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E.五行心願屋(03) 一見鐘情
第43章 E.五行心願屋(03) 一見鐘情。……
這裏依舊沒有走到盡頭, 前方依舊是不可測量的遙遠,而往後看,見不到來時路。
兩側也依舊是浮雕高聳牆壁, 天光依舊明亮。
頂光把劉清虹左額頭上的肉痣投影到了眉間正中。
此刻她那波瀾不驚的神色,比浮雕上無臉神明更為神聖。
劉清虹沒有說日期, 而是說道:“戊土命,身弱, 喜用土、火。”
白鹄有些震驚,嚯了一聲:“看不出來您一身浩然正氣竟然還專門算八字。”
光看劉清虹那一身氣質,就是擱封建迷信人士群體之中,別人都會以為這是國家派來打擊反封建的公家人。
不過劉清虹人不知道狠不狠,但話不多。
她沒搭理白鹄的話, 跟着老板的指示,走到了其中一顆放在浮雕神明額頭上的紅色水晶前方,把手放上去。
下一刻, 以紅色水晶為中間,那個所謂的神明被劈成兩半,象牙白的牆壁向兩側移動,開出一條漆黑的縫隙。
縫隙滿滿增大, 腥臭與不透光的黑也增強。
最後開出了一道一人通行的門。
劉清虹根本沒打招呼, 白鹄還沒開始捂鼻子扇風, 她一溜煙就走進去了。
腳跟消失的時候, 白鹄還一臉懵地看向老板。
老板剛準備開口的話爛在了肚子裏, 幹巴巴地和白鹄小眼瞪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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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面黑得見不到影子, 察覺有人進入,門在下一秒就關閉了。
比起開啓時的龜速,關閉時宛若吃人的血盆大嘴, 哐當一聲,白鹄隐約幻痛上下磕碜的牙齒。
不等老板問,白鹄麻溜獻上出生年月日時:“您解釋解釋,我什麽命,喜用什麽?”
事實證明,上趕着都不會有人珍惜的。
老板也不理他,讓他按向其中一塊藍色的水晶石。
“向你的喜用神拿到水晶後即可離開。”老板只告訴了這句話。
白鹄自讨沒趣,莫名懷念起上個副本話多還多戲的聞述起來。
懷揣着對那位死人白的思念之情,他踏進了那片瘆人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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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轉站像蜘蛛網一樣,地鐵站盤在蜘蛛網上方中央,困住每一個乘客無法逃離。
這裏沒有晝夜,永遠保持半暗不明,像等不來日出的黎明。
浮在空中鑲在牆壁的海報無休止地輪換,如出一轍的面貌仿佛是這個中轉站的監控。
中轉站的喜怒哀樂被海報無情地注視,溫暖的彩色更像嘲弄。
每一位路過海報的人已然習慣,如果不是海報懸浮得過高,恐怕那滿腔憤懑都能讓他們解開褲腰帶,在海報上留一泡熱騰騰的标記以此洩憤。
遍地大街小巷都有幾位無處可落腳的流浪漢,他們有的眼神迷茫無措、有的滄桑狼狽、還有自暴自棄的。
而隔牆之內,擁有室內居住權的人不約而同,竟都無所事事地握着手機,手指飛快敲擊屏幕打字。
從四年前開始,729地鐵站開始到處抓人進來補充新鮮血液,而也因為抓來的人數太多,經常是一節車廂全是新人,沒有老人的帶領,死的也快。
以至于進來的人多,死的人也多,而地鐵站又更加使勁地抓人,所以目前,有差不多一半的人都是未滿一年的新人。
因為有許多人還沒待夠一年就已經魂歸故裏了。
而李四年,如名可知,他在這裏待了第四年了。
在他剛進來的時候,中轉站的人還沒有這麽多,并且很幸運的,碰上了瘋狂抓人的時期之前,還有很多老人帶領他過副本,當個混子都能安穩度過新手期。
新手期的時候,他一直就有聽過身邊的老人說過地鐵站的海報。
從他們的口吻中可知,海報上是一個長得很好看的神秘人。
當時,李四年……哦不,是李一年。
李四年自從進了地鐵站之後,認定是新的人生開端,将以前的名字埋藏于過去,留了個姓氏,以自己的“資歷”為名。
當時的李一年多方打探,從熱情的到高冷的、從話多的到話少的、從生龍活虎的到随時要死的,全都打聽了一遍,得到過許多對海報上那個人的評價。
有人說是創建這個地鐵站的幕後黑手,有人說是害他們進來的罪魁禍首,也有人說他可能就是地鐵站提供的終點站“境池”的信息。
許多人能堅持下去,也是為了每次列車啓動時的播報音——“終點站:境池”,雖然這個神秘的站點從未有人抵達過,但這個終點站像吊在工驢頭上的胡蘿蔔,給他們一絲希望。
有這麽一個傳聞,如果抵達了終點站,就能夠讓他們離開這個地鐵站。
而在中轉站張貼的海報主角,就是被大多數人公認待在境池裏等待他們的boss、幕後黑手、罪魁禍首。
種種傳聞,以上最廣為流傳,甚至也有更離譜的謠言,例如此人是神仙、此人是外星人、此人是虛拟數字人、從人是地鐵站系統等等。
原因大概是海報上的這個人長得的确不太像真人。
還在新手期沒有資格看到海報的李一年對此誇張宣傳非常不屑,盡管他探訪過這麽多人,無一例外,前綴都是:“長得很好看的”。
讓李一年最大為震驚的是,他采訪過的一位既高冷話少、又要死不活的,竟然對此評價也是:“長得很好看。”
李一年身為資深且挑剔的顏控,被許多所謂“好看”的人給欺騙過,但當時的确被這一連串的“很好看”給勾起了興趣,追問了一句:“怎麽個好看法?”
當時那個副本非常兇險,幾次被逼入絕境,和怪物生死賽跑了兩回,而那個要死不活的在談起海報神秘人之後,竟然一改往常,放着怪物不砍,莫名其妙站定原地,思考片刻後,答道:“能一見鐘情的那種好看。”
要知道,一個看起來絕情絕欲、甚至于要羽化登仙的高冷大佬突然說出這種話來,李一年第一反應是對方被鬼上身了,差點一刀捅過去。
當然,在結束那個副本出站之後,李一年的新手期終于結束了,也終于看到了海報上那個長得很好看的神秘人。
于是從此,他成了神秘人的激推,并且逢新人就吹度過新手期之後就能天天看神顏的幸福。
而現在,李四年已經當激推第三年了。
他剛結束一個副本,回到住所,一樓的客廳桌子上堆着許多其他乘客求而不得的藍色心願幣,像一座小山。
他習以為常,把掉到沙發上的一個藍色心願幣丢到桌子上,一屁股歇息到沙發上葛優癱。
還沒坐熱屁股,打開手機,就發現地鐵站內網癱瘓了。
每一個帖子的開頭都是:“那個神秘人活了!”
起初,李四年嗤之以鼻,以為又瘋一個,而後他看到了真人照片和視頻,驚坐起,逐幀觀看。
照片是穿着破破爛爛的神秘人從扶梯上一躍而下,定格在空中。
飛揚的衣擺,跳躍的粉發,唇下的銀線,背景恰好是輪換的海報圖,仿佛是他剛從海報中跳出現世一般。
李四年悔不當初,怨自己出站太快,沒目睹偶像現世時刻。
然後他就在抖動非常厲害的視頻中看到了另一個熟人——要死不活、羽化登仙、放話要一見鐘情的大佬聞述。
大佬嘴上說着一見鐘情,被摟着肩膀的時候站得筆直,一動不動,活似被挾持。
但大佬可一點不平易近人,沒見過哪位能和他勾肩搭背的。
一時很難說大佬究竟是真的被“一見鐘情”了,還是堅定維持高冷人設,不過總而言之,李四年非常羨慕聞述的待遇。
這都不是偶像親簽了,而是和偶像親密接觸啊。
還沒來得及嫉妒,一擡眼,發現大佬回來了。
而且氣若游絲。
大佬一句話都沒說,差點死在院子門口,李四年剛要開口說話,一口氣沒提上來,魂都要吓飛了,手機一扔,連忙從桌子上掏出一個藍色心願幣丢過去給他續命。
那枚藍色的硬幣像一道閃電,嗖一下鑽進了聞述的身體。
李四年險些親眼目睹死人,松了一口氣,彎腰撿回手機,罵過去:“我說你出門不備藥也不怕死嗎?”
聞述一手捏緊門框,指尖用力過度而泛白,血管在薄薄的皮膚下清晰可見,像細水溪流,随時會幹涸斷流。
他的視線已經模糊一片,耳朵失聰,體溫失衡,冷汗在額頭上聚成大豆,渾身冷得像身處寒冬,骨頭仿佛重組一般,像被拿刻刀鐵錘敲打。
“沒道理啊,就算你沒帶,每回你下副本不都能到手心願幣嗎?怎麽這回把自己弄得這麽狼狽?……不過你為什麽會和神秘人在一起?你在副本遇到了神秘人?你上一站是境池?……以及你和神秘人到底關系?學人家穿情侶裝呢?”
聞述一個字都聽不進去,滿腦袋的嗡嗡叫,他擡頭,視力稍微恢複了,至少不會迎面碰牆。
他沒理李四年的喋喋不休,撐着門框借力讓自己站定,擡着沉重的雙腿朝樓梯走去。
雖然常年半死不活,但大多數還是處在“活”的範圍裏,瀕死的經歷已經很少了,但瀕死重活的疼痛也并非是第一次。
未必已經習慣,不過有過經驗也能讓他暫時忽略此非人遭遇。
李四年習慣了對方的置若罔聞,吶吶住了嘴,瞧着對方被冷汗浸濕還能如常走到二樓,再次感嘆,大佬不愧是大佬。
但最後還是朝聞述喊了一嘴:“張姐已經一周沒回來了!”
聞述不知道聽到沒有,關門之前朝他看了一眼,眼尾狹長又鋒利,對待室友也沒什麽感情流露,說話聲像從牙關擠出來的一般,言簡意赅:“別吵。”
李四年趁他病,雖然不敢要他命,但默默給他豎了個中指。
聞述關了門,像是支撐不住一般,捏着門把手向下滑落,冰冷的鐵制品也不如他的體溫。
他的腦子被塞滿了許許多多聲音和畫面,像雪崩時的冰雪揚飛,仿佛在腦子裏刮起了一陣龍卷風。
龍卷風中心安安穩穩,藏着不知名的珍寶,而龍卷風外圍全是刀刃,無法靠近,甚至于無法抓住那些高速紛飛的聲音與畫面。
溺在漩渦之中,窒息,且心悸。
血肉骨頭被重新敲打,一寸寸打爛又再次重塑,頭痛欲裂,精神靈魂被滿是刀刃的龍卷風淩遲。
複活,就是先死一次,再活。
原先是命數消亡的瀕死虛弱,回光返照不到一分鐘,開始謀殺。
在徹底被淩遲至死之前,聞述終于在那些聲音碎片中抓到了一句話。
不知道是誰說的。
像動畫片裏,春風飄拂萬物複蘇冰雪消融時配的音樂一般。
“我讓你長命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