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無情 無情才能所向披靡?
第75章 無情 無情才能所向披靡?
待天色徹底暗下來, 餘氏看着角落裏幾乎昏厥過去的申屠海時,眼底劃過一絲悲涼,不自覺伸出手, 似是想将他扶起, 卻還是停在了半空。
片刻後, 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棚屋,按照卷宗上的指示, 來到黑水之畔的一座荒島上。這裏離晶石山并不遠, 餘氏到的時候離子時還有很久,她便仔細瞧起了卷宗。
不遠處的季言心一行人。
季言心大驚失色, 似是發現了不得了的秘密, 低聲驚呼:“這不是明日要處決樂游的地方麽!”入神屠識海中, 正是樂游被處決那日,申屠偷溜來了這黑水之畔, 偶然得了一本妖族秘法,自己開啓了如有神助的修煉之路。
百裏翊亦是面色凝重:“餘氏見的那神秘人,怕正救下樂游之人。”
樂游在仙族那般聲勢浩大的處刑之下, 按理來說, 無論如何也當是灰飛煙滅,後來當仙族都要在下界銷聲匿跡時, 樂游登仙臺的傳聞卻在散修間流傳。并且,救樂游之人, 絕非等閑之輩。
白澤嘆了口氣:“若是真的,救下堕仙, 必然将仙族視為仇人。那神秘人究竟是何身份?”
季言心輕輕扯了扯百裏翊的衣袖:“快開啓那個餘氏看不見我們的結界,快些過去瞧瞧那卷宗。”
百裏翊亦按耐不住心中好奇,當即展開結界, 帶着整個結界閃身至餘氏跟前。
餘氏只覺莫名襲來一股風,有些寒涼,便攏了攏身上的大氅,又仔細看起卷宗來。
一行人湊上前,卷宗上标着七個位置,依次排列得甚是規整。
季言心歪頭左瞧右瞧,嘀咕着:“像不像一道門?”
白澤點頭:“像。”
“這就是一道門。”百裏翊篤定,“還是一道向死而生的門。”
接着,只見餘氏打開木盒瞧了瞧,自顧自說道:“怎的跟那匕首像是一樣的……”
木盒裏是七顆桂圓大小、表面卻坑坑窪窪的純黑色石頭。這種黑甚是怪異,今夜明月高懸,那月光卻照不進石頭之上。整個被打開的木盒,漆黑如同亘古長夜,細一看,連月光也被那黑色吸收進去。
季言心:“怎會有如此詭異的石頭?!”
白澤沉聲道:“此乃黯魔眼……”
季言心:“何為黯魔眼?”
百裏翊解釋:“黯魔眼乃上古時期的邪石,擁有可撼天動地的力量,能吞噬一切光明的東西,激發人心的邪念……可黯魔眼早在神魔大戰時被摧毀,這個應該是有心之人撿到的碎石。”
季言心:“那還有你說的那種邪惡力量。”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餘氏将木盒阖上,便開始依次找那七個地點,做好标記。最後在最後一個位置附近坐下,擡頭望着明月,神情複雜,只待子時到來。
季言心感嘆:“不知餘氏後來可看清了那神秘人的面目……”
白澤道:“未曾,要是在她的過往中,見過神秘人的臉,方才在晶石洞中,我們便能看清其面目。”
“诶……可惜了……”
子時至,餘氏取出木盒中第一顆黯魔眼,将其埋入标記地之下,末了站上去将土地踩平,待看不出絲毫挖開過的痕跡,才去往下一個标記地。
季言心手癢,一邊說着一邊伸手去摳那埋好黯魔眼的标記地:“咦,摳不開。”
百裏翊:“你是不是傻?這是夢不是現實,難不成你還指望将樂游扼殺在這兒?”
白澤補充道:“我們此行目的,只能改變他母子二人的記憶,卻不能改變事實。”
季言心嘟囔着:“我只是好奇試試嘛。”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餘氏便埋好了所有黯魔眼離開。
季言心離開的時候,還戀戀不舍三步一回頭瞧着荒島,餘氏當日要是躲在暗處窺見神秘人就好了。
餘氏并沒有直接回晶石山,而是又去了黑水之畔的另一座島,那個島上地火頻發,時不時引得周遭海域動搖不息。
季言心:“這不就是我們才來黃泉海時,那引發地震的異火深坑麽?原來這麽早就已經存在。”
餘氏并沒有靠近那深坑,只在一背着月光的陰處,挖出另一個木盒,而後才回到棚屋。
此時申屠海經過天亮時的勞作,以及餘氏的虐打後,早已筋疲力盡縮成一團沉沉睡去。
餘氏則燃起一盞并不明亮的燈火,在離申屠海最遠的地方,靜悄悄取出那異火深坑處挖出的木盒。季言心這才看清,這盒子竟是同神秘人給她裝有黯魔眼的盒子一模一樣。
“那神秘人又在搞什麽名堂?”
只見那木盒打開,竟是一團猩紅得刺痛人雙眼的火焰。
季言心忍不住擡手遮擋了一下,而後道:“好詭異的火。”
百裏翊與白澤也并不說話,想是也從未見過此物。
餘氏拿出對着申屠海猛紮過的匕首,放置在那猩紅火焰之上,登時那純黑匕首熔化開來。餘氏小心翼翼用寫有金創藥的盒子接住。
瞧着一邊融化的匕首,一邊吞噬着火光,季言心忍不住感嘆:“這匕首這樣黑,莫不是用黯魔眼做成的……”
在匕首徹底熔化完,餘氏卻不自覺落下淚來,她強忍哭聲,嗫嚅着:“兒啊,日後千年,你便不會再被人欺負……你無須明白為娘的苦心……”
“啊?!”季言心忍不住感慨,“這……如此畸形的愛……”
百裏翊則道:“蛇是冷血的,不該有感情,有了感情便不能所向披靡,生于亂世只能遭人踐踏。”
“可這成了申屠一輩子的陰影……”
餘氏收好黯魔眼融成的金創藥,來到申屠海床邊。她對着他施了一個咒,似是不想驚動他。而後将金創藥細細塗抹在先前被她親手刺傷的傷口之上,原本深不見底的傷口,只須臾便完全愈合,就連申屠海身上的淤青也随之消散。
餘氏擦完藥後,又看了申屠海半晌才離去。
待餘氏走遠後,季言心沒來由地瞧聲道:“怎麽樣,我沒騙你吧。”
就在百裏翊和白澤都聽得一頭霧水時,原本安然平躺着的申屠海翻了個身,背對着衆人埋頭無聲抽泣。
季言心瞧着那即裹着被子也依舊看得出瘦削的身形,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背,順勢給他施了個安睡咒:“睡吧睡吧,睡醒一切都會變好的。”
出了棚屋,百裏翊問:“你是何時讓申屠海醒來的?”
“就在餘氏落淚感嘆你無須明白為娘苦心的時候。”
白澤亦是不解:“當時你不是在餘氏身邊麽?”瞧季言心當時看得認真,委實沒想到她已打好了主意,還行動了。
季言心嘿嘿一笑:“哈哈,方才靈機一動,制造了另一個自己,去與申屠海說了悄悄話。”
百裏翊眸子裏有震驚閃過,他幾乎日日與她在一起:“你何時能制造出另一個自己?”
季言心一臉驕傲:“我只是個平平無奇的小天才而已。”
不出所料,遭到百裏翊一記白眼。
……
今日,黑水之畔将處刑堕仙樂游,為了不觸犯上界仙人,晶石山中所有人被告知自酉時起,皆回到自己棚屋,不得外出。
這對終年勞役的人來說,是天上掉餡餅,因為不用再幹苦力到入夜,終于可以好好休息休息。可申屠海一整日便心不在焉,為此還吃了管事一記鞭子。
在回棚屋的路上,同伴阿牛追上申屠海,頗難以置信地問他:“大海,平日裏你幹活最賣力,今日怎麽還遭了一頓打?”
申屠海随意敷衍一句:“近日有些身體不适罷了。”腳下卻加快了步伐,急着回棚屋。
阿牛是申屠海唯一的同伴,自小一起長大,如今見大海有些反常,阿牛一把拉住他,順勢緊緊環抱住他的手腕,道:“大海,你也知道,我那屋的狗蛋死了。今夜又要處刑那什麽堕仙,我害怕,你跟我睡去。”
“你害怕?”申屠海狐疑地瞧阿牛一眼,試圖掙脫開他的手,卻被拽得更緊了,他不由得皺起眉頭,“你會害怕那真的是見鬼了,快放開。”
“不。”阿牛整個人被申屠海拖拽着走,草鞋都要磨出火星子來也不肯罷休,大海的執拗反倒讓他莫名害怕起來,急道,“反正不管咋說,今夜我都不會離開你。”
意識到阿牛似乎看透了什麽,申屠海只好停住腳步,眉頭刻意舒展了一些:“說什麽胡話呢,快放開,我有點兒事去處理,之後我便會回到棚屋,好好待着。”
“不行,大海你不要做傻事。”阿牛卻是要哭出聲來,幹脆自己整個人墜在申屠海身上,再次重複着,“大海你不要做傻事。”
見申屠海站在原地,一言不發,阿牛更是着急,沉着聲音,一連串說出心中擔憂:“我知道你要去黑水之畔,雖然我不知道你要去做什麽,但是那太危險了,你不要去。沒有什麽比保住性命更重要,有命在日後才有希望。”
“希望……”申屠海笑了,似是在自嘲,複又恢複平靜,“身困晶石山早已沒了希望,唯有賭一把,即便用性命做賭注,我也在所不惜。”
語畢,不等阿牛再言語,申屠海朝着他的後脖頸便是一記手刀,随後背起阿牛,将他送往棚屋。
将阿牛放在草席上後,申屠海又對他施加了一個練習很久的安睡咒,低聲道:“如果我有命回來,我們再做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