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來者不善
第40章 四十章 來者不善
朦胧脆弱的窗紙一旦戳破果然便回不去了, 南溪能察覺得到,祈戰對他的掌控欲和占有欲越來越明顯,雖然祈戰明面上沒有做得特別明顯, 但細微末節之處卻處處顯現出不同尋常。
“宮人們說你今日午膳又沒吃多少, 是飯菜不合胃口了?”
“若是不合胃口,回頭讓青栀跟禦膳房的人說一下,換個口味。”
剛入夜祈戰便回來了, 他撩開珠簾往裏走, 說着話時語氣輕描淡寫, 好似只是再尋常不過的體貼話,可他今日分明不在宮中, 卻依舊将南溪的動态掌握得一清二楚。
正用暖爐烘着頭發的南溪眸光微閃,攏了攏濕潤的發絲, 緩緩道:“膳食很好, 只是近來天氣越發悶熱,沒什麽胃口罷了 。”
“是嗎?”
祈戰不置可否,坐到了他身側, 很自然而然的便撩起了他一頭青絲,親自上手為他烘烤擦拭。
他眼神晦暗,意有所指的沉吟道:“天氣炎熱胃口不佳,怎的還入了夜才洗頭?用這暖爐烤着, 豈不是更熱?”
暖爐散發出來的溫度在這盛夏之中叫人覺得灼熱, 南溪的頭發長及腿根,若是不烤恐怕是到了深夜也幹不了。
南溪抿唇不語,他趁着祈戰今日不在,下午時偷摸着又多訓練了兩個時辰,訓得大汗淋漓, 等那熱水提到了浴房洗浴完出來,天色都已經暗了。
他入了夜才洗頭的原因不必自己明說,祈戰定然是知道的,只是隐而不發罷了。
發絲被烘得半幹祈戰就讓青栀将暖爐撤了,寶來端來了兩盆冰塊擱到床榻邊上,房內高熱的溫度漸漸涼了下來。
南溪今日訓練過度,精神和身體都陷入了極度的困倦之中,烘着發時便幾度昏昏欲睡,只是最後都強撐着不肯閉上雙眼。
南溪的頭發還沒幹透,祈戰直接将他抱起往寝宮外走去。
徐徐夜風拂來,清涼又舒适,南溪頓時便清醒了過來。
盛夏的夜空月朗風清,繁星明滅。
南溪擡頭看着那片廣闊無垠的星空,眼底浮現出無限的向往。
他總希望自己能像那些鳥雀一般長出一對翅膀飛往遠方,只是這四四方方的宮牆卻是一個牢籠,将他困在了原處。
他仰頭看着星空,并未發現祈戰眼角的餘光一直落在他臉側,從未挪開半分。
兩人并未在外頭待太久,如今雖然是盛夏,南溪的身體也被調養得好了很多,但依舊單薄,涼風吹久了也容易感染風寒。
他的頭發幹得差不多後,祈戰便帶着他重新回了寝殿。
“累了便睡吧。”
祈戰為他蓋上了薄被,南溪是真的累極了,一沾枕頭上下眼皮就開始打架。
在他即将陷入夢鄉時,他聽到祈戰語氣微妙的說了一句:“南溪,今天的事孤不與你計較,日後沒有孤的同意,可不許再亂來了。”
所以他果真什麽都知道,南溪心中腹诽着,輕輕的嗯了一聲便算是回應了。
祈戰對他這敷衍的回應感到不滿,但到底沒舍得将他鬧醒,等到他徹底睡熟後起身出了寝宮。
大內總管陳留在殿門外恭候多時,一見着他出來便自覺跪了下去。
祈戰負手而立:“李延那邊情況如何了?”
“陛下,這是前線傳回來的戰報,請陛下過目。”
陳留從袖口中取出一封被封得嚴嚴實實的信箋,彎着腰恭恭敬敬的舉過頭頂。
祈戰取過信箋拆開,一張張看過去,臉上神情從頭到尾都沒變過。
趙烨還算有些本事,被圍困了一個多月,即将彈盡糧絕時,竟在李延的大軍圍城的困局之中硬生生的殺出了一條血路。
這其中必然是要付出慘重的代價的,趙烨的叛軍幾乎一半的士兵都死在了都靈郡,連他的嫡長子都因為他斷後而被李延斬于馬下。
趙烨就算逃了,也不過是一群殘兵敗将,已經成不了什麽氣候了。
李延殺完了斷後的叛軍後便繼續乘勝追擊,斬下趙烨的項上人頭只是時間早晚罷了。
祈戰将看過的信箋遞回陳留手中,吩咐道:“燒了吧。”
“之後前線沒有緊要的事情不必像孤報備了,你盯着點便是。”
陳留自然不無不可。
說完了叛軍之事陳留便要告退了,但祈戰卻突然将他叫住道:“吩咐下去,過兩日孤要帶八皇子去玉和宮避暑,讓工匠們重新修整出一條方便輪椅行走的路來。”
陳留聞言一愣,心想這八皇子可真受寵,不過就是因為天熱少吃了些飯,陛下便要帶他去玉和宮避暑。
他總覺得似乎陛下對八皇子的關注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在意。如此這般下去,日後這宮中恐怕是要變天了。
他麻溜的點頭道:“奴才這就去辦。”
他說着就要去做,祈戰道:“夜深了,明日去吩咐也不遲。”
陳留附和道:“是,陛下。”
打發走了陳留,祈戰折返了回去。南溪整個人蜷縮在床榻中間,是極度沒有安全感又充滿防備的姿勢。
祈戰神色晦暗,手指微微收攏,拇指碾着食指指腹搓了搓。
“怎麽這才剛開始就害怕了呢?”
他低聲呢喃着:“南溪,我說過了,踏出那一步就回不了頭了,是你先招惹我的。”
睡夢之中的南溪似有所覺,眉心緊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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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和宮避暑的行程南溪是出發當天才得知的,祈戰事先也沒跟他提起過,直到被祈戰抱上馬車往宮外去時他才察覺了不對勁。
他問祈戰:“怎麽突然要去玉和宮?”
總不能就因為他一句天氣太熱影響了胃口就興師動衆帶他去避暑吧?
祈戰理所當然的說了是。
南溪:“…………”
祈戰眼前的行為還真是越來越有昏君那味了。
他有一瞬間的錯覺,好像看到自己身上被打上了妖妃二字。
玉和宮離皇宮并不遠,一行人緊趕慢趕走了小半天就到了。
玉和宮處于京郊,依山傍水,就坐落在一個巨大的湖泊上方。
南溪剛玉和宮便感覺到了陣陣涼爽,盛夏的暑氣好像都被瞬間一掃而空。
寝殿就在水面上,一開窗戶便有徐徐涼風灌入,眺目遠望,陽光下湖面波光嶙峋,閃耀着細碎的光斑。
寝殿外的回廊連接到了湖中央,盡頭是一處水榭。
祈戰将他帶到那裏用膳,美景怡人,南溪果然多吃了小半碗飯。
祈戰十分滿意,笑着道:“看,效果立竿見影。”
對此南溪不置可否。
祈戰身為皇帝公務繁忙,就算是出行避暑也不能随心所欲,每日的奏折由陳留和一隊禁軍從宮中護送而來,等他批閱完了以後又送回去。
南溪便趁着祈戰批閱奏折時去繼續訓練雙腿。
由于他堅持不懈,如今已經勉強能邁開一步了,只是再想邁開下一步仍有些難度。
他的雙腿肌肉萎縮得厲害,哪怕每日都在針灸按摩,還要輔以藥包理療,依舊不能像常人那樣足以支撐起全身的重量。
祈戰嚴格控制着他訓練的時間,一個時辰一到,青栀和寶來立馬就不由分說的将他扶回榻上休息。
兩人顯然是被祈戰罰過了,現在是半點都不敢讓南溪亂來,生怕祈戰遷怒。
按摩雙腿一直是祈戰做的,他不允許兩人上手,所以青栀只敢幫南溪泡腳。
泡過腳後,青栀提着木桶出去處理,留下寶來一人陪着他。
室內待着煩悶,南溪想起了水榭的好景色,又想起自己來玉和宮兩日,好像還未真正逛過玉和宮,于是讓寶來推着他出了寝宮。
因為有祈戰提前吩咐工匠修新路,南溪出行十分的便捷,又平又直的青石板路延伸到玉和宮各個方向。
寶來沒敢帶他去太遠的地方,只帶他到了花園之中。
花園內繁華茂盛,色彩豔麗的蝴蝶在花叢中蹁跹翻飛,花香彌漫。
南溪其實挺喜歡盛開的花朵,它們旺盛的生命力叫人驚豔,明明只能綻放很短的時間,卻依舊拼盡了全力的綻放得耀眼。
“殿下可是喜歡這些花?若是喜歡,奴才這就剪下來給殿下寝宮送去。”
兩人後頭不知何時站了一個太監。
那太監面容清秀,長得不算頂好看,但确實越看越叫人喜歡的面相。
他說着話時已經走到了南溪跟前,恭恭敬敬的朝南溪行了個跪拜禮。
南溪并未叫他起身,而是垂着眉眼審視着他。
南溪分明沒怎麽出過寝宮,也沒見過這個太監,但他一來就說出了自己的身份。
顯然這太監對他極為關注,自己剛一出寝宮便迫不及待的出現了。
對方隐藏得很好,南溪看不穿他的目的,但能肯定的是,來者不善。
南溪目光泛冷,半晌才颔首示意他起身。
太監好像沒察覺到他刻意的為難,仍兀自接着之前的話題道:“這園中花卉品種繁多,不知殿下偏愛那些,奴才好為您剪下搭配一番。”
“不必了,我不喜歡這些花。”
南溪開口拒絕,未了語氣冰冷的說道:“身為下人,不要妄加揣測主子的心思,我脾氣好不與你計較,換作是旁人可就未必了。”
“是奴才逾越了。”
太監說着便又跪了下去,但神情卻沒有幾分害怕和膽怯,更沒有做錯了事的驚慌。
南溪心道果然,他使了個眼色,寶來立馬會意,推着他就往回走去。
那太監沒得到首肯自己站了起來,帶着笑意道:“八皇子殿下,陛下讓我給您帶了一封信,您不看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