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我才不要當……
第50章 第 50 章 “我才不要當……
次日, 宋十七打開白芷的房門,準備給人換藥,然屋內空無一人, 放在桌上的劍也已不在。
床上的褥子還留有餘溫,看來人才走沒多久,宋十七往床沿上一坐, 嘆了一口氣, 卻沒有打算去追人。他本是個灑脫之人, 有緣相見, 無緣各自安好, 或許未來的某一日還會重逢也不一定,到那時他定叫這臭丫頭還他藥錢以及住宿費。
白芷等不到傷勢好轉了,她要趕回安陽城。
她到馬市上買了匹馬,用的是宋十七的錢, 她昨天逃得匆忙, 身上未帶銀兩。宋十七不知道是為了省錢還是別的原因,只要了一間客房,他的行李也放在了房裏,趁他出去時, 白芷翻了他的包袱,裏面有很多錠金子, 她拿了一錠,他若是知道估計會氣個半死。
白芷有些內疚,但她這也是無奈之舉, 待來日再遇見他,她加倍還他就是了。
天氣不好,白芷趕了一半路時, 遇到了一場大雪,官府封路,她困在了一旅舍中,大雪連綿不止,她的傷勢也惡化起來,沒辦法只能停下休整,直到半個月後再次啓程。
白芷是除夕那一天回到安陽的,那時已經入了夜,天上飄着細細的雪,百姓們燃起了炮竹,處處透着新年喜樂的氣氛。
白芷騎着馬停在蘇府的大門口,她的頭很沉重,身子卻很軟,眼前漸漸出現了重影,随即便從馬上栽了下去,迷迷糊糊間耳畔響起一聲音:“小姐,門口倒着一個人。”
好像是少夫人的丫鬟素竹,她剛看清那人,到眼前卻陷入一片黑暗。
白芷再次醒來,是在一張柔軟的床上,她驚坐起身,扯到肩膀上的傷,不覺倒吸一口氣,因為一直奔波折騰,她的傷口至今未好。
“白芷姑娘,你身上還有傷,不必起來。”
說這話的是蘇靈筠,也就是公子的妻子,她生得溫婉秀氣,性子沉靜內斂,一看就是閨秀小姐。
但是她可和一般的閨秀不一樣,至于哪裏不一樣,想必公子深有體會,兩人先前鬧得十分不愉快,但現在她和公子和好了,兩人恩恩愛愛,再沒去折騰其他人。
白芷将她遞過來的熱湯喝了,身體變得暖和起來,人也有了力氣,她将衛無交代給她的話原封不動地轉達給了蘇靈筠。
蘇靈筠面色變得沉重,不覺追問:“那他會有危險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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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沉默下來,不敢向她保證任何事。
蘇靈筠看穿她的心思,嘆了口氣,便不再勉強她回答了。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後,蘇靈筠擔心她太累,就準備出去讓她好好休息了。“白芷姑娘,你這段時間就在我這養傷吧。”
“我不能在這裏,不然會連累到你。”白芷搖了搖頭,語氣堅決。
雖然慕容煜放了她,但她卻不想冒這個險,她覺得最好的方法就是她藏在暗處,保護她和公子的孩子,等待公子歸來,于是第二日她就趁蘇靈筠的婢女素竹不注意,悄悄地走了。
白芷沒什麽地方可去,一番思考後,決定在找個獨院租下來,但她的錢已經所剩無幾,便只能悄悄回了趟江府,從公子的書箱裏拿了足夠的銀子。
這個時候房子不怎麽好租,慶幸的是她遇到一家準備搬離安陽城的人,那房主似乎急着要走,未曾與她讨價還價,她只說了一個價錢,他就答應了。
就這樣白芷把那地方租下來了,那家人走時把屋子院子皆打掃得十分幹淨,省了白芷再費功夫收拾,她傷勢惡化,外頭天寒地凍,她去藥鋪買了些藥,又買了些日用所需和米糧蔬菜屯着,便待在屋裏養傷,直到傷口愈合,已無大礙,才漸漸開始在外邊走動。
正月十五元宵節向來是安陽城中最熱鬧的節日之一,白芷也去湊了熱鬧,但不知為何,卻沒有了往年的那種興致,周圍人山人海,她反而卻覺得有些孤寂,看了一會兒花燈覺得意興闌珊,便回了住處。
白芷有時候會擔憂公子和衛無他們,想進京一趟,但沒有公子的指令,她又不好擅自離開安陽,而且她還要保護少夫人,就打消了那念頭。
外頭又下起了皚皚白雪,白芷立于窗旁,看着外頭白茫茫的天地,不禁長嘆一口氣,她總是不由地想一些人,公子、衛無、少夫人、連宋十七也想過,但她從來不去想有關于慕容煜的事情,有一次坐在茶館裏聽人說書,聽到旁邊的人提起那個新皇帝,她立刻起身付賬離去,不願意多聽關于他的消息,若要說原因,白芷自己也說不出清楚。
* * *
時光荏苒。公子與衛無歸來那一日,是九月初八,從她離開京城那天算起,已足足有十個月。
少夫人已經誕下一女,如今已有兩個多月大,小名叫安安,大名叫蘇燕寧,是跟少夫人的姓。
白芷偷偷去瞧過,小嬰兒生得粉雕玉琢的,大眼睛水靈靈,睫毛又濃又密,還很愛笑,有點像公子,長大應當很好看。
白芷去到那裏時,公子嘗試着抱女兒,他好像吓了一跳,臉上露出不安又無措的神色,想遞回給少夫人,卻又有些不舍的模樣,他伸出一根手指去逗弄小嬰兒,小嬰兒粉嘟嘟的小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指,公子回頭沖着少夫人露出一明媚燦爛的笑容,“靈筠,你看,安安她喜歡我。”
白芷被這一溫馨的畫面感動到,不忍心打擾,就沒有上前,直到衛無看到她,朝着她走了過來。
兩人相顧無言,而後又同時露出抹笑容,白芷眼眶微微泛紅,鼻子有些酸澀,她似乎越來越多愁善感了。
白芷是單獨見的江懷謹,那是蘇靈筠給他騰出來的外房,多月未見,白芷一時有些感慨,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江懷謹卻先開了口:“這些日子來辛苦你了。”
白芷搖了搖頭,“這些事是屬下該做的。”她不做這些事又能做什麽呢?從離開殺手閣開始,她便一直待在他身邊,聽令行事,她始終将完成他交代的任務放在首位。
江懷謹微微一笑,忽然問了句令白芷意想不到的話,“你不想知道那個人如今的情況?”
白芷一愣,他自然知道他口中的那個人指誰,她默默不語,更加不知道要說什麽。
江懷謹見狀不由輕嘆一口氣,“自從坐上那個位置後,他勵精圖治,日理萬機,一直在努力當個好皇帝,但也因此變得身不由己,有時候想做一些事情卻無法放下身上的重擔,不想做一些事情也會被一群人逼着去做。”
興許是見到了自己心愛的妻子,抱了自己的女兒,他心情大好,不吝啬替慕容煜多說幾句好話。
白芷憋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那他有點慘。”除了說這一句話她還能說什麽,路是他自己選的,他想當好皇帝,就勢必要承受這些。
江懷謹聞言不禁失笑,他是理解慕容煜的,有時候人越是複雜,心眼越多,就會被簡單純粹的人吸引,但也不是人人都一樣,所處環境也會影響人的選擇,他生活悠閑自在,就喜歡蘇靈筠那種愛耍心機的,這樣日子才越是有趣,而慕容煜整日活在爾虞我詐之中,估計會十分厭惡身邊的人對自己心懷叵測。
“是啊,他是有點慘,不止要處理政務,還要被大臣逼着納後,延綿子嗣,以安社稷。”江懷謹用一種同情的口吻說道。
白芷內心微動,忍不住問了句:“他納後了麽?”
江懷謹眉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端起茶,悠悠品了小口,才意味深長地回:“他心中的皇後人選不在京中,他如何納後?”
白芷一怔,公子為什麽要與她說這些話,難不成他口中的皇後人選說的是她?
慕容煜會要她做他的皇後?她心底是覺得不可能,然而公子卻又突然問了句:“你可想當皇後?”
白芷這下腦子有些混亂起來,只遵循着本心道:“我才不想當皇後呢。”
白芷的确不想當皇後,當皇後有什麽好?日日困于皇宮之中,被無數雙眼睛盯着,還要管很多事,她做不來,也不會做,她只會打殺,要她當皇後,不如叫她上陣殺敵。
江懷謹早料到會是這樣的回答,他莞爾一笑,頗有些幸災樂禍地道:“這樣的話,他只怕就真要成孤家寡人了。”
白芷不解,他怎麽就會成孤家寡人?他又不是非她不可,這世上女子千萬,總有合他眼緣的,有喜歡當皇後的,只不過他沒遇到而已,遇到了就将她忘得一幹二淨了。
白芷正胡思亂想着,江懷謹忽然正色道:
“白芷,從今往後,你便是自由之身了,你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想去京城,又或者是天涯海角,都随你心意,不過,江府的門永遠為你打開,你可以随時回來。”
白芷愕然,有些不敢置信,但公子的神色卻是那麽認真,“公子……”她心裏有股說不上來的難受與不安感覺,就像是剛學會飛的小鳥被父母趕出窩,讓她獨自去面對外頭的風風雨雨一樣。
江懷謹沒有和白芷說的是,慕容煜決定不再對付他與江家的原因有一部分是因為她,他想借這件事與她重修舊好。
江懷謹很清楚白芷的性情,若是她知道真相,會為了他們回去找慕容煜,這并不是他所希望的,他希望她自由随性,永遠遵循着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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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複了自由之身,明明該感到高興的,可白芷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成了無根浮萍,前路茫茫,不知道該去哪裏,看着公子一家其樂融融,她內心替他歡喜的同時又多了幾分寂寞的感覺。
在迷茫幾日後,她決定進京,當決定要做這件事時,她驚奇地發現,心中那股寂寞的感覺瞬間消退不少。
白芷這次進京只花了半個月時間,進了城,她直奔城北一爿叫濟世堂的藥鋪子,報了名字之後,老板親自出來見了她。
聽公子說這鋪子是張禦醫徒弟離開宮裏後開的,而張禦醫是慕容煜的人。
皇宮。
暮色時分,慕容煜用完晚膳,繼續批閱一些奏折,自從當了皇帝之後,他基本上就沒了閑餘時間,上了早朝,會在議事堂與大臣們商讨事情,大臣們離去後,他會繼續批閱奏折,這幾乎成了他的日常。大臣們有休沐日,他卻沒有,對此太後有過抱怨,也勸說過他,但慕容煜卻只是用言語敷衍過去,依舊日無暇晷,未有一絲一毫的懈怠。
紅柳拿着一包東西走進來,慕容煜掃了一眼,沒在意,直到她禀報道:
“張禦醫替濟世堂送了一包藥,說是可治陛下心疾的藥。”
治心疾的藥?慕容煜拿着奏折的手一頓,內心掠過些許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