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 第53章 我們不約會嗎?
◇ 第53章 我們不約會嗎?
郁從言有些無語,陳耘這麽一說,又好像把這次見面定義成了見家人,他都不知道自己該往哪方面去不自在了。
在陳慧來之前,他覺得自己是擺正了對陳慧的看法的,她是陳耘的妹妹,和陳耘有一樣的出身,但她和陳耘不一樣,就算陳慧現在不太好,也證明不了什麽。
但真正看到陳慧本人,心裏卻很難敞亮起來。
第一次見陳慧,她還是個愛哭的小女孩,整天纏着哥哥,陳耘年紀小卻早熟,把妹妹照顧得很好,那時候她雖然也膽小怕生,但那種怕生和現在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第二次見是在雲西,只匆匆一面,她不敢擡眼看人,郁從言以為是青春期女孩的羞怯,後來卻被事實證明,她大概那時候就已經喪失了和人正常交流的能力。
再之後,也是那一天,燈光昏暗的院壩裏,她從混亂的場面裏沖出來,抱住陳德明,大聲喊:“別打我哥!”
就算對她沒有像陳耘那麽多複雜又難以言明的情感,郁從言也不得不說,他很難不同情陳慧,面對這樣的陳慧,他沒辦法做到無動于衷,也不可能按照原本的打算去問她陳耘的事,那樣太殘忍,也太自私了。
可他又不知道該怎麽做。
陳耘說什麽不讓郁從言幫忙,郁從言便只能在客廳和陳慧坐着,面面相觑,沒人說話。
一開始郁從言還有些尴尬,但發現陳慧的眼神完全是放空的之後,他放松了許多,開始正大光明地打量起她來。
他在想,如果陳耘沒有遇到他,是不是也會像陳慧這樣?
如果沒有他,那這對兄妹是不是永遠都只能在泥淖中掙紮,唯一的解脫方式就是以死相逼?
想到這裏,郁從言突然覺得心驚,在那些暗無天日的時日裏,陳耘是不是……也想過結束自己的生命?
他突然想起那封草稿一樣的信,想起信裏劃掉的字句,那時候他是不是也感受到了如萬重高山般無可逾越的絕望?
心口突然一陣陣痛,郁從言想不下去了,他連忙挪開眼神,去看櫥櫃邊上正圍着圍裙忙碌的陳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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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耘正在打雞蛋,家居服挽到手肘,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随着調雞蛋的動作晃着。這一刻,郁從言只有一個想法。
幸好。
七年前沒有把他帶出大山,七年後也沒有把他帶出大山,但是幸好,他的陳耘很堅強,自己走出來了。
幸好,他明白自己的心意不算太晚,他接住了他,幸好,陳耘也剛好喜歡他,以後他們可以相守,他可以給陳耘很多愛和安全感,彌補他前半生所受的苦。
那麽多幸好,才讓陳耘現在可以在他家裏圍着圍裙做飯。
所以,他是不是應該不要奢求太多了?
陳耘本科階段的最後一門課在十二月末結課了,因為是選修,他上得不算認真,之前又為了家裏的事情缺過幾次課,所以最後分數不算高,還是因為他卷面分數不錯。
考完結束的那天剛好是聖誕,天氣死冷,還飄了一點見不着的雪,夾着雨落下來的,又濕又冰。考場裏的空調吹得人胸口悶,腦袋也發暈,兩個小時的考試,不到一個半小時陳耘就交了卷出來,在走廊邊迎着刺骨的冷風,一邊抽煙一邊等郁從言。
郁從言要來學校接他去吃飯,順帶帶上陳慧——她許久沒出門,郁從言提議适當帶她出來走走。
自從上次陳慧和郁從言見過一次之後,郁從言就說要多帶她出門,別的地方不想去就先以他家為跳板,慢慢來。
陳耘對此無所謂,郁從言說帶他就帶,好在陳慧雖然不說話,卻并不麻煩。陳耘知道她其實能想清楚,只是需要時間慢慢接受一些事情,所以對于陳慧的問題他并不急,只是沒想到郁從言反而比他更上心。
郁從言提議給陳慧做心理咨詢,當時陳慧沒有表态,轉而看向陳耘,陳耘知道她期待自己拒絕郁從言。
他和陳慧的語言交流雖然不多,但血脈相連,總是互相了解的,他知道陳慧需要的不是心理醫生,他也不是。
但郁從言想試,他還是帶着陳慧去試了。
這次換了一個咨詢師,是位很年輕的女醫生,但陳慧仍舊很拒絕,結束的時候她紅着眼睛出來,陳耘還沒反應過來,郁從言先站起來了,看着比陳耘還擔心。
雖然知道去接受又一次抽筋剝皮的人是他親妹妹,他才是最應該心疼的那一個,陳耘卻不可抑制地有些走神。
他想上次他進去,郁從言是不是也這樣,見個心理醫生而已,卻好像守在随時能叫人喪命的手術臺前一樣,眉頭蹙得老高。
那天晚上郁從言還和他道歉。
他們躺在床上,剛做過,肌膚相貼,雖然沒穿衣服,但房間裏開了空調,渾身都暖融融的,郁從言毫無預兆地和他說對不起,“是我太心急了。”
陳耘知道他在為了什麽道歉,事實上那通電話他從頭聽到尾,一直在等着郁從言問他下一次什麽時候再去做咨詢,但郁從言居然沒提過。
陳耘笑着親了親他,說:“沒事的,我們慢慢來。”
郁從言也點頭,随後又把他抱得很緊,兩個人又吻在一起,陳耘覺得郁從言實在太可愛了,所以又做了一次。
這一次他沒有忍着,随時觀察着郁從言的表情,他喜歡郁從言用濕漉漉的眼睛看着他,瞳孔跟随着他的動作移動,明明知道是生理性眼淚,他卻私自認為這樣的郁從言是在求饒,像很沒有安全感的兔子,弄疼了就會來抱他,可憐得簡直叫人想吃了他。
本來他還想抱着郁從言去浴室,掐着他的脖子讓他看看自己到底有多可憐,但轉念一想,郁從言要是知道自己會露出這種表情,下次定然就不肯了,那他還是一個人看好了。
不過想看到這樣的表情很需要一些技巧,他要兇,又要兇得讓郁從言沒有懷疑,還要說些純情的話哄他,要學愣頭青,讓郁從言以為這不過是剛開葷的小狗克制不住的橫沖直撞,這種時候郁從言就會笑,陳耘便要裝作被他笑得害羞,紅着耳朵用欲望把他的笑生生頂斷,然後再在他最受不了的地方反複折磨他,郁從言才會忍不住流淚,才會變得可憐。
可結束的時候,郁從言又恢複那副游刃有餘什麽都行的老好人樣子,摸着他的頭發問他:“沒喂飽你嗎?今天這麽兇?”
陳耘只吻着他不說話。
事實上他們最近做的頻率很高,陳耘重欲,郁從言也是個正常男人,兩個人極易擦槍走火,可陳慧的事情絆腳,兩個人見面甚至不如之前頻繁,但凡在家見到,幾乎都是在床上度過。
這樣細致溫柔的床事其實并不能讓陳耘如意,他是舒服的,可體會不到濃烈的情緒,感受不到郁從言對他的依賴和需要,哪怕郁從言每次都順着他,他還是覺得不夠。
煙點了一根,大半沒抽,全喂風了,手機震動起來,是郁從言發的,說在門口等他。
大概是怕他還沒考完,只有這一句。陳耘牽起嘴角笑了笑,掐了煙,随手給陳慧發了個消息,朝着學校大門走去。
郁從言的車果然已經在門口等着了,陳耘遠遠看見,便游刃有餘地露出一個比冬日雪花還燦爛的笑來,朝着他的車走去。
不過兩步的距離,郁從言也沒下車接,但陳耘一上車,他就把暖手寶遞過來了,又幫他解了圍巾,問他:“怎麽這麽快就出來了?”
車上空調開得很足,暖氣直往臉上撲,被冷風吹僵的臉像被春雨潤澤一般慢慢軟化,陳耘不等郁從言幫他解開圍巾就吻上去,郁從言笑着配合他,吻完圍巾都亂了,郁從言的笑上了眉梢:“我們學霸提前交卷了?”
陳耘笑了笑,不說話,但露出一個很張揚的表情來,便又獲得郁從言一個吻,輕輕落在唇上。
郁從言喜歡他露出驕傲,不喜歡他自卑。
“陳慧可能來不了了。”他随意說着。
郁從言一愣,表情僵滞了一瞬,又裝作無意地問陳耘:“她不想來嗎?”
“不是,她吃了藥,吃完會很嗜睡。”陳耘知道他在想什麽,暗自看着他的眉頭蹙起又展開。
郁從言的表情松懈下來,“肯吃藥了?那行吧,下次再帶她出來。”
陳慧已經看過好幾次醫生,現在已經轉入準備治療的階段,開始服用一些基礎藥物。
見郁從言似有所想,陳耘抓着他的手十指相扣地握住,嘴唇靠近他手背親了一口,低聲說:“從言哥,今天是聖誕,我們不約會嗎?”
話題就這樣被扯開,郁從言一頓,随後笑了,因為打算帶陳慧,所以今天原定只是吃飯,他問陳耘:“你想怎麽約會?”
陳耘裝模作樣地皺着眉想,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一個聲音,在喊他的名字。
“耘哥!還真是你!”王文博從路邊走過來,剛剛陳耘還沒上車時他就覺得眼熟,後來上了車隔着車窗,他又拿手機鏡頭放大了好幾回才确認。
“你這麽早交卷出來,我還以為你早走了?”他說着,敲了敲車窗,示意陳耘打開,陳耘眉頭微蹙,慢慢按下了車窗,但只開了一半,冷聲問他:“怎麽了?”
王文博被他冷淡的态度一撲,語氣微頓,“那個,我就是來打個招呼。”
陳耘的視線落在他後面,果不其然,許為站在不遠處,還有他另外一個室友。
王文博是個沒心沒肺也沒心眼兒的,見陳耘還沒走,就說:“耘哥,我們打算去吃火鍋呢,你真不去?說不定這可大學最後一頓了!”
學校沒課了,下學期他們就得去各學校實習,然後去簽約單位報道,大家基本都簽的家鄉單位,以後再見面就難了,更何況陳耘還改了專業。昨天王文博就在寝室群裏張羅今天出去吃飯的事兒,但當時陳耘說有事去不了。
陳耘正打算再拒絕一次,駕駛座的郁從言突然靠了過來:“聚餐?”
王文博一愣:“哥!你也在,我說這車這麽眼熟呢!”
聽見他的稱呼,陳耘眼神一斂,盯着王文博不說話。
郁從言毫無察覺,熱絡地和他打了招呼,問他:“你們要去聚餐?”
“是啊,”王文博說:“這不是之後就沒課了嘛,大家一起住了四年,以後見一次少一次了,就想着今天出去聚一聚。”
郁從言還沒說話,陳耘就說:“我今天實在是有事,下次吧。”
“啊,沒事沒事!”王文博連忙擺手,“耘哥你要實在有事我們下次再……”
“有什麽事?”話說到一半,突然被郁從言打斷了,陳耘看向他,郁從言安撫似的拍了拍他的手,又捏了捏他的虎口,說:“正好我們也要去吃飯呢,介意多個人嗎?”
王文博一聽:“那有啥!吃火鍋就是人多熱鬧!”
郁從言便說:“那你們上車,告訴我店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