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 66 章
林丘思來想去,覺得雪芽山上有這樣一個危險的地方,實在是令人擔驚受怕,遂對松生說:“你過兩天去把那個房間拆了。”
“行,我把東西全部丢掉,絕對不讓它們再出現在你面前。”
林丘聞言大怒,眉毛倒豎,語氣激烈地反問:“我說拆掉!你在偷換什麽概念!你根本就不是真心誠意地道歉,你拿我當什麽了,一個玩意兒嗎?”
松生被他陡然拔高的音量一驚,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趕忙保證:“我絕對沒有這樣的意思,我現在就去把密室拆掉。”
“你還想跑!你就是被我說中了!”林丘氣急了,“唰”得一下站起來,伸出右手食指指着松生的鼻子,怒不可遏地大罵,“你嫌棄我了,這才說幾句話就急吼吼地要跑,真不是個好東西!你是不是膩了,嫌我年紀小,修為低,從前都是我依着你,現在我稍微發一點脾氣你就不耐煩了!”
林丘語速加快,越說越生氣,說到最後情緒卻急轉直下,由憤怒轉為傷心,心口一團熾灼的火化作酸意沖到鼻尖,鼻子一皺,淚水便極速積蓄在眼眶中,快得松生幾乎來不及反應,擡在空中的指尖了略微顫抖,嘴角下撇,臉頰漲紅。
松生發覺林丘明顯不太對勁了,往日哄兩句就笑嘻嘻的小弟子,現在自己無論如何解釋安撫都只能适得其反,這就是孕期的症狀嗎,來得很快,但顯然當事人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罷了,當下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等把人哄好了再說。
現在他口不擇言說出的話,也不是全然無理,說不定在心裏積壓已久,借此機會,讓他說出來也好。
松生伸手去抱他,被林丘一巴掌拍開,松生沒在意,繼續往林丘身邊靠近,打算先把他安撫下來再好好道歉,林丘奮力推搡,可他的力氣又怎麽大得過松生,後面就是床榻,退無可退,急切之下竟甩了松生一巴掌。
啪!
巴掌拍在臉上,清脆響亮的聲音在房間裏回蕩。
林丘瞬間安靜下來,看看自己膽大包天的右手,掌心在林丘的注視下迅速浮現一層嫣紅,他吓得把手抱在懷裏,小心翼翼地擡眼去瞄松生,還沒來得及仔細觀察他的表情,其實他只來得及看見師尊下半張臉,松生一動,他就吓得踢了鞋子往床上爬,躲到距離師尊最遠的那個床腳。
林丘可憐巴巴地低聲求饒:“我錯了,我錯了,別打我,我錯了……”屈膝抱被縮成一團,腦袋埋在兩膝之間,頭也不敢擡。
松生其實不疼,他更多的是意外,而非生氣。
看來孕子丹對情緒的影響比他預估的要大,不排除有他吃得太多的因素在裏面。
“沒生氣。”
松生曲起一條腿跪在床上,上半身前傾去夠林丘,在退無可退的角落,林丘輕而易舉地就被抓着腳腕拖出來,無視那可以忽略不計的掙紮力度,他攬着林丘的腰強硬地把人留在自己身邊。
“師尊向你保證,我絕對沒有想逃避的意思,一定會拆掉那個密室,你老老實實和我說,你是不是經常在想我嫌你年紀小,修為低,擔心我會膩了你?”
林丘臉上挂着半幹不幹的眼淚,剛剛幹了壞事,這會兒心虛又害怕地低着頭,只留給松生一個毛茸茸頭頂,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回答:“……也、也沒有經常想,就是偶、偶爾會、會想一想。”
有壓抑的的鼻音,可能是擔心自己會失态,慢吞吞地說話。
“偶爾是多少,一個月會想幾次?”
松生不滿意他模糊的描述,打破砂鍋問到底,一定要弟子給出一個切切實實的數字。
林丘自己也不确定:“可能是四五次,五六、六七次吧……”
“那就是經常在想了。”松生心疼地從林丘的頭頂撫到臉頰,輕聲說,“只是因為我修為高,活得久嗎?”
林丘本來是這麽以為的,聽他這麽一問,又不确定了,沉默思索,松生也不催他,靜靜地等:“可能還因為你是師尊,我是徒弟,我犯錯的時候,師尊會打得很疼,我有點害怕。而且,很少有人會永遠在一起,如果我們以後分開了,要怎麽做一對普普通通的師徒呢?我肯定會離開。如果別人知道我們之間的關系,也會笑話我,會說一些很難聽的話。如果師尊膩了,日後随意打罵我,我也還不了手……”
他起初說得猶猶豫豫,後來卻越說越順,越說越多,松生聽見了很多個如果,如果變心,如果挨打,如果分開……
最後的最後,林丘說:“……我就是,有點害怕。”
松生看着邊說邊哭的人,難得不知道要如何安撫他,悠悠嘆氣:“是我疏忽了。”
他很想說,我不會變心,不會無緣無故地對你動手,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但這句話在林丘的種種“如果”下顯得那麽蒼白無力,像一位輕浮浪子為了抱得美人歸草草許下的諾言,經不起任何風吹雨打。
“我愛你。”
林丘驚訝地擡頭看他,臉上滿是交錯的淚痕。
“我是不是從前很少和你說這句話。”松生凝水沾濕帕子,一下一下擦幹這只狼狽小貓,“以後不會了。”
林丘喘息着平靜下來,後知後覺地為自己大發脾氣而感到窘迫,但說出那些藏在心裏的話後他輕松多了。像一位背着石頭前進的苦修之人,放下石頭的那一刻,輕松到幾乎飄飄欲仙,緊随其後的便是鋪天蓋地的疲憊。
他褪去衣物,在師尊身邊躺下,腦袋枕着松生的大腿,不多時便沉沉睡去。松生維持着這個動作靜坐在床頭,不知過了多久,林丘突然模模糊糊地哼哼,不安穩地在床上翻來覆去。
松生掀開被子,在并不十分明亮的月光下,一個圓潤鼓起,宛如懷胎五月的肚子頂開一小截上衣,露在外面。
他探出靈力仔細檢查,發現肚子裏只是積蓄過量的靈力團,吸收速度趕不上藥力釋放,才造成現在的情況。
松生看看外面的天色,才剛剛過子時,照這個速度,天亮應該有尋常婦人七個月大的肚子。外表上的變化都是次要的,松生只擔心肚子一夜之間被撐這麽大,林丘恐怕會很難受,估計睡不到天亮就要醒了。
與松生估計的差不多,一個時辰之後,林丘被腹中過度的飽脹感撐得從睡夢中醒來。
林丘尚未睜眼就感覺渾身不對勁,想翻個身卻被什麽東西擋住了,他還以為是松生,于是換一邊翻,結果又被擋住了,又氣又急:“師尊別擋着我,我翻不了身了。”
等了一會兒,還是翻不了身,肚子又越發難受,林丘終于察覺到不對勁,手往腹部一放,迷迷糊糊摸到一個圓鼓鼓的肚子,吓得瞬間睜開眼:“是夢,是夢啊,好可怕的夢。”
房間很黑,接着月光林丘看見松生坐在床邊,便把手從肚子上拿下來,去扯松生的袖子,他知道師尊一定沒睡。
不對,他的手是從哪裏拿下來的?
林丘手伸到一半又縮回被窩裏,仔細一摸,好圓,好大的肚子,這是我的嗎?我還在夢裏?他難以置信地反複摸,從上到下,從左到右。
松生嘆氣,一揮衣袖,點亮整個房間。驟然從黑暗到光明,林丘眯着眼睛适應了一會兒,剛能看起眼前的一切就與松生對視上了。
他沉默地看着松生,頭也不敢低,直到松生無情地道出真相:“是真的,你的肚子變大了。”他才緩緩掀開被子,低頭往裏看,一個又圓又大的肚子已經從衣服下面伸出來了。
林丘唇瓣顫抖,撐着胳膊肘艱難地坐起來,坐起來更明顯了,他抖着手把上衣掀到肚子上面堆着,在光下仔細端詳一夜之間長出來的肚子。
肚皮繃得緊緊的,兩條腿無意識地向兩邊敞開,林丘疑心他的肚子會被撐破。
“師師師師師尊,我我我我……”
“只是積蓄的靈力團而已,吸收掉就好了。”
林丘結結巴巴地問:“可、可它這這這麽大,之、之後不會繼、繼續長嗎?”
“會。”松生不得不對林丘說出這個無情的事實,“所以你必須努力修煉,,消化靈力。”
這個消息如同晴天霹靂,五雷轟頂,,霹得林丘眼前一片漆黑,哭都哭不出來,忽然,他想到了什麽,一把抓住松生的胳膊,滿懷希冀地問:“師尊,你能不能,通過雙修把我的靈力吸走?就像采陰補陽,采陽補陰那樣。”
松生表情嚴肅:“雙修和采補是兩碼事,被采補的人事後會十分難受,精神不振,渾身無力,嚴重者甚至會精神失常,産生終身無法治愈的幻痛,否則采補也不會被列為邪術了。你想都不要想,自己修煉。”
“哦。”林丘實在很害怕看見自己這副模樣,他無法想象肚子再大下去自己會變成什麽樣,修煉前,他叮囑松生,“師尊,你去把鏡子轉過去,別讓我照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