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如此美人,死了豈不可惜?……
第1章 第一章 如此美人,死了豈不可惜?……
南钰國的京城冬日裏幾乎不會下雨,可今日卻破天荒的下起了傾盆大雨,綿綿不絕的雨絲沖刷着宮牆綠瓦,将灰撲撲的牆體和屋檐沖刷得煥然一新。
可即使雨水下得再大,也依舊沖不掉空氣中彌漫的濃重血腥味。
冷宮的殿門大敞開着,殿內一片狼藉,僅有的值錢器物早已被逃命的的宮人争搶一空,帶不走的便通通摔碎毀壞。
南溪坐在輪椅上,對周圍的一切恍若未聞,失焦的雙眼靜靜的凝視着天空中厚重烏黑的陰雲,微風裹挾着雨絲襲來,衣擺早已被雨水浸透,滴答滴答的落着水珠,而他卻不曾轉動輪椅往後挪動半分。
南溪雖貴為南钰國的八皇子,但生母只是個被皇帝酒後寵幸毫無地位的宮女,生下南溪後便莫名得了瘋症自缢了。
自他有記憶以來便一直被養在冷宮之中,因着體弱多病又是雙腿殘疾的廢人,素來不受皇帝的寵愛。身邊除了一個看心情送飯的太監以外,連個侍候的宮人都不曾有。
不,曾經有過,只是後來死了,也是死在這樣一個大雨天,一卷草席裹着屍身被丢去了亂葬崗。
如今再想起那個太監,卻是已經忘了對方的模樣,只記得那染了一地的觸目驚心的紅。
“八皇子,請您用膳。”
他的身後站着的正是每日為他送吃食的老太監。
老太監今日難得準時,手中端着一個托盤,其上放着一盤燒雞和紅燒魚,雖然已經冷掉了,但也是南溪自打有記憶以來就從未吃過的好菜。
他語氣急切神情慌張,目光不時望向冷宮的宮門,似乎在懼怕着什麽。
南溪并未應他,而是莫名其妙的問了一句:“外頭情況如何了?”
老太監欲言又止,似有顧慮,但終是可憐他說了實話。
“晉國大軍已經破開了京城城門,打入皇宮是早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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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他們呢?”
南溪放在雙腿上的手攥緊,語氣淡淡,叫人聽不出內心的情緒。
老太監嘆息一聲:“陛下昨日已帶着妃嫔皇子們,連同親信大臣們一起棄京南逃了。”
皇帝帶着妻兒親信逃離,卻偏偏漏了他。
南溪默然,似乎對這個結果并不覺得意外。
他垂下眼眸,對老太監道:“把飯食放下,你走罷。”
老太監聞言面上一喜,匆匆将托盤往地上一擱,也不顧還下着瓢潑大雨擡腿就往外走去。
在掠過南溪身旁時,他又停下了腳步,側身面向南溪,但眼神飄忽不敢與他對視,嘴唇蠕動了幾下,猶猶豫豫的開了口。
“陛下的意思……”
“是讓八皇子您自盡,莫要受那晉國敵軍羞辱,辱沒了南钰國皇室的名聲。”
老太監說這話時心中亦是五味雜陳,都說虎毒不食子,卻不曾想陛下對八皇子無情至此。
說來這八皇子也算是他看着長大的,雖然自己對他也沒見得多好,但到底還是有些可憐他的。
同為陛下的孩子,其他的皇子公主全都帶走了,唯獨八皇子不但被丢下還得因為皇室顏面自我了斷,說出去都可笑。
他生了恻隐之心,有片刻猶豫要不要帶上八皇子一起逃命,可轉念一想自己年邁本就跑不快,八皇子雙腿殘廢不良于行,帶着他逃命只怕還沒出宮門就被敵軍抓住了。
他一咬牙心一狠:“八皇子,您自行保重。”
南溪一言不發,好似沒有聽到,老太監急于逃命,也不需要他回應,說罷連油紙傘都顧不上拿,擡袖擋在頭上,直接沖入了雨幕。
冷宮重新歸于冷寂,南溪垂眸出神,良久後,他手扶着輪椅的轱辘轉了個方向,放在地上的吃食聞着味道很香令人食指大動,但南溪卻只覺得一陣陣反胃作嘔。
他捂着泛酸的胃,強忍下惡心感,彎腰伸長了手去夠盛着燒雞的瓷碟。
由于輪椅比較高,托盤又被放在了地上,南溪無論如何都拿不到,最後無法,他只能将輪椅往後退了些許距離,雙手撐着輪椅扶手腰身用力前傾,而後便整個人便狼狽不堪的摔到了地上。
他摔得有些狠,幸而雙腿沒有什麽知覺感受不到疼痛,就是手肘磕到地上有些許刺痛,尚且能忍受。
這回他總算輕易的拿到了那個瓷碟,燒雞滾落在地上染了灰塵卻無人問津。
他拿着瓷碟翻看,低聲呢喃:“父皇啊父皇,您讓兒臣自我了斷,卻連一杯毒酒一把匕首都沒想起來賞賜給兒臣,當真是狠心啊。”
毒殺并無罪過的親子,想來是怕落人口舌堕了皇帝威名,亦或是當真厭棄他入骨,連死個痛快都不肯給他。
南溪自嘲的笑着,眼眶隐隐泛着淚光,只覺得自己這一生都荒唐。
晉國敵軍大約是已經破開了皇宮的宮門,雨水中的血腥味濃郁到如有實質,外頭厮殺聲震耳欲聾,哪怕是身在冷宮的南溪都聽到了。
南溪想活,但他身為南钰國的皇子,哪怕并不受寵,可一旦落入敵軍手中下場絕對好不到哪裏去。
他只能嘆息一聲認了命,用力的砸了瓷碟。
四分五裂的瓷片碎了一地,他捏起最大的一塊,鋒利的豁口劃破了他的掌心和手指的皮肉,猩紅的血珠沿着瓷片尖銳的尖端滴落。
瓷片尖端抵到喉嚨,原以為死到臨頭自己會害怕,不曾想內心卻是一片平靜。
他閉上雙眼坦然赴死,只是瓷片剛刺破喉嚨的皮膚,一塊碎石突然急射而來重重砸在他了手腕上。
碎石砸來的力道不小,南溪的手腕一麻便卸了力,手中的瓷片啪嗒一聲落到了地上。
他呼吸一頓,擡眸往冷宮宮門看去,便見穿着玄色甲胄的将士殺氣騰騰沖入冷宮,手中的刀劍長矛尚且還滴着血水。
雨水不知何時停了,天光破開厚重的雲層,寸寸灑落人間。
晉國的将士分立兩側,腰背直挺神情肅殺,一人身着玄黑五爪金龍龍袍,逆着光從将士之間走入殿門。
他走到南溪身前停下,眼底泛着凜冽的冷光,居高臨下的俯視睥睨着躺在地上的南溪。
南溪瞳孔輕顫,一股恐懼之感油然而生。
他不曾離開過冷宮更不識得此人,但南溪知道,只有一國之君才有資格穿五爪金龍。
而穿着象征帝皇的服飾又出現在南钰國皇宮,眼前這人的身份呼之欲出,正是晉國的新帝祈戰。
南溪腦子一片空白,無論如何都想不通敵國的皇帝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他曾在宮人的口中聽說過關于這位晉國新帝的只言片語,弑父殺兄得位不正,朝堂之中但凡忤逆他的官員無一不是被砍了頭,連帶着株盡了九族,是個名副其實的暴君。
落在敵國将士手中他可能還能死個痛快,可落到這位暴君手中,只怕是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南溪一心求死,伸手便要去撿那瓷片,只是還未拿到手,手掌卻被人一腳用力踩住。
十指連心,被那鞋靴用力的碾壓自然不好受,南溪疼得冷汗津津。
祈戰蹲下身,将地上的瓷片撿起扔向一邊,冷笑着道:“想死?孤可沒答應。”
随着那塊瓷片被奪,南溪眼底唯一的光都滅了。
祈戰收回了踩在他手背上的腳,負手而立,連頭都沒回,揚聲吩咐道:“你們都退下。”
“陛下……”
“滾出去,別讓孤說第二遍。”
站立在殿門外侯着的大将軍李延警惕的撇了南溪一眼,語氣擔憂,只是他剛開口就讓祈戰怒斥了一聲,他只能低下頭轉身對戰士們揮手,帶着人退出了冷宮宮門外。
宮門并未關上,李延手中抓緊長弓虎視眈眈,只要南溪敢做出任何傷害祈戰的行為,他便立馬搭箭射殺。
殿內,祈戰蹲下了身,用力掐着不敢與他對視的南溪的下颚,迫使他不得不仰頭面對自己。
他神情晦暗的掃視着南溪的眉目,忽而哼笑了一聲:“生得這般美麗,死了豈不是可惜?”
南溪聽不懂他這話是什麽意思,但卻下意識覺得那并不是什麽好話。
他遍體生寒,身體瑟縮着往後傾,試圖脫離祈戰的鉗制,只是剛一動,這位傳言中的暴君便由捏他下颚改為了掐住他的脖頸,拇指指腹碾壓着他脆弱的喉結,意味不明的勾唇笑着道:“你說南寰那死要面子的老東西若是知道他的兒子成了孤的身下.禁.脔,他會如何?”
南溪腦子嗡的一聲炸了,他終于知道祈戰之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了。
身為男兒身卻要被迫雌伏敵國君王的身下,這比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還要羞辱人。
他說:“求你,殺了我。”
南溪終于肯擡眸直視祈戰,語氣不卑不亢,只是話音顫抖,倒顯得外強中幹了。
祈戰聞言只是笑了笑,屈尊降貴的蹲下身将南溪打橫抱起,動作輕柔的将他放到了輪椅上,而後俯身貼在南溪耳邊:“如此美人,沒玩膩之前,孤可舍不得殺了。”
他語氣溫柔,可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刃,将南溪割得鮮血淋漓。
南溪不可避免的渾身發抖,但他雙腿殘廢,別說反抗了,連跑都跑不了,只能被壓在輪椅上推着走出了這座困了他十多年的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