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幻象 你就是有心魔,是心魔在作祟
第38章 幻象 你就是有心魔,是心魔在作祟
不辭跟着巡跡儀來到昭帝所在的玄清宮, 契靈有個好處,施展的隐身術,除非修為極高之人有心探查, 其餘人皆不能識破。
縱使玄清宮守衛森嚴, 不辭也能在此地暢通無阻。巡跡儀一直引着他來到昭帝寝殿內。
帝王寝殿不是富麗堂皇, 卻有山有水,好似世外桃源。不辭覺着眼熟, 再細一看, 竟是跟招搖派那些長老弟子居住的小山峰別無二致。只不過,眼前一切只是虛妄, 并不是實實在在的招搖山。
幾案上一只威風凜凜的布老虎吸引了不辭的目光, 他走過去拿起瞧了片刻, 眼底的神色一時間變得五味雜陳。
這是在銀臨子幼年記憶中,兩人的母親親手他們給兄弟二人做的玩偶。一只威風凜凜, 一只靈動可愛。那時哥哥離給自己取了道號還極為遙遠,名喚季無塵,弟弟則叫季無玥。
不辭手中這只原本是給季無塵的, 只因季無玥瞧見後, 硬是給搶了過來。再後來季無塵便沒怎麽見過這只布老虎,季無玥只說玩膩了。沒承想時至今日, 他已是九五之尊,這只被玩膩了的布老虎竟出現在此處。
不辭無聲地嘆了口氣, 小心翼翼将布老虎放回原位。再看巡跡儀時,眼裏有了散不去的惆悵。
他又跟着巡跡儀來到一處屏風前, 這個屏風無甚特別之處,無不就是尋常仙山綠水,鶴舞九天。
不辭又在周遭轉了一圈, 可巡跡儀依舊把他帶回屏風面前。他蹙眉疑惑盯着畫上的七只白鶴看了半晌,只見其中一只白鶴竟展翅動了起來,環繞在一座山頭。
不辭鬼使神差地擡手想去捉住白鶴,下一瞬便被吸入屏風中。
周身大雪紛飛,狂風呼嘯吹得人險些站不穩,這分明是招搖山的無極之境中的水境。
無極有五行,分別由金、木、水、火、土五個境界交替變幻。每個境界中,皆危機四伏,神秘莫測。招搖山的弟子,若要出師下山,必要先經過無極境界的考驗。
招搖山的無極之境必然不能被昭帝搬到王宮來,那眼前的景象只能是幻境,可迎面而來刺痛皮膚的寒風,卻無比真實。
頃刻間,周身大雪驟然聚攏化作上千把冰刃,刺向不辭。他閃身躲避,卻還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劃破手臂,青衫上陡然滲出血來。
新的一波冰刃又憑空生出,不辭掐了個訣,動作卻變得遲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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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不辭聚氣更多靈力,設下個保護結界。這幻境怎的如此逼真?招搖山的無極水境可讓人行動遲緩,如若長時間出不去,水境中但凡所見皆會成為危險。而要打破水境,只能找出并殺死潛伏在風雪中的雪魃。
雪魃大小不足三寸,渾身雪白,背上長翅,極擅隐匿。這個水境的大雪較之招搖山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如此大的風雪下,想要找出雪魃來,更是難上加難。
不辭于保護結界中,閉目凝吸靜氣,探知着雪魃的氣息。結界外已然彙聚了數不清的冰刃,帶着勢不可當的架勢,幾欲要将結界沖破。
就在第一把冰刃破開結界時,不辭終于尋得雪魃一絲氣息,他聚起靈氣,手在虛空一握。手握光劍的同時,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朝東南方一裏開外閃去。
手起劍落,只一瞬間,周遭大雪随着光劍在空中劃出的優美的弧線飛舞,随之幻作光刃,一齊刺中了隐匿在風雪中的雪魃。
可是,這個雪魃與不辭記憶中的有天壤之別,眼前的雪魃在須臾間暴漲數十倍。巨大的雪魃竟毫發無損地站在不辭面前,如同巨人俯視一只小兔。
原本刺向雪魃的,風雪化成的光刃,頃刻間朝雪魃手心握着的一抹紅色聚攏。
那抹紅色逐漸顯露出一個人形,被光刃自雪魃手中擊落。不辭腳下雪地忽地變作懸崖,待那人落入雪中,順勢滾了下去。
“心兒!”不辭驚呼,他方才看清被光刃擊落之人正是季言心,她面色蒼白毫無血色,身上分不清是紅衣還是血色。
不辭驚慌飛身下去抓住季言心,才發現懸崖下是一眼看不到頭的深淵,與此同時不辭動作變得愈發遲緩,好在他已牢牢抓住季言心。
下墜中,不辭奮力翻身,欲将自己身體朝下,縱使摔落亦能護着些季言心。可那慘白面上,眼睛驀地睜開,與此同時,一把冰刃刺穿了不辭胸口。
不辭喉頭一熱,血腥味上湧,一大口血吐出,染紅了周遭暴雪。還來不及做出任何應對,那遮天的雪魃兀自出現,将兩人吞入腹中。
雪魃腹中漆黑一片,一個熟悉卻遙遠的聲音空蕩蕩地響起:“是你剝奪了我的一切,是你造成了我孤凄的一生,是你把我推向了再也無法回頭的無人境地。是你……是你!我要你死!”
不辭心跳如鼓,慌亂的喘息聲在那個聲音戛然而止後清晰可聞,就要被記憶遺忘的恐懼感好似一只惡獸,将他環繞包裹住,遏制他的心跳與呼吸。
如果就這麽死了……不,他為什麽要死?還是死在一個幻境裏?!
“縱使你學得再像,這也不是真的無極之境,只有心志不堅定之人,才會被困虛妄,無法逃離。”
語畢,他手中幻出刺目光劍,照亮周遭黑暗。不辭深吸一口氣,閉目,揮劍斬向虛妄,連同季言心一并斬之。
光劍的金芒将所有虛妄吞噬,待不辭再睜眼時,又站在了昭帝寝室宮內的屏風前。原本脫離隊伍的白鶴重又與其餘白鶴排成一字,靜止不動。
不辭盯着那一行白鶴看,如他所料,沒過多久,其中第二只白鶴又兀自展翅飛了起來。眨眼間,他收回視線,不再看那白鶴。
果不其然,待再将視線移回白鶴身上,那鶴又兀自開始展翅。
這是夢魅在作祟,強行讓人入夢,進入幻境。世人皆有心魔,如若醒不過來,夢魅操控心魔便讓人溺死在其中。即便是大羅金仙,一旦有心魔,且在幻境中生死,亦無法從中逃離。
夢魅是極其詭秘的存在,只拿世人珍惜之物做交換,才能讓其效力。不管是何人,能将她們請到此處,幻化出如此宏大的幻境守着仙骨,必然作出了巨大交換。
夢魅附着在屏風之上,仙骨被藏在幻境中。要麽找出潛藏的夢魅,幻境不攻自破,要麽于千變萬化的幻境中找出仙骨。可前者不僅會破壞屏風,夢魅身死會自行将一種夢魇毒瘴附着在敵人身上,少則一月多則一年才會消失,這必然會破壞一行人接下來在王宮中的行動。
那麽只有後者這一條路,雖幻境中危機四伏,可這樣不會驚動夢魅,取出仙骨後,昭帝自然不會知曉仙骨去了哪裏。眼下既然知道了仙骨在哪,先回去稍作準備再來取。
此時,寝殿外有腳步聲傳來,不辭立即躲到假山背後。眼見一道袍男子步入,約莫三十五六的模樣。他雖着道袍,梳着混元髻,相貌堂堂。身上有三分仙風道骨之氣,更多的卻還是帝王不怒自危的尊貴儀态。
不辭腹诽:“啧,一千多歲的老頭了,還在扮嫩。”想想銀臨子早就是一副華發蒼顏的模樣,卻是真真鶴骨松姿,幽人之風。
緊随其後又來一人,這人一身夜行衣,臉面卻毫不避諱地露在外面,是一張平平無奇的臉。
不辭大驚,正因為此人相貌平平無奇,毫無記憶點,甚至看了許多次,只要閉上眼,便再也想不起他的面貌。
如此人物,不辭只認得一人,便是銀臨子的二弟子溫齡之。他為何出現在此處,青天白日的還穿着夜行衣?思及此,不辭不自覺朝殿外望去,只見外面早已月升日落。怎麽回事?他方才進來時,明明是實打實白日!
不辭還在疑惑間,陡然胸口一痛,一把劍自背後刺穿而來。劍身被血染紅,刺得不辭眼睛生疼。轉瞬間,溫齡之将劍拔出,站在了不辭面前。
平日裏最是左右逢源,對誰都是笑臉相迎的溫齡之,冷冰冰道:“我實在厭極了你們,總是一副玩世不恭卻又無所不能的樣子,去死吧!”
又一劍刺進不辭胸膛,鮮血噴湧而出,将周遭染紅成滾燙熾熱的火海,此乃無極火境。
不辭眉心皺作一團:“醒來!醒過來啊!”原來依舊深陷幻境之中,并未曾逃出。
……
季言心在一片火海中,慌亂地奔逃,熊熊烈火好似長了眼睛和腿,緊追着她不放。終于跑到了盡頭,季言心被一堵通天火牆攔住去路,再不得前進分毫。
身後火舌舔舐着她渾身肌膚,不管如何集中心神,皆無法聚起靈力,灼燒感讓她一時忘了呼吸,短暫的窒息後,有一個桃子飛來“咚”的一聲悶響,正正砸在她腦門上。
季言心不明所以,眼睜睜看着桃子落地的瞬間,滿視界的火焰盡數消失不見。再眨眼,便坐在偏殿院中一處假山玉樹前。
“呆子,做噩夢呢?”是天咎的聲音。
季言心揉着腦門,微愠道:“你砸我頭做甚?”
天咎一臉得逞地笑:“我是見你坐在那兒都能睡着,活像只張牙舞爪的猴子,想必是做噩夢了吧,才好心将你喚醒。”
“我不是做噩夢。”季言心滿面愁容,長嘆一聲,“我在練方時宴教我的法術,可我獨自一人時,似乎總是會被幻象反噬,便出不來了。”
天咎挖苦:“要我說就是你呆傻,哪有人會被困在自己制造的幻象中?”
“不應該。”季言心瞬間面上愁雲密布。
天咎一邊啃起桃子一邊道:“你們管那叫新天地對吧,我見過方時宴幻出的新天地,确實有點本事。不同于一般幻象,倒很是真實,連我都差點信以為真。”
“委實是不應該。”季言心還在納悶,想她是招搖山的天之驕子,悟性非凡,從小不管何種術法皆是一點就通,如今怎就在滄夷族秘術上栽了跟頭。
她一邊苦思冥想,一邊順手拿起方才砸了頭滾落在身側的桃子,在身上擦了擦,一口咬了下去。此桃鮮嫩多汁,果香撲鼻,季言心登時美目發亮,忍不住誇贊:“真甜,怪不得見你吃了那麽多。”
“真是呆子。”天咎好奇這女人怎的心這般大,黯然傷神與喜形于色只在轉瞬間。
他又道:“幻象不是迷惑人用的麽?能迷惑了你便也算成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便是你在懼怕,也正是你被困幻象出不來的緣由。但既之是假,又為何要害怕?要我說呀,你就是有心魔,是心魔在作祟。”
季言心喃喃着:“心……魔……”她的心魔,為何?曾經的她當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為何如今卻生出許多顧慮?
天咎道:“說到底你就當心魔亦是假的,假作真時真亦假,唬的就是你們這些凡人心。”
“我懂了!”季言心被天咎一席話說得醍醐灌頂,三下五除二吃下桃子,将桃核一扔。雙手于胸前結印,口中念訣:“上聚雲氣,下行山林,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