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嬌怯
第25章 第 25 章 25嬌怯
赫連煊:“你在看什麽?”
批判得正入神, 穆凝姝沒注意赫連煊動向。
他突然冒出來,坐到她身旁,吓得她渾身一激靈。
赫連煊朝她懷中看。
她整個人撲到書上,以一個極其怪異的姿勢, 警覺道:“沒什麽好看的。是菜譜, 秘制菜譜。”
這內容要是被他看到……不如讓她去死一死。
赫連煊扣住她的肩, 道:“孤又不會嗆你行。正好看看, 明天吃什麽。”
穆凝姝扭來扭去擺脫他,死死擋住書,道:“我是廚子,明天吃什麽我說了算。”
赫連煊挑眉,“廚子好大的脾氣。”難得一見, 她那麽好說話的人。
穆凝姝:“這是廚子的尊嚴。再說, 君子遠庖廚,你是君王,更應該離得特特特別遠。”
赫連煊不勉強,他對菜譜沒興趣,道:“有個地方的杏花林,上回沒受風雨影響,開得很好。明日孤帶你去看看,就是地方偏遠些。”
穆凝姝一聽就來了興趣, 笑道:“遠點兒好啊,這段時間我騎馬把王庭附近轉膩了。大單于一言為定。”
她抱着書,跑到自己的衣櫃, 塞進最裏頭藏着。
養傷這段時日,穆凝姝幾乎沒怎麽回自己氈帳。赫連煊讓人專門給她打了幾個衣櫃,現在一看, 她衣裳竟比他還多。
難得游玩踏青,她興致勃勃挑選明日的衣裳,對鏡比來比去。
赫連煊靜默看着。
“這套怎麽樣。”見他盯着自己,她偶爾問一句以示尊重。
“還不錯。”他道。
問過幾次後,每一套的答案都是還不錯,穆凝姝懶得再問他。
人家不在意,問也白問。
大概在看着她想軍政大事。
他經常這麽看着她,就像……她想了想,嗯,就像她看小可愛和小馬駒,翻來滾去,非常解壓。
不太對……請拿她當人謝謝。
這點小事影響不到她的好心情,有穿不完的漂亮衣服,她足夠開心。
他愛看随便看。
赫連煊确實覺得,都不錯。
她生得漂亮,冰肌玉骨,穿什麽都好看。
他更多地在看她這個人,衣裳之類,不重要。
穆凝姝最終選出身淺藍衣裙,擱在衣架上。
杏花粉白,這個顏色在花樹間顯得明麗。
她拿來藥膏,不計前嫌給他上藥。
世間哪有她這麽可愛,還會給人上藥的狼崽和馬駒?
他真是不懂欣賞。
赫連煊躺在床上,她坐着調勻藥膏。
起初她上藥,坐得板正,但赫連煊對待她,總是淡淡的,偶爾逗弄下。
像對待一只貓。
她湊近時,他順手撸一撸。更多的時候,即使身處一間房,她和他各做各的事。
時間一長,她發覺跟他講究男女之別,毫無必要,便怎麽舒服省力怎麽來。今晚批判過敕加特色文化,她越發自在惬意。
……繞來繞去,反正仍舊不是人。
也行吧,上藥貓貓。
待藥膏調好,穆凝姝懶懶散散趴在他身旁,單手撐頭,另一手指尖抹上藥膏,輕輕從他傷痕上塗過。
傷口早已拆線,沒有化膿沒有增生,恢複得很好。
塗完這種藥,她又拿出一瓶給烏琪用過的同款祛疤膏,道:“來,再拿祛疤膏保養下,疤痕會變淡,不仔細瞧就看不出。”
赫連煊拒絕:“不要。孤不是女子,用不着。”
他側過身體面壁,不給她機會。每天被她這樣上藥,簡直是受刑。她倒是自在,無知無覺,還要來第二遭。
穆凝姝深深惋惜。
他面相精致,內裏仍是個草原糙漢。
多麽美好的身軀,不懂珍惜。
* * *
騎馬免不得拉動傷口,此次出游選用馬車。游玩隊伍浩大,侍從們各種物件備得齊全,陪侍左右。
馬車輕微搖晃,路途稍遠,穆凝姝晃得困乏。
好在車內寬闊奢華,設有小榻。赫連煊拿着本兵書看,她枕在他腿上小憩。
在王帳中,她有時亦會如此。
躺在他腿上,他會不自覺摸她頭發,輕輕緩緩。
難怪小可愛喜歡被她撸,确實上瘾。
車駕至杏花林,遙望粉白無盡,繁盛如雲。
侍女們鋪毯放桌,擺上水果點心,生起小火爐煮茶熱酒。
赫連煊先下馬車,朝穆凝姝伸手,她剛搭上,忽然被他一把推進馬車裏。
下一秒,面前簾幕被人一刀劈為兩半。
她反應極快,連忙往馬車深處滾去。
“有刺客!護駕!”
外頭劄木爾大喊,侍女們尖叫躲避,混亂一片。
刺客顯然朝赫連煊來。
他持刀跟刺客打鬥,侍衛和暗衛紛紛前來護主,刺客死傷大半。
刺殺講究快準狠,一旦開頭不成,落下風,再難轉圜。
首領刺客見行動失敗,吹口哨,朝穆凝姝馬車襲去,綁架她,順便搶車逃走。
赫連煊搶過旁邊侍衛的弓箭,飛快拉弓搭箭,三箭齊發,直接将刺客射下馬車。
馬匹受驚繼續跑,他翻身上馬,追上馬車,騰躍到拉車的馬上,将其控住,車速漸緩。
穆凝姝探出頭來,正好對上他目光。
不知是她錯覺,還是今日日光太盛,他眸中的凜冽寒光,似乎瞬間春意融融。
馬車停下,她跳下來。
劄木爾将活捉的兩個刺客帶來,禀報道:“其他都清理幹淨了。”
赫連煊從馬車中拿出一壇酒,沖洗刀上血跡,慢悠悠道:“分開細審。務必留活口。”
穆凝姝湊上去,拉開他衣襟檢查,還好,傷口只撕裂了一點點。
她道:“我帶着藥,給你先塗些。我們快回去吧。”
赫連煊莫名道:“回去?為何?”
穆凝姝更莫名其妙:“當然是因為遇刺,加上你又受傷了啊。這還用問嗎。”
他随手扯下枝杏花把玩,道:“孤說好了陪你游玩,這般回去,豈非讓公主白受一番舟車勞頓。放心,已經沒事了。刺殺而已,這些刺客,活兒做得粗糙。”
聽語氣,頗看不上。
赫連煊折段花枝,簪在她鬓邊,挑眉道:“這些雜碎,是嫌杏花不夠豔麗,來送些鮮色給公主助興。來多少,孤殺多少。”
她發髻微微淩亂,杏花随風飄零,纏繞在發絲間,越發襯得她嬌怯動人。
見她不說話,他理理她垂在耳畔的碎發,道:“當真很怕?有孤在,不會有事。”
他談及刺客時,語氣倨傲。
現在卻好似在哄她,聲音低沉,很好聽。
他當然不怕。
無論在政治謀略上,還是武力心性上,他都天賦異禀,的确擁有恃才傲物的資本。
有位智者曾說,距離産生美。
赫連煊這人卻反其道而行之,越靠近,越能發覺其好處。
在她充滿邏輯的幻想中,他本該是個陰鸷嗜殺的大魔王,而非現在這樣,陪她走在春光下,悠哉賞花。
穆凝姝忽然生出些不甘示弱,卻更為膽怯的心思來。
說不清,道不明。
她擡眸看他,道:“我才不怕。又不是沒見過。”
赫連煊付之一笑,直截了當:“行。那你一個人在這兒,孤先走一步。”
轉身,大步流星,作勢離去。
“別呀你……單于等等我——”她趕緊追上,摟住赫連煊手臂,貼向他,嘴上還不肯認輸,“你有傷在身,我扶着你。”
赫連煊放慢步伐,攬過她的肩,倚在她身上,道:“不如這樣扶。畢竟……孤比較柔弱。”
穆凝姝:“……”
* * *
杏花搖曳,春光大好,侍女們收拾過後,一切恢複如常。
穆凝姝玩得盡興,暮時才歸。
然而一切并不白得。
小時候,村裏人家都是種田為生。瓜果、糧食收獲後,大老遠運去鎮裏,賣給財主們。
穆凝姝跟着爹娘送東西,打小見得多,財主們全是不肯吃虧的性子,斤斤計較。
作為財主中的財主,赫連煊不遑多讓。
穆凝姝承他恩惠玩了一天,他便要求她陪着上朝,說是抱病太久不适應,需人照顧。
她強烈懷疑,杏花林那日她玩得太開心,赫連煊發覺自己辛辛苦苦賺來家産,卻沒時間花,而她卻閑散快樂,心理由此失衡。
好在每日只需要去一個時辰。
王庭中有個大隔間,赫連煊用以休憩,應有盡有。
這回穆凝姝學精了,找劄木爾問出隔間後有道隐蔽小門,她從此處出入,不會驚擾前方大臣,不至于又當顯眼包。
她獨自待在隔間裏頭,只當換個地方看話本子,并無所謂。
近水樓臺,免不得聽到些消息。
軍政上的事她不太懂,倒是捕捉到幾條姜國相關。
三年前她出塞時,姜國一半國土鬧水災,另一半鬧旱災,北方邊境處,塗丹部虎視眈眈,不時劫掠,苦不堪言,只能自割腿肉,送禮和親,以求喘息。
經數年休養生息,如今境況好轉許多。
雖不知她這假公主出塞,在其中是否起過幾分效用,但她聽着仍覺安慰。
* * *
赫連煊恢複上朝的第三天,舅舅耶律哈察在家中設小宴,慶賀他身體康複,納福驅晦。
令穆凝姝費解的是,她也被邀請了。
赫連煊卻不覺奇怪,帶她一同赴宴。
比起接風宴,這場小宴才當真算家庭聚餐,只有舅舅、舅母、以及瑪茹。
五人圍桌而坐,赫連煊和她列上席,瑪茹輩分最低,坐在下首,難得顯露出安靜乖巧的一面。
哪怕是裝的,只要別鬧騰,讓她順利過會,也挺好。
侍女端上奶茶。
耶律哈察舉杯,說上一番祝詞慶賀,舉杯共飲,他一口喝完,先幹為敬。
穆凝姝着實受不了鹹奶茶,但這種場合,不喝完,顯得太過驕矜。
入鄉随俗,幹掉它。
她剛抿上一口,杯盞卻被赫連煊拿走。
他命侍女另外取壺甜奶茶過來,朝哈察道:“公主不愛鹹的,這杯孤代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