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犯規 季言心百裏翊在登仙臺分開
第79章 犯規 季言心百裏翊在登仙臺分開
夢醒, 見神屠即将醒來,季言心等人退出寝殿,把接下來的時間交給這對跨越兩千年恐懼與仇恨的母子。
神屠夢裏有個聲音一直萦繞不去:“這是一個夢, 待你夢醒了, 還有機會與你母親見上一面, 你一定要醒來。”
“申屠海,你一定要醒來……”
“神屠, 醒過來!”
榻上, 神屠喘着粗氣從驚恐中坐起:“娘!不要!”
“大……海。”餘氏看着眼前已經長大成人的兒子,伸出的手停在半空, 卻止不住在顫抖。歷經兩千年, 經歷的始終是一場夢。
事實是, 餘氏死前申屠海對她的恐懼與怨恨,使少年親手了結了自己母親, 他并不知曉現實裏,她只能壓抑的苦心。其實她的痛苦是他的百倍,千倍。
餘氏想去安撫驚慌中的神屠, 上前一步, 又膽怯地退了回來。愣在原地,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神屠如鼓的心跳終于平複下來, 在終于确定眼下是現實時,他從榻上起身, 神色複雜地看了眼餘氏。
餘氏下意識再退後幾步,強忍着淚水, 喉頭似是被火灼燒般,艱難不能開口。神屠卻是朝着餘氏跪了下去,久久匍匐在地, 沉默半晌,終是帶着哭腔道:“娘……兒子不孝。”
“兒……兒子。大海,大海。”聽見神屠的哽咽,餘氏心下驟然決堤,心疼裹挾着淚水沖出眼眶,她忙扶起跪伏在地的神屠,“沒事了,沒事了。大海不哭,娘親在……”
神屠一直在哽咽,泣不成聲,兩千年來,他每每被噩夢纏身,皆是餘氏對他拳打腳踢,言辭惡毒,兒時記憶中的溫暖反倒像是曾經做過的夢,皆是虛妄。剛才仿佛又做了個長長的夢,夢裏餘氏寧願扮演惡毒娘親,為的只是讓自己絕情,好修成九頭蛇身,從此不再被人欺辱。
餘氏抱着神屠,一直輕輕拍着他的後背,柔聲安慰。
“娘……我對不起你。”神屠終是開了口,“到現在我也沒能修成九頭蛇身,兒子不孝……兒子怎能讓母親受了那麽多苦……兒子……”
“不必說了。”餘氏聲音裏是無盡的溫柔,“雖然沒能修成九頭蛇,可如今我們大海不也站在妖族頂端,成為妖王了麽,娘為你驕傲。”
神屠愈發忍不住接着啜泣起來,哭得像個孩子。待他将兩千年來的淚水全部流幹,他才調整好心緒起身:“我必須修出九頭蛇身,因為如今有人跟我搶妖王之位,只有變得更強,才能坐穩這個位置。”
餘氏看着神屠點點頭,笑得依舊溫柔:“那你便去你爹身上取一塊骨頭,那是打開申屠家墓的鑰匙。”
“骨頭?什麽骨頭?”神屠眼下絲毫不像剛大哭過一場的人。
“你看見就會知曉,去吧。”餘氏目光一直舍不得離開神屠,無聲地嘆了口氣,“我要走了。”
“季言心,我去求她。”神屠聞言,聲音裏帶了一絲慌亂,“她有法子讓我再見到娘,也定有法子留住你。”
“不。”餘氏搖搖頭,“蛇不必有情,更何況你要做的是那九頭蛇,我若留下來,只會再次成為你站在頂峰的絆腳石。去吧,去重現九頭蛇的輝煌。不要有任何顧忌,記住,蛇無需有情,才能做到最強。”
語畢,神屠還未來得及多說什麽,餘氏便開始消散開來。他站在原地,回味着餘氏的一番話,直至眼睜睜看着她完全消散。
神屠擡首,深吸一口氣,走出了寝殿。
殿外,雲月姝及狂風暴雨看到完好無損的神屠,急忙上前,詢問前還不忘禮數。他們眼中都閃着淚花,神屠瞥了一眼,道:“好了吾已無礙,莫要讓貴客們看笑話。”
神屠先是朝着百裏翊行了一禮,又打量了一番季言心,舒出一口氣,又是一禮:“神屠,謝過二位。二位的大恩,神屠将一輩子銘記于心。”
季言心亦是舒出一口氣:“好了好了,既然沒事的話,你好好休息,我們告辭了。”
轉身就想拉着百裏翊和花魄離開,眼下神屠這邊事了,該輪到他們的大事了,祁珩帶回的詭異陣法,還等着她去探索。
待季言心回到住所時,祁珩第一個沖上來,亦是滿臉迫不及待:“怎麽樣?等了你們好久,現在可以去地下了吧?”
緊随其後的天咎無奈:“你不睡覺別人也不睡麽?”
誰知季言心嘿嘿一笑:“睡什麽睡,不弄清楚樂游留下的陣法,怎麽睡得着。”
天咎無奈:“眼下是三景更天,你們不睡,花魄也得睡吧,人家這麽柔弱。”
季言心道:“啊,說得是,怪我太粗心。”但是她又着實按捺不住想去的心,便給天咎使了個眼色,“你陪花魄在這,我們去可好?”
“尊上。”天咎朝百裏翊投去求助的目光,奈何并未得到回應。天咎又無奈看看花魄,他只覺花魄經不住季言心熬。
誰知花魄也笑着:“我不困,我也還想再去。”
季言心心滿意足:“出發。”
語畢腰間的通信儀卻響起了不辭的聲音:“心兒心兒,青聽到請回答。”
季言心忙扯下通信儀擡到眼前,天咎也跟着拿出自己的那個,鏡面上不辭的小相晃來晃去,他不禁感嘆:“好玩兒。”
季言心對着通信儀道:“不辭不辭,我們都在一起呢。對了,我本來想同你說,讓你們注意點兒阿九,她可能有點問題,但方才一忙,我給忘了。”
只有百裏翊注意到不辭怎麽三更還不睡:“這麽晚了你不睡覺?”
不辭:“我方才去打探消息了。”不辭頓了頓,“還是先說阿九吧,阿九确實有問題,她是昭帝的女兒。”
季言心震驚:“那阿九豈不是公主!我們在黃泉海得知,有個叫雲月姝的女子先前扮作花魄去給阿九治病,真正的花魄一直都在九頭蛇島。”
“你是懷疑……阿九和妖族有聯系,你們什麽時候回皇城?”
“七日後。”
“好,阿九這邊的事我去弄清楚。你們在黃泉海,諸事小心。”
季言心不忘拍拍兩人馬屁:“你放心吧,我們有百裏翊和天咎,出不了任何岔子。”
“那就行,我方才探查到一事,蕭允帶軍入了封陽郡失蹤了,昭帝命人不許宣揚此事,後續又派了幾撥人去,結果都一樣……我想此事該告知你。”
與不辭告別就,季言心臉上是少有的嚴肅:“我現在得去封陽郡,我得把蕭允他們救出來。”
祁珩第一個不同意:“季師姐,你莫要沖動。”
“我不能眼睜睜看着守心閣的兄弟們出事。”季言心打斷祁珩,轉頭對百裏翊道,“你就如約留在此助神屠修補元神。”
“你莫要沖動啊。”祁珩也打斷季言心,“你先聽我把話說完,現在呢,我們就按原計劃,先通過樂游那詭異的陣法去到地下。我保證,有我在定能找到你要救的人。”
季言心像看個傻子一樣看着祁珩:“你如何保證?”
“天機不可洩露。”
這話對季言心毫無說服力,見不管用,祁珩又道:“你想啊,那麽大個隊伍,進了封陽郡怎可能說沒就沒?又沒死又失蹤,要麽被埋進地下,要麽被投入大海。樂游的陣法剛好通往登仙臺,你沒想過消失的人都去了登仙臺麽?”
季言心一拍大腿:“是呀,我怎麽沒想到。”
語畢,她再也等不了,憑着記憶三下五除二便畫出那陣法,陣紋轉動,一道深不見底的黑色口子開啓。還沒等衆人反應過來,季言心便縱身一躍。
“你能不能別老沖在前面。”百裏翊蹙眉,忙追了上去,緊接着是祁珩。
天咎拉起花魄:“季言心先前還說讓你跟緊她呢,如今倒不見了人影,你便跟緊我,我會保護你。”
花魄被天咎手腕,兩耳發燙,腦中登時風起雲湧,不斷湧出同天咎過完一生的畫面。
一行人來到地下,滿視界是展不開的黑,直到鬼火嗅到生者的氣息,橫沖直撞亂竄,才映照出一片陰郁的灰色樹林。樹上結滿了碩大的果實,仔細一看,果實上皆是一張人臉。一行人路過時,不斷變幻着表情,可怖詭異。
即便花魄先前已與天咎見識過一次,可再次看到,還是有些害怕,便下意識攢緊了天咎的袖子。
天咎對着花魄總是柔聲細語:“別怕,我和尊上都在呢。”
“別怕,我和季師姐也在呢。”祁珩忍不住插了一嘴,後半句“別說得就只有你們有能耐似的”沒敢說出口。
鬼火們口吐人言,盡是說些無關緊要的話,看來人未曾被它們吓到,有的甚至尖聲怪叫起來。
季言心一邊走,一邊被鬼火晃得眼睛疼:“怎麽鬼火全朝我們聚集過來了?我們身上是有什麽特別吸引它們的東西麽?”
天咎亦是納悶:“我與花魄上次來登仙臺時,也不見鬼火如此熱情。”
在雜亂的人聲中,幾個聲音引起了季言心的注意:
“司瑤啊,爹最遺憾的便是死前沒能再見你一面。”
“九兒,我的九兒,母妃對不起你,母妃沒能保護好你。”
“王朝,你最終還是負了我,我詛咒你,詛咒你斷子絕孫,詛咒你孤獨終老!”
這些聲音像是針一樣,被某種力量強摁着鑽進季言心的腦子裏,每一個字眼都清晰無比在顱內放大,最後又好似被針刺破的石頭般,伴着尖銳的聲音炸裂開來。
看出季言心痛苦的神色,百裏翊立馬一手握住季言心的手将靈力輸送到她體內,一手揮出天斬,将目之所及處的鬼火吞噬殆盡。周遭陷入一片漆黑,天咎打了個響指,四下重新被照亮。
百裏翊的聲音是少有的柔和:“可好些了?”
季言心拭去額角的冷汗,點點頭:“沒事了。”
“應當是與你修的畫靈有關,為死物畫靈,他們即便不似王朝那般靠你繼續存活,可你身上還是沾了他們的氣息。鬼火源自逝去之人,嗅到熟悉的氣息,自然朝你聚集而來。”
“怪不得,那些聲音裏又是司瑤,又是九兒,又是王朝的。”說到王朝的時候,季言心不由得打了個冷戰,那聲音詛咒他斷子絕孫,孤獨終老,這是得有多恨啊……
毫無征兆的,一行人腳下的地悄無聲息地裂開。季言心,花魄與祁珩掉到一邊,百裏翊與天咎則掉到另一邊。
百裏翊欲飛身去追季言心,可周遭黑暗驟然變成熟悉的星雲。一個更為熟悉的聲音響起:“你們倆跟着去,可就犯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