多啦!”
呂璐聽了童言,忍俊不禁。
喬鳴倒沒笑,面上一本正經地點了點,表示贊同他的話,“對,我是。”
薛小明低了低頭,“噢”了一聲,接着又擡頭說,“我以後長大了就想當老千。”
呂璐不笑了。
喬鳴眼一眨,似笑非笑。他摸了摸他的頭,鼓勵他,“那你以後要做一個斯文的老千啊。”
呂璐在旁邊看着,她突然覺得她和喬鳴的教育理念好像有點不太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留了點小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