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不失望就好
第0004章 你不失望就好
過了這個插曲,衆人又重新出發,何楠楠因為水掉了,有些自責,一路上都挺不好意思,也不拉着秦璐拍照了,規規矩矩地走路。
過了休息平臺,後面就沒有步道了,全是山路,也開始陸陸續續見人了,都是四五個人一隊,有導游在前面帶着,也有騎馬的,馬馱着人,走得也很慢。
越爬氣溫更低了,穿着外套都有些冷,擡頭已經能看到山腰上的草甸和雪線下貧瘠的黑石。
原本還算熱鬧的一行人沒人說話了,山間只有幾個人喘氣的聲音,還間或幾句“小心點”,“慢點”之類的話。
到了半山腰,唐适已經揮汗如雨,氣溫已經很低,但劇烈運動倒叫人不覺得冷了。
眼見幾個人都不太妙,導游終于說:“前面有個平地,可以休息一會兒,但是不能太久,要不然天黑之前下不了山。”
說是平地,但其實只是塊大石頭,山上雨露重,泥都是稀的,還有長苔藓的石頭濕滑無比,導游讓衆人照着他的腳印走才稍微好點。
郁從言一行人除了鞋底,基本沒沾什麽,但導游就不太好,小腿往下幾乎全濕了。
郁從言問他要不要緊,導游笑着說:“郁老師,我說了,山我早爬慣了。”
他這麽說,郁從言也不再問了。
到大石頭坐下,何楠楠跑過來,将自己的水瓶遞給了導游:“你喝嗎?我沒對着。”
導游頓了一下,卻往郁從言那邊掃了一眼,才笑着說不用。
何楠楠大概是看他額頭上出了汗,有些過意不去,但導游始終沒有要接的意思,郁從言看不下去,和何楠楠說:“沒事,實在不行他喝我的,我的還夠。”
何楠楠“啊”了一聲,看向郁從言手裏還剩大半瓶的水:“真夠嗎?”
郁從言搖了搖水瓶:“我沒喝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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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楠楠只好說:“好吧,那謝謝你們了。”
何楠楠回到原位,郁從言轉身,發現導游正看着他。
剛剛放出去了要分人水喝的話,這會兒肯定得表示一下,郁從言把水遞了過去:“我也沒對着。”
導游的視線落在郁從言剛喝過水的嘴唇上,又落在瓶身上,喉嚨不自覺吞咽了一下,卻說:“郁老師,不用,我真的不渴,也不累。”
他聲音不大,卻讓一旁已經丢了半條命的唐适聽了去,“什麽!你居然不累!我快累死了!”
唐适的水早喝完了,虧他還想着要和女神共喝一瓶水,結果自己的水喝得最快。
他看見郁從言手裏舉着的半瓶水,臨死之人乞讨一般,朝郁從言伸手,“老郁,你水還有嗎?給我喝點!”
郁從言正準備遞過去,手上卻突然空了,導游把他的水接了過去,“但也得喝點補充水分,後面的路很費體力。”
說完,他把郁從言的水瓶虛靠在自己的唇邊,微微仰頭往嘴裏倒。
郁從言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看向他仰頭喝水露出的脖頸和吞咽滾動的喉結,從他的角度看不出來到底對沒對着。
唐适一看這架勢,也只好說:“算了,你也不多了,我就不多吃多占了。”
導游喝完,将瓶子擰好才還給郁從言,笑着說:“沒喝太多吧?”
郁從言接過水,看了看瓶身,只喝了一點,他說:“喝多了也沒事。”
歇了一會兒,衆人重新出發,又是連續一個小時的石頭路之後,坡度明顯變陡了,爬起來也更累。
郁從言擡頭,才發現離山頂已經不遠,他看斷後的唐适體力不支,問他要不要換位,唐适卻不肯,瞟了一眼秦璐說:“沒事,我受得住。”
郁從言明白他想什麽,覺得有些好笑,但也不再強求,只悄悄告訴他實在不行要說,唐适跟他倒是不逞能,“其實人已經死了,但為了愛情,能再活一會兒。”
“那你堅持再活一會兒吧,應該快到了。”
見他還能開玩笑,郁從言便不再管了,只是沒想到又是一個小時後,爬到山頂去,唐适一個人先倒下了。
所謂山頂其實并不是頂,而是在雪線以下的山脊處辟出的一處平地,修了一些基礎設施和一個觀景臺而已。
看到觀景臺,唐适差點哭出來,甚至有力氣跑了兩步,走上去直接躺在了一塊石頭上。
本以為兩個女生會體力不支,沒想到何楠楠到了山頂還有精力拍照,秦璐看着沒有何楠楠狀态好,但也依舊保持形象。
登上山頂時,郁從言最先感受到的是風。
山頂的風變大,空氣濕度更高,風裏夾着雨,打在人臉上,洗去疲憊,叫人清醒。
而後他才看見山頂的景色。
他們爬的這座山是四岐山的主峰,沒有名字,但視野最好,從山頂看去,群山皆在眼底,雲霧氤氲在對面的山腰,像一條白色腰帶,往下,山腳已經被雲霧完全遮住,給人一種在天上的錯覺。
雲霧在此翻湧成海,山峰在此聚集成林。
實話說,因為先前導游的話,他對山頂的景色沒有多大期待,但此刻看見眼前的景,他的确覺得有些震撼。
風吹冷了身上的汗,渾身變得清涼,甚至有些微冷,郁從言攏了攏外套,聽見何楠楠問:“這是雲海嗎?”
導游站在離他們後面一點的地方,回答何楠楠的話:“對,你們運氣很好,平時不容易看到的。”
聽到他說話,郁從言轉身去看,卻正好對上導游的目光。
導游問:“郁老師,怎麽樣?”
郁從言由衷地說:“超乎預料,很漂亮。”
說完,郁從言才意識到什麽,看向導游,導游卻朝他一笑:“你不失望就好。”
郁從言心想,他低估這個導游了。
這時,身邊突然傳來一聲大喊,郁從言轉身一看,發現是累死的唐适詐屍了,站在山頂的石頭上大聲亂叫。
他喊得不倫不類,跟個猴子似的,把衆人都逗笑了,唐适卻不覺得尴尬,甚至往後面喊郁從言:“老郁,你來喊兩聲!”
郁從言不想像他這麽蠢,唐适卻非要拉他喊兩聲不可,郁從言被他推上去,卻不知道喊什麽。
唐适站的地方視野更好,能看見雲霧在風的作用下飛快變換形狀,郁從言的确被震撼了,腦海裏閃過好多句詩詞,嘴裏卻一句念不出來。
雲在風的作用下變幻萬千,形成一片翻湧的白色海洋,突然,海洋裏露出了一點黑,像是一艘小船破浪而出,郁從言定眼看了一會兒,才辨認出來那是一處村落。
隔得太遠,他看不清,等了一會兒,雲霧散得更開,建築露出全貌,像一個原始的村寨,遠遠看去,屋頂都是黑的,有點像徽派建築,但又比徽派建築更與這山、霧、雲和諧共生。
郁從言想問那是哪兒,轉過身來,卻發現導游站在兩步開外,一直在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錯了,導游眼底居然有些迷離。
開闊的山頂總有些讓人也變得開闊的魔力,導游或許也被帶動起來了,隔着一點距離,他揚高聲音,喊郁從言:“郁老師。”
郁從言問:“怎麽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感覺這導游此時的笑不像是微笑服務了,更像發自內心的開心。
導游說:“我感覺像做夢一樣。”
山頂的雲霧确實給人一種做夢的感覺,可郁從言感受到的卻是清醒,他問導游:“那邊是哪兒?”
導游一頓,順着他的視線往山的對面看去,小小的村寨隐在雲霧裏,導致他也辨認了一會兒才确定,他的笑微斂,再擡眼好像又看不見那種情真意切的開心了。
他說:“布依山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