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豔芍
第37章 第 37 章 37豔芍
穆凝姝注意到赫連煊的目光, 擡手攏了攏微微散開的紗巾,随意找個話頭轉移此事,道:“王帳的床幔壞了,需要換新。天天眼睛下晃蕩, 總得挑個看着舒服的。你喜歡什麽顏色?”
赫連煊道:“這種事你決定就好。一時問孤, 孤也想不起來。你有什麽備選?”
穆凝姝道:“我粗略選了下, 覺着青竹底雲紋和淺缥底蓮花紋好看, 入眼清涼,但不知道你更中意哪個。若是都不喜歡,我再讓人做個從前那種赤紅底獸首紋的……”
讨論這種小事,頗有種新婚夫婦閑話家常的感覺。
她很喜歡。姑娘節那會兒,有年長阏氏說過, 對于富貴人家, 錢財貴物算不得什麽,倒是難得夫君願意陪着好好說幾句話。
在姜國當宮女時,她為數不多關于嫁人成家的幻想,便是如此,跟自己的夫君,螞蟻搬家似的,一點點積攢每一個小小的家當,很平凡, 很溫馨。
赫連煊垂眸望着她,神情未見敷衍,卻也未回答。
她笑眼盈盈, 道:“都同你介紹了一遍,想要哪種呢?還是說你有閑工夫,想親自去挑一挑?”
赫連煊道:“怎麽沒有粉色?”
她今日穿了身淺粉衣裙, 衣袂在風中飄動,像朵盛開的芍藥。
“粉色?”穆凝姝疑惑,“有是有。淺粉底百花紋,還挺好看,我帳中就是用的這種。但這種顏色太女孩子氣,估計你不會喜歡。”
單于王帳裏的裝飾多用獸首花紋,牆上挂着他收藏的各色刀劍,從頭到尾透着股“此處為猛男居所”的氣質。
配個粉色床幔,多奇怪。
赫連煊挑下她脖子上的淺粉紗巾,低聲道:“粉色就很好,襯你膚色。”
穆凝姝愣了下,臉面比紗巾更粉,“你、你胡說什麽啊……”
“胡說?你今天衣裙粉色,挺好看,這麽說何錯之有?”赫連煊挑眉一笑,手指點在她腦袋上,“公主,你想到哪裏去了?”
穆凝姝耳尖紅到極致,她還以為,他又想像上回那樣拿床幔……大概他一時興起鬧着玩兒,過了也就過了,沒當回事。
原來是自己想歪了。人家只是單純點評下她的衣裳顏色。穆凝姝啊穆凝姝,你真是越來越不正經。
劄木爾遠遠招手,朝着二人走來,單于任性消失好幾天,政務堆積成山。
穆凝姝緊緊壓住紗巾,磕巴道:“不、不管了,就用青竹底雲紋。這點小事,我就不該來問你。”
說罷,她扯下赫連煊的手,連劄木爾的招呼都沒搭理,一溜煙逃走。
* * *
短短半年間,赫連煊征戰周邊小部落,赫連部地盤得以擴張,王庭位置需要遷移。
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搬遷是常事。侍從們經驗豐富,拆下氈帳裝車,驅趕牲畜,朝水草環境更好的新地點出發。
女眷們有馬車乘坐,每隔段時間,會停下休息整頓,并不算勞累。穆凝姝第一次經歷遷徙,沿途看風景,頗有興致。偶爾赫連煊得了空閑,便帶她去周邊随意轉轉,或是看看草花,或是逛下民間集市,枯燥漫長的遷移越發有趣。
草原氣候不比南方,諸多花木難以生長,赫連煊探查水源時,遇到一處芍藥花甸。穆凝姝跟着他去賞玩,成片的野芍藥盛放,可遇不可求,玩了整個下午,直至黃昏,還依依不舍。
穆凝姝吹捧道:“再多留一會兒,大單于騎術好,晚些再追趕隊伍,也追得上。”
赫連煊不置可否。
她爬到他腿上坐着,給他捏肩,賣乖賣得極度絲滑。自從發現赫連煊吃這一套,她常常這般哄他。
腰間一緊,被他攬住。
穆凝姝望向他的眼神,飄忽至別處,看看晚霞,看看芍藥花,就是不看他。這樣的距離,這樣的氛圍,她再多看他幾眼,必定忍不住親親他。大單于心裏沒點數,都不知道自己處境有多危險。
她暗暗得意,看來平時她裝得還挺沉穩,充分取信于人。
忽然唇上一軟,他吻住她。
穆凝姝愣住,睜大眼盯着他看。
親吻越演越烈,兩人滾到花叢中。
淡淡的芍藥清香,攏住周身。
穆凝姝察覺到他的異樣,面紅如血,“你、你……”
赫連煊道:“大概是餘毒。”
穆凝姝驚訝,“餘毒?”
為她解毒,毒卻渡到他身上了?
還能這麽人傳人?
赫連煊面不改色,“對。草原奇毒,就是這樣。”
穆凝姝緊張:“那你這段時間……全靠強撐着熬過來的?”
難怪自從合歡蜜之事後,赫連煊有時忽然對她親親抱抱。她隐隐覺着,他似乎在忍着什麽,但他什麽都沒說,也沒有進一步的過分舉動,她以為是錯覺。
那幾天鬧得太厲害,她喜歡他,卻也有些怕。
赫連煊深沉道:“嗯。還好。”
穆凝姝親自經歷過,自是知曉那東西有多折騰人。
他卻這麽一聲不吭忍着。
弄得她愧疚之餘,心軟軟的。
穆凝姝小聲道:“其實……不用忍的。”
“你說什麽?”赫連煊一愣,她也太好騙了。
她沒再說話,抱住他,心一橫,道:“就、就……嗨呀,本公主很将義氣的。你幫過我,我幫你也是應該。不用客氣!”
話一出口,赫連煊再沒跟她講客氣。
挼碎一地似錦芍藥。
月上中天,赫連煊抱着她去旁邊的河中沐浴。
她軟乎乎摟住他脖頸,柔聲關切道:“感覺好些了嗎?”
月光映照下,她看到他肩上、背上到處是淺淺的抓痕,頗是不好意思,擡手輕輕撫摸,“疼不疼呀?我不是有意的。”
方才她只覺漂泊無依,無意識間總想抓住點什麽,也沒想到給他抓出一身痕跡來。
赫連煊掬水的手頓住,改放到她背上,将她抵在岸邊。
水中那輪明月,破碎淋漓,分分合合。
* * *
趕路一個多月後,衆人抵達目的地。本以為會是一片荒蕪,不料已有不少氈帳。赫連煊派出的先遣軍隊等候在此接駕。有他們預備,新王庭很快搭建好,規模比從前更大,王帳中的布置也比從前奢華。
穆凝姝注意到新床幔,淺粉底配銀白芍藥紋,很是清新淡雅。
但遷徙中需要做的事太多,她不記得自己又吩咐過此項。
看到芍藥,她難免想起路途中的荒唐。
一定是湊巧。
赫連煊才不會閑到親自過問這種細枝末節。
新居落定不久,阿素珊那邊傳來好消息,孩子順利降生。雖說因胎兒個頭偏大,過程裏受了些罪,好歹沒像雅曼那樣兇險,母子也都平安。
穆凝姝拿着早已備好的禮物去看阿素珊,雅曼也來這兒湊熱鬧。
阿素珊枕邊放着個小小的嬰兒,是個男孩兒。因雅曼的女兒叫小福寶,她常常逗弄,便跟風給自己兒子取了乳名,小胖寶。
小孩子出生頭幾年怕難養活,依照敕加習俗,都是先取個常見乳名,說是這樣一來,神明若想收孩子,一眼望去全是一樣的長相、一樣的名字,稀裏糊塗就收不到自己家的,孩子便可躲過劫難。
等年歲大了,再正式取名。
這點和中原喜歡給孩子取賤名殊途同歸,都是為了給新生兒避災。
阿素珊眉眼慈愛,撫摸小胖寶腦門兒上的呆毛。
穆凝姝搬個小板凳坐旁邊,将禮物給阿素珊,道:“我給他打了個平安金鎖,一對小手镯,還有個麒麟蓮花辟邪肚兜。肚兜是我們中原愛用的紋樣,我閑時繡的,怕是比不得繡娘們的手藝,若是用不上,就當個看個新鮮。”
“你竟有這手藝,很漂亮啊。”阿素珊最喜歡小肚兜,給小胖寶穿上,“你什麽時候也給自己孩子做個?”
穆凝姝笑道:“我還沒動靜呢。不着急做。”
她前幾日癸水才結束,并未懷上身孕。先前兩人沒親近時,說到這事只覺與己無關,現在竟有些淡淡的失落。
阿素珊也笑,道:“是,不着急。生孩子好痛的,我都以為我要死了。你只是母子緣分還未到,不妨放寬心好好享受下輕松日子,總會有的。”
穆凝姝點點頭,輕輕戳戳小胖寶的嫩嫩臉蛋,可愛得要命。若是她和赫連煊有孩子,也會這麽軟乎乎吧。
她挺喜歡小朋友,小福寶出生時,她就很想玩一玩,但雅曼跟赫連煊關系不好,赫連煊又明擺着不喜歡她們母女,她也不好去玩人家的孩子,自讨沒趣。
現在小叔家的小嬸子喜得麟兒,她名正言順來關心關心,捏小團子捏個爽。
穆凝姝想起一事,看向雅曼,道:“你說,小福寶算赫連煊的女兒還是堂妹啊?”
雅曼道:“當然是女兒!女兒能當公主,堂妹只能是個郡主。至于赫連煊認不認,那就不好說。其實嘛,他可以當小福寶是女兒,若不願意小福寶叫他爹,叫聲哥也行。大家各論各的,只要給夠待遇,其他都好說。”
穆凝姝:“……”不愧是雅曼,永遠清醒,能屈能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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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庭中再度有新生兒降臨,穆凝姝這第一寵妃卻還不見身孕,免不得引人矚目,掀起點閑話。
赫連天林以二十四歲高齡首次當爹,小福寶更是老頭子赫連天雄的遺腹子。
大單于赫連煊,年僅十九,最是年輕力壯,卻還不見一兒半女,必定是凝姝阏氏的問題。
嬌嬌弱弱的纖細身材,一看就不好生養。自己懷不上便罷,性子還彎彎繞繞挺厲害,容不得其他阏氏,整個姑娘節下來,竟無一個新人留下,連跟單于親近點兒的表姑娘都被遣回了耶律部,說是年歲大了回家相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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