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 第46章 你不該和我談戀愛的
◇ 第46章 你不該和我談戀愛的
他粗糙的臉長滿胡須,常年不洗的頭發亂糟糟地伏在頭皮上,即使皮膚黝黑也能看見脖子上全是污垢。
這樣的人,是他血緣上的父親。
陳耘陡然轉身,去廚房裏拿起了菜刀。
刀柄握在手中的時候,他在發抖。
這把菜刀用了很多年,刀鋒有了缺口,但很鋒利。
他将冰涼的刀鋒挨近陳德明的頭,明明沒有難過,只有害怕,可他卻止不住流眼淚,像昭示着他懦弱的本性。
刀口挨在陳德明的脖頸處遲遲沒落下,這時,陳德明忽然醒了。
他茫然的眼神在看清比在脖頸上的刀鋒時頓時澄澈,驚恐的表情不像裝的,但當他看見握着刀柄的是陳耘的時候,表情就變了。
他又用看一條狗似的表情看陳耘,“小兔崽子!你想殺了你老子?”
陳耘突然把刀壓近了,“別動!”
他的表情很冷靜,可眼淚卻止不住,手一直在抖,陳德明真的被他吼住了,脖子上傳來痛感,他皺着眉看着陳耘,似乎在評判。
眼淚模糊了視線,導致陳耘一時失察,陳德明趁機掙脫,撲過來搶刀。
陳耘如夢初醒,慌亂中揮着刀就是一陣亂砍,陳德明被他吓得連連後退,到底是沒搶下刀來,手也真被劃了一刀,開始汩汩流血。
他咬着牙,疼得呲牙咧嘴,大罵陳耘:“你他娘就是個瘋狗!”
陳耘什麽都聽不進去了,他握着刀柄,像握着權柄,他擡眼看向陳德明,眼裏寫滿恨意,揮刀砍向他:“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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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德明被他吓到,貪生怕死的本能作祟,他竟然摔倒在門檻上,順着門檻滾到了院壩裏。
陳耘他看着屁滾尿流的陳德明,像突然明白了什麽,他提着菜刀朝着陳德明走了出去。
陳德明罵了一句,看着他來勢洶洶,真有發瘋的樣子,這下是真急了,一邊罵着“你他娘的還真瘋了!”一邊連滾帶爬地跑。
村裏晚上并不熱鬧,沒有路燈只有狗吠,陳家的動靜驚動了村裏的狗,犬吠蓋過了蛙鳴,有人家開始亮起燈來。
陳德明一路連滾帶爬,很快出院壩到了路上。眼看追不上,陳耘将菜刀用力扔向他,但夜色太濃,他瞄得不夠準,菜刀掉在了坎下的灌木叢裏。
狗還在叫,陳德明走遠了。
陳耘站在院壩裏,看着鄰居家亮着燈的二樓,幾個人頭湊在窗前,窸窸窣窣。
他微微一偏頭,窗簾就咻地一聲拉上了,很快,燈也滅了。
然後他走進沒開燈的堂屋,冷漠地望着這鄉村夜色裏,黑黢黢的屋頂,和不見盡頭的山。
這一晚,他寫下了那封本不該寄出去的草稿。
他把郁從言給他的回信拿出來反複讀,想象着他的語氣,和他說要好好讀書,好好長大;他反複研讀着那些只言片語中描繪出來的,山那邊的世界,也反複回憶着那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裏,郁從言給他留下的回憶,似乎只有那樣,他才能讓渾身的血液冷下來,才能感受到他是好的,是郁從言口中的那個在學校很讨人喜歡的,有望成為高考狀元的,還有一點好玩的可憐小孩兒。
郁從言在為數不多的回信中,告訴他應該學會打籃球,還問他英語有沒有進步,順帶提到了自己在學意大利語的痛苦,陳耘反複咀嚼着那些只言片語,試圖從中找到自己的定位,可他發現郁從言說的既不是以前的自己,也不是現在的自己。他将信讀了十多遍,最後又只剩下一片茫然。
“郁從言,我該怎麽辦?”
第二天醒來,陳耘成了村裏人人畏懼的瘋子。
他們從不在陳耘面前說話,但只要他一轉身,低聲悄語就震耳欲聾,有人對他指指點點,有人說有這樣的爹,養出這樣的兒子也不稀奇。
陳耘在這樣的流言幾乎呼吸不得,他只感覺自己像沉在水中的人,等待着水一點一點淹沒他的下巴,嘴,鼻子,耳朵,最後沒過他的頭頂,然後溺斃。
八月,他收到了江城大學的通知書,和一張郁從言的照片。
現在,瘋成了他的武器。
“郁從言,你不該和我談戀愛的。”
陳耘的表情很鎮定,語氣甚至算得上平和:“唐适沒有告訴你嗎?我不是什麽好人。”
郁從言沉默着帶着他進門,還沒走出玄關,就聽到這麽一句話。
他轉身,怔怔地看着陳耘,還在壓着氣:“你什麽意思?”
陳耘逼近他,郁從言下意識往後推,陳耘看着他後退的動作,卻笑了,“我說,我是個瘋子,你不應該和我談戀愛的,聽懂了嗎?”
郁從言一頓,看着陳耘,他的眉頭蹙着,不知道在想什麽。
“陳耘,”他說:“你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你說陳慧自殺了,是什麽意思?”
陳耘一挑眉,“你不會想聽的。”
郁從言卻朝他邁了一步:“我說了,我會管你,我想聽。”
陳耘居高臨下看着他,下一秒,他卻笑出了聲來,他說:“郁從言,你知道嗎?”
“你這副樣子,總是讓我很舍不得。”
郁從言不明白他在說什麽,但他意識到了陳耘的情緒不對,他不知道還有什麽能夠安撫他,但他知道,現在他不能推開陳耘。
于是他上前,抱住了他。
“陳耘,你不是讓我可憐你嗎?”
陳耘被他抱得一愣,下一秒,唇上傳來一點溫熱,郁從言笑着看着他,說:“遇到什麽困難,和我說。”
陳耘感覺自己被他蠱惑了,鬼使神差地,他開了口。
郁從言一直安靜地抱着他,很認真地在聽。
這些是他沒有看到過的,陳耘的困難。
他作為一個旁觀者,只是聽着,都覺得自己的心髒要碎了,陳耘卻仍舊平靜地說着。
郁從言擡起頭來看他,卻發現陳耘并非無動于衷。
他眼底全紅了,手在發抖。
郁從言一愣,才發現不止是手,他整個身體都在發抖。
“我早該殺了他的。”
陳耘似乎情緒失控了,他眼底全是兇狠,好像也看不見郁從言了,他像回到了春溪壩,回到了陳德明面前。
“陳耘。”郁從言想抱他親他,但陳耘的狀态很不好,他好像陷入了某種瘋狂,郁從言意識到什麽,連忙要去搖醒他,卻對上陳耘的眼神。
郁從言一愣,動作停住。
他看到了陳耘的眼淚,順着臉頰滾落下來。
“陳耘……”
“郁從言……”陳耘哭了。
“沒事的沒事的。”郁從言連忙抱着陳耘的頭,讓他埋在自己懷裏,一遍遍撫摸着他的頭發,撫摸他的耳朵,親吻他的發旋。
“我想在你面前好一點,我想再努力一點,我想要成為你期待的那種人,可是我做不到……”陳耘的聲音悶在郁從言的肩膀裏,變得模糊不清。
郁從言撫着他的背,輕聲說:“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郁從言,我……”
肩膀上突然傳來一陣刺痛,郁從言一頓,才發現是陳耘咬上來他的脖子。
他情緒失控,根本沒收勁兒,疼痛襲來,郁從言卻只能,他抿了抿唇說:“你是最棒的陳耘了。”
陳耘咬得更深,牙齒幾乎鉗進肉裏。脖頸上的肉常年不外露,光滑又脆弱,郁從言疼得說不出話來,卻仍舊一點一點撫摸着陳耘的背,盡量用最輕的聲音在他耳邊說:“你已經很好了,陳耘,不是你的錯。”
陳耘的牙幫在抖,仍舊是哭,眼淚也浸入郁從言的傷口,郁從言疼得冷汗直下,卻依舊撫摸着陳耘的背一點點安慰他。
過了不知多久,陳耘才終于松了口,卻沒有離開,而是把頭埋進去,說:“我一點都不好,我騙了你。”
好在沒再咬他了,郁從言剛想松口氣,剛剛被咬的地方卻傳來一陣濕熱和粘膩——陳耘在舔他的傷口。
“你……”郁從言想說“你別這樣”,可他也拿不準這時的陳耘是該順着還是怎麽樣,他猶豫了幾秒沒說出口,就聽見陳耘說:“對不起……”
郁從言一頓,吸了口氣,低聲說沒事。
陳耘卻沒有什麽反應,一直舔着,好像要把那處傷口舔到愈合,眼淚從他的臉上流到郁從言的肩頭,落在皮膚上還帶着溫度。
現在的陳耘變得十分脆弱,“我總是在傷害你……”
郁從言說:“沒事,我原諒你。”
“你不要原諒我!郁從言,你不要總是原諒我。”
“你這樣只會讓我變本加厲,貪得無厭!我會想讓你對我再好一點,再可憐我一點,我還會更過分,我會要你只能對我一個人好,只能看着我一個人,說不定我還會把你關起來……”
郁從言有些愣,但看着陳耘淚眼婆娑的臉,到底沒說出來囚禁犯法這種話,只是說:“我相信你不會那樣的。”
“你是很好的孩子。”
“我不是……”
“你是,你很厲害,你反抗了你爸爸,保護了妹妹;你成績很好,很努力,你還很自強,連寝室阿姨都很喜歡你。”郁從言一邊說着,一邊把他拉過來,吻他的眼睛,耳朵,鼻尖。
吻離開時,陳耘眨着眼睛看着郁從言,一雙眼淚汪汪的,哭得鼻頭都紅了:“真的嗎?”
“真的。”郁從言又親了親他的唇。
這回陳耘沒有閉眼,像要用那雙淚眼把他留住。
“郁從言,你不會讨厭我嗎?”
“不會。”
“永遠都不會嗎?”
“永遠都不會。”
“要是我做了對你不好的事呢?也不會嗎?”
郁從言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了,“你為什麽會做對我不好的事?”
陳耘抿了抿唇:“萬一呢?”
“萬一真的有,我會先問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如果你是不得已的,我會原諒你。”
郁從言捧着他的臉讓他正視自己,“但是陳耘,我相信你不會這麽做的,你也要相信自己。”
陳耘不知道是不是哭得精神恍惚,就着這樣一個有點滑稽的姿勢看了郁從言很久,然後突然說:“我好像要瘋了。”
“郁從言,我能對你發瘋嗎?”
郁從言一愣,沒來得及說話,就感到陳耘的臉貼近,随後臉上一陣濕熱,他整個人僵在原地。
粗粝的觸感滑過臉頰,又熱又濕,他聽見陳耘說:“你哭了,你不知道嗎?”
郁從言真的不知道。
他已經太久沒哭過了,哭這種行為對他來說有些陌生,他下意識去摸自己的眼角,手卻被陳耘握住,再擡眼,陳耘的表情居然又變換了。
他笑着說:“郁從言,你的眼淚好甜。”
“郁從言,我們做吧。”
郁從言不知道事情是怎麽發展到這一步的,明明一個小時前他還在車裏氣得發瘋,現在卻茫然着,被陳耘抱到了床上,渾然無反抗。
陳耘在他面前脫衣服,單膝跪在床上,郁從言看見他慢慢拉開羽絨服的拉鏈,把衣服随手丢在地上,又揚起手,脫掉了皺巴巴的T恤,露出精壯的上半身。
郁從言腦袋一團亂,卻清晰地記得自己答應了陳耘什麽。
“我能對你發瘋嗎?”
“可以。”
“郁從言,我們做吧。”
“好。”
冰涼的指尖搭上郁從言的腰,掀起他今天精心挑選的毛衣下擺,陳耘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表情是笑着的,眼圈還有剛哭過的紅,眼神裏全是虔誠,可他卻沒來由地有點害怕。
他知道陳耘的情緒還沒完全回落,大概還不算正常,可他不知道該怎麽辦,大腦好像喪失了思考功能,他只會茫然地看着陳耘,感受着陳耘的手慢慢鑽進衣服,冰得他打冷顫。
陳耘親了親他眼皮,郁從言眼睑一顫,感受到蜻蜓點水的吻一觸即分,他又有些茫然地睜開眼,卻聽見陳耘說:“你今天很漂亮。”
郁從言是個實打實的男人,并不算精致,他不知道“漂亮”這個結論從何得出,卻不敢反駁。
“你精心打扮來見我,我好開心。”
“郁從言……”陳耘喊着他的名字,慢慢吻下來,吻落在身上的每一處,卻始終不肯碰他的唇。
郁從言從未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這麽敏感,渾身都像應激了,他感覺冷,可空調明明開着。陳耘像品味一盤珍馐,把他渾身上下親了個遍,才爬上來吻他的唇。
【作者有話說】
陳耘的本體其實是可憐形态,小時候媽媽寵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