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名字倒是有點熟
第0002章 名字倒是有點熟
郁從言頓了一瞬,笑着說了聲你好。
他不是第一次被叫老師,卻是第一次見有人把這個稱呼叫得那麽熱乎,心想這導游年輕,看着也乖,估計還是個學生。
但導游聽到他的“你好”,笑卻收斂了一些,眼底卻閃過一絲異樣。
郁從言全然沒察覺,他實在有些累,便拖着行李箱往外走想快點上車,沒注意到身後的導游視線一直鎖在他身上。
唐适提前租了車,是輛五座SUV,專為自駕游準備,後座寬敞不說,後備箱也很能裝,跟着導游到了停車場,他又殷勤地幫着兩個女生忙前忙後地放行李。
等行李放好,見郁從言還沒上車,唐适走過來,煞有其事地靠在他耳邊:“老郁,你坐前面行不行?”
幾個人都還沒上車,郁從言一擡眼,正好和關後備箱門的導游對上視線,導游一頓,朝他笑了笑。
郁從言心想,這導游年輕歸年輕,倒挺上道,熱情爽朗,也很有服務意識,他朝人笑了笑算作回應,答複唐适,“行。”
唐适說:“你就說你暈車。”
郁從言說不用那麽刻意,但唐适心裏有鬼,格外堅持,甚至上了車還和他擠眉弄眼,郁從言只好聽他的說了自己暈車的話。
誰料他說了這話,車裏幾個人都朝他看過來,包括剛坐進來還沒來得及系安全帶的導游,郁從言一瞬間覺得自己的智商大概是被唐适感染了,他看了看車前玻璃,正想說點什麽時,那年輕導游說:“那我開慢點可以嗎,郁老師?”
郁從言只好說:“那就麻煩你了。”
導游笑着說:“郁老師,不麻煩。”
車緩緩駛出停車位,為了立住自己的暈車人設,郁從言把車窗打開了,吹着晚風,倒覺得自己的理智找回了幾分,沒那麽像唐适的同類了。
不知道是不是小城市的空氣清新些,一直悶着的胸口也好受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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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适上了車就一直在和後座的兩個女生說話,話題總是圍繞這次旅游,說他們明天的安排,要去哪裏爬山,要去哪裏體驗采摘,後座的熱鬧與前座的靜默比起來,簡直算得上兩個世界。
郁從言其實不是個少話的人,某些時候甚至算得上擅長社交,只是今天有些累,實在沒有什麽精力聊天。
但沒想到駕駛位的導游會和他搭話。
“很難受嗎?”
郁從言睜開眼看他。
導游一邊開着車,一邊用餘光掃他,聲音帶着關切,嘴角是恰到好處的笑:“這邊路的确不太好,前面有個加油站,要是暈得厲害,我停下來歇一歇?”
郁從言本來就沒暈車,自然說不用。
導游又拿了一瓶水,在等紅綠燈的間隙遞給他:“喝點水也許會好受一些。”
郁從言下意識接過水擰瓶蓋,卻發現瓶蓋已經擰過了。
他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心說自己沒那麽嚴重,而且一個大男人,也不用人照顧至此吧。
但擰都擰了,他也沒扭捏,和導游說了聲謝謝,便直接喝了。
水到嘴裏有股甜味,他才發現不是礦泉水而是蘇打水。
擡眼,對上導游揚着的笑臉:“喝這個解暑清熱,暈車也好受些。”
郁從言還沒被一個陌生人這麽貼心照顧過,他笑了笑,說:“你還挺細心的。”
同時在心裏對這個導游打了一個初印象分,很不錯的分數。
只是再擡眼時,不知道是不是郁從言看錯了,那年輕導游的眼底似閃過了一絲異樣,緊緊看着他的眼神也讓人有些不自在。
導游說:“郁老師,跟我不用客氣的。”
郁從言微皺了眉,覺得大概是自己敏感了。
正常情況,這時候該順勢和人家聊天,但郁從言有些沒精神,便打消了這個念頭,靠在車窗邊,把暈車的人設套到底。
然後很快,他就發現車速更慢了。
因為下高鐵已經不早,導游又實在開得很慢,從高鐵坐車再到地方又花一個多小時,等他們下車時,天已經黑盡了。
但他們沒有直接去住處,大概是導游安排的,他們先去了一家農家樂。
天色晚,看不清外面的景色,郁從言也判斷不出他們到了哪兒,只依稀知道不是在城裏,四周都是黑黢黢的山,周圍也沒什麽高樓,放眼望去幾乎全是矮小的瓦房,不過建得挺有特色,像某種少數民族的建築。
下車時多看了兩眼,那年輕導游就過來了,走在離郁從言兩步遠的位置,聲音裏含着無法忽略的笑意,問他:“郁老師,你在看什麽?”
郁從言吹了一路風,昨天沒睡好的疲憊感消退了很多,也有了聊天的欲望,他問:“那邊的房子瞧着好像不是普通的瓦房?”
導游朝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對,郁老師好眼力,那邊是布依族的特色民居。”
“布依族?”郁從言來了些興趣,但夜裏太黑看不清,他眯着眼也只能看到一個輪廓,只聽人講也沒意思,只好作罷,跟着導游進去。
農家樂安排得很合适,吃菌湯火鍋,對于舟車勞頓的幾個人來說正好,唐适吃了整整三大碗飯,給他自己都震驚了:“沒想到有一天我居然能吃下三碗白米飯!”
導游說:“我們這邊的吃食都是比較下飯的,也很養胃。”
郁從言也吃得挺舒坦,他跟着接了一句,是損唐适的:“你什麽吃不下去?”
唐适有些不服,導游聽見他開口,不動聲色搬着凳子離他近了些,問:“郁老師,怎麽樣?合你胃口嗎?”
郁從言一頓,往旁邊偏了偏,“味道不錯,很有特色。”
導游察覺了他的動作,往他偏過去的身子瞥了一眼,但還是笑着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郁老師喜歡就好。”
郁從言這人雖然算不上八面玲珑,但情商比唐适那是夠夠的,他也沒讓話掉地上,順勢誇了一下煮在湯裏的蘑菇很鮮。
沒想到那導游居然拿公筷給他碗裏夾了一塊另外一種蘑菇:“這個也很好吃,郁老師嘗嘗?”
郁從言看着碗裏的東西,沒動。
為了夾菜,兩人已經坐得很近了,這回郁從言不能只是偏了,他不動聲色往旁邊挪了一點,故意挑起話題和他聊天,同時觀察着這導游:“看你年紀不大,還在讀書?”
導游聞言,看了他一眼,身子偏了一些回去,才說:“今年大三了,賺一點外快。”
又說:“不好意思,這地板有些不平,椅子放不穩。”
郁從言一頓,往地上瞥去,地板的确有一處破損。
這就顯得他剛剛煞有介事地挪凳子有些尴尬了,他說沒事,又繼續剛才的話題問:“做這個多久了?”
“不久,經驗不足,郁老師多多包涵。”導游笑了笑,這個笑容使他看起來很小,有種涉世未深的純真。
郁從言心說年紀小,情商挺高,說話滴水不漏,怪不得做導游。
看着這導游,他不自覺想起自己幾年前資助的那個小孩來,前幾年他還收到信說考上大學了,算算時間,應該也讀大二了?還是大三?
吃飽喝足,衆人又重新上車出發。夜色濃黑,晚上根本看不清,車裏全是火鍋味,郁從言開了窗吹風,導游立馬注意到,問他:“郁老師,難受了嗎?”
郁從言有些無奈,“你開車挺穩的,不用那麽緊張。”
導游看了他一眼,很快又收回視線:“山裏路實在不好,很多年了也沒修,我開慢點,要是不舒服一定和我說。”
郁從言本來就不暈車,怕他多想,便和他有一搭沒一搭聊天:“還有多遠?”
從下高鐵到現在,除去吃飯的時間,他們在路上行駛的時間已經超過一個半小時了。
導游說:“二十分鐘。”
郁從言還沒說話,唐适就從後座湊了上來:“那還挺快的,七年前我們來,這段路起碼走了五個小時!”
經他這麽一說,郁從言忽然想起來什麽,問唐适:“這次我們也住春溪壩村裏?”
這回回答他的是導游,“你們要去的景區在村子旁邊,不遠,村裏有民宿。”
唐适說:“在村裏住,明天能多睡會兒。”
郁從言對住村裏沒意見,相反,七年前他們資助的小孩就是春溪壩村的,正好免得他多跑。
回憶是故地重游避免不了的環節,導游和唐适順勢聊起了這些年春溪壩的發展,郁從言聽他們說着話,腦海裏也跟着浮現七年前春溪壩村的樣子,那時候的春溪壩村簡直是窮山惡水,路是土路,房是灰撲撲的瓦房,沒想到現在都有景區和民宿了。
想到這裏,郁從言往窗外探了探,想知道這兒發展成什麽樣了。
但窗外一片焦黑,自然是看不見的,反倒是導游察覺了他的動作,問他:“不舒服嗎?”
這會兒郁從言是真的後悔說暈車了,今天一整天車都開得很慢,大概都是導游在照顧他。
為了不讓自己虛假的暈車耽誤行程,他把身體靠正了,說沒事。
導游的視線在他身上掃過一圈,似乎真的确認了他沒事,才放心踩下油門。
二十分鐘後,車停在春溪壩村門口,郁從言還沒反應過來,“到了?”
他本以為要經歷搖搖晃晃的山路,但車卻是平平穩穩開進來的。導游回答他到了,于是衆人開始下車。
下了車郁從言才發現他們停在一個公共停車場,眼前是密密麻麻的村戶,晚上看不清,只覺得山上像灑了幾顆星星,房子集中在半山腰上,這會兒不算太晚,村裏亮燈的人家卻不多。
導游在後面幫忙取行李,一幹人便在前面等着,剛來興奮勁兒都還沒過,一邊打量着什麽都看不清的山上,一邊聊着天。
不一會兒,導游将行李箱推過來,每個人自己去認領,四五個行李箱跟着下來,眼見幾個人手裏都有了,郁從言卻兩手空空,回頭一看,他的行李在那導游手裏。
他笑着說:“郁老師,我幫你拿吧。”
人家女生都自己拿的,郁從言沒道理讓人幫,導游卻說:“你暈車不舒服,上去有個坡,不好走。”
今天這暈車是繞不過去了,郁從言不想和他多拉扯,直接伸手過去,卻被導游握住了手腕。
郁從言一頓,把手抽了回來。
導游也一愣,兩個人僵了兩秒,然後導游笑了:“郁老師,一個行李箱而已,就別和我争了。”
還沒待郁從言反應過來,導游就推着他行李箱往前走了。
他只好兩手空空跟上。
民宿還沒到正兒八經的山上,從停車場出去右拐再爬個小坡就到,房間是唐适訂的,每人一個單間,互不打擾。
老板娘挺熱情,跟着他們把行李放到房間去,幾個人房間挨着,都在二樓,郁從言掃了一眼,條件還行,比他想的要好。
他轉了一圈,沒注意到後面跟進來放行李的導游,一轉身差點撞上去,那導游也愣住了,趕緊抓着他,扶着他站穩。
這一下搞得郁從言差點撞到他,兩人站得很近,郁從言的肩膀磕在導游身上,他站穩後第一件事就是問他:“踩着你沒有?”
導游笑着說:“沒有。”
分明就是踩到了,郁從言能感受到,他在導游身上掃視一圈,導游像是為了證明自己沒事,笑着任他看。
既然如此,郁從言也不太好說什麽了,瞧他這副樣子估計也不怎麽疼,為了避免尴尬,他揭過這事,把行李箱接過來道謝。
導游卻說:“郁老師,說了跟我不用客氣的。”
他幾次三番說不用客氣,郁從言也不好再扭捏,朝他笑了笑,說了句:“那辛苦。”
導游搖頭:“不辛苦。”
放下行李,導游便退了出去,站在門外和他告別,“郁老師,早點休息。”
郁從言應了一聲,也叫他早點休息,準備關門時,卻突然想起來什麽,問他:“你現在是回家?”
導游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麽問,頓了一下才點頭。
現在已經十點了,這麽晚還開山路回家實在危險,郁從言不知道唐适和他怎麽談的,給多少錢,但這大晚上的,真要出點事多少錢也白搭。
他問:“你家離這多遠?”
他想的是要是遠的話,就給他開個房在這住一晚,畢竟明天也還要早起,但導游的表情在他問出這句話後變得有些古怪起來,過了幾秒又笑了,他說:“郁老師,我家就在村裏。”
郁從言一頓,語氣中有些驚喜:“你家是春溪壩村的?”
“對,很近,明天早上我會準時過來接你們。”
上次來雲西已經是七年前,幾年過去,郁從言都忘了那小孩家具體在哪了,他想,正好這導游是村裏人,倒不如問一問他。
“那你知道陳耘嗎?”郁從言問。
導游一頓,微微挑起眉來,表情有些古怪:“陳耘?”
“嗯,和你一個村的,今年應該二十多歲了,和你差不多大。”
導游沒有急着回答,反而問他:“你找他做什麽?”
郁從言說:“我以前來過這邊一次,恰好資助了他讀書,這次來了便想去看看,但忘了他家在哪了,想問問你知不知道。”
導游說:“不認識,名字倒是有點熟。”
“這樣,那行吧。”郁從言有些失望,但不多。
春溪壩村雖不算大,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認識,他盤算着估計到時候還是得自己去找一趟。
沒想到導游又說:“但我可以幫你問問。”
這是客套話,郁從言笑了笑,沒抱希望,“那就先謝謝你了。”
【作者有話說】
導游就是陳耘哈!陳耘就是攻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