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請表明你的态度 請問,怎麽才算是指認……
第5章 請表明你的态度 請問,怎麽才算是指認……
嘶喊戛然而止,爆炸聲嘭地響起,無數的啤酒蓋炸出,像噴泉一樣,叮叮當當掉了一地。
一個啤酒蓋晃悠悠滾在光滑的金屬地板上,撞到了白鹄腳,碰瓷般,打了個轉,朝上倒下。
工作人員保持着萬年不變的微笑,道:“很遺憾,你們沒有抽取到特殊獎勵。”
同時,“叮”一聲,第一個729時過去了。
這場鬧劇出現得莫名其妙,結束的也莫名其妙。
無論究竟如何,啤酒肚是演員這件事無可置疑,但他的态度太過奇怪了。
盡管之後細細盤查他也總會被揪出來,可他就這樣無理由地慌張爆出了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不對勁,總覺得像是被誰操控了一樣。
這個時候,只有還在打轉的啤酒蓋還在敲着響。
原本因為那些夢幻色彩而緩和的氣氛,全都凝固住了。
雖然爆炸出來的不是血肉,但那錐心泣血的話深深紮根在了他們的腦子裏。
這到底算不算合力謀殺了一個人呢?
他們真的是兇手嗎?
他們殺死了一個人嗎?
他們才剛剛離開外界不到半個小時,才只是這樣短的時間。
沒人會做得到在這半個小時的時間,甘願從社會良好公民成為一個殺人犯,盡管那也許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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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說話,車廂內很安靜,安靜得能聽到周圍人的心跳聲和呼吸聲。
聞述坐在座位上,望着那一地的淩亂。
有童真的水晶寶寶和海綿球,有飄到鮮血處沾上紅色又被吹來的彩帶和花瓣,也有剛剛出現的啤酒蓋。
幹淨和整潔不再是車廂裏的模樣,取而代之的是混亂。
無序的混亂。
這種混亂不僅是在車廂的外觀上,更是在車廂內看不見的、無形的思想鬥争上。
愧疚的、無措的、驚懼的、逃避的,種種不安的情緒蔓延着,籠罩在這片金屬罩子內。
聞述的神情冷淡,出神地盯着一個位置,好似在認真思考着什麽,又好似在游別人都不知道的神。
他的餘光隐秘地躲在不知名處,觀察着白鹄,探究着他的一舉一動。
寬肩窄腰長腿,單肩挎着個白色的包,一身休閑服,很有陽光開朗的大學生模樣。
但也不像是大學生,更像是貴公子下凡當超模。
白鹄站在他前側方,露出的側臉甚至沒有二分之一。只能看到輪廓,額頭、鼻梁、嘴唇、下巴,完美綿延的弧度。
那條銀色的線,時不時露出一點,神秘又美妙。
這樣的相貌,的确很引人注目。
聞述始終沒有移開餘光。
他在想:這人又是扮演着什麽身份呢?
忽然,白鹄一轉頭,看向他,明顯是抓包了聞述。
聞述思索了片刻,沒有躲閃,幹脆望過去。
白鹄等了他一會兒,沒等到他說話,打算移開視線時,就聽聞述彎了彎眉梢,輕聲喊了一聲“哥哥”。
“……”
喊誰呢?
白鹄覺得喊的不是他,不想認,于是又轉過頭去。
白鹄還在想那個啤酒肚演員。
他的情緒這麽真實,甚至還談到了女兒,也以為自己爆炸就是血肉。他并不覺得自己是演員。
這個情緒也是演的嗎?還是他真的這麽以為呢?
可是為什麽呢?
他絕對不可能是人類,爆炸出來的啤酒蓋也證實了這一切。
不僅僅是啤酒肚都沒法自圓其說,連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這顯然是最大的漏洞。
而且工作人員說,炸開血肉的是人類,其他的都是演員,這個是規則。如果連工作人員都故意誤導他們規則,這又算什麽?還有什麽可測試的?
工作人員說的必須是真的,不然這場測試将毫無意義。
這個729地鐵,需要的乘客,所以才會把他們拉到這個陌生的車廂中進行測試,就像是入學考一樣。
所以試題絕對不會出錯。
那一個演員,一個不是人類的演員,為什麽會表現出如此真實的情緒?為什麽?
白鹄思考着,他看向工作人員,盯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了工作人員那句話。
問夥伴有幾個人的時候,答案給的是“也許你有也許你沒有”。
原本都以為代表着,也許會是孤軍作戰,但現在一想,似乎有了其他解釋。
或許,“也許你沒有”,意思是,你不是夥伴,而是演員。
演員也有可能不知道自己是演員。
啤酒肚也許就是那個不知道自己是演員的演員,不然也不會慌慌張張就自找死路。
如果自己知道是演員,應該會更謹慎行事,畢竟演員的目的,不就是迷惑衆人嗎?
可如果連演員都不知道自己是演員,這又要怎麽進行下去,這不就是無解了嗎?
還是說,像一開始那四個演員一樣,像啤酒肚一樣,演員必定沒有完美的、像真實乘客一樣的身份,總會有破綻,總會有自相矛盾的點。
小女孩拿着氣球,非主流cos出誤,大爺一口女童音,孕婦腳踩十二厘米高跟鞋,這四個矛盾點很明顯。
啤酒肚矛盾在于,一邊證明不了自己不是演員,一邊又潛意識地以演員的身份去行事,例如觀察別人,例如害怕被指認。
如果所有的演員都有矛盾點,那麽現在就得看他們之中,誰在隐瞞誰又在僞裝,而還有誰,是一邊不知道自己是演員一邊露馬腳的。
白鹄看向衆人沉重的表情,眼睛微眯。
車廂內還沉浸在這種類似于禱告的情緒中,高壯男人動了。
他徑直走向工作人員,沉聲問道:“請問,究竟怎樣才算指認成功?”
雖然他們都還在“禱告”,但也忍不住豎起耳朵聽着。
高壯男人繼續說:“我們清楚,如果是演員,指認成功後會炸出不同的物件而非真實的血肉,那你們是怎麽判定,我們齊齊指認了一個人呢?”
是了,在五個演員的指認中,似乎都沒有需要全部乘客齊齊指認。似乎只是白鹄說出了疑點後,就算是指認成功了。
這一個問話,大家又忍不住往白鹄身上懷疑。
這是控制不住的,尤其是他們心中被籠罩了一層殺人兇手的陰霾之後,他們總會想着躲避責任,把指認的罪名移除。
無可避免,盡管理智告訴他們,這不是一個人指認的想法,他們所有人都有着共同的想法,但仍然忍不住想:也許呢?
也許白鹄有其他怪異的身份,只需要他的指認就能成功呢?
也許白鹄是在故意引誘他們,故意讓他們指認的呢?
也許呢?
也許白鹄才是那個殺人兇手。
這種“也許”不斷盤旋在衆人心上,但高壯男人此刻卻又解釋了一句,像是也怕自己的語言誤導衆人。
“我是想說,如果你們是靠判定大家的心理想法,是否會有失偏頗?你們怎麽會一定确定這個心理想法不會有誤?”
這句話表明了,剛剛的指認,并不是只是白鹄一個人的想法,而是他們每個人的想法。
如果殺人兇手這個名稱必須存在,那必定不是白鹄一個人承擔。
高壯男人表現的很正義,甚至語言上都說的公正,讓人揪不出一點錯。
他看向白鹄,像是想要征求白鹄的意見:“你覺得呢?白……”
白鹄斂了思緒,友好微笑,提示道:“白大帥哥。”
“……”
這讓人怎麽說得出口。
高壯男人在心裏腹诽了一下,還是沒喊出口,繼續說:“我們能不能提出将虛的想法轉化為真的投票權,這樣,誰投的一目了然,也能讓大家再認真思考決定,而不是靠一瞬的想法。”
“畢竟,在這種環境中,人們會失去主見,而想法也會被不自覺地帶偏。”
他是看着白鹄說這些話的,像是在征求白鹄的意見。
白鹄很直白地問:“你是在暗示我引導了大家的想法嗎?你懷疑我別有用心嗎?”
高壯男人很坦誠:“是有這個懷疑。但暗示也不只是你,而是之後的我們所有人。”
“你也沒法否認你的話引導了大家。就算你無意,可事實就是這樣。”
“在這樣的密閉的空間中,任何人的一句話都會被放大好幾倍,大家又還是對彼此可能會有危險的陌生人,警惕和緊張被拉高阈值。我這麽說,也是希望大家能夠保持清醒。”
話都沒錯,道理也沒錯,但唯一本末倒置的點就是,把白鹄的行為陰謀論。
是白鹄找出了疑點,大家才會有指認的想法。而不是白鹄引導大家想要指認誰,才想方設法針對某個人,找他的疑點。
這就像是,白鹄已經靠自己找到了答案,擺在了衆人面前,這是鐵板釘釘的,衆人看到答案直接往上抄也是理所當然的。
而非白鹄靠衆人的幫助下,逮住了某個人薅只是恰好那個人就是答案。
白鹄似乎并沒有要為自己詳細地解釋說明的意思,他忽然歇了心思一般,不再說話,只是點點頭。
“不對,不能這麽說。”黃毛這個時候站出來了,他雖然之前和白鹄嗆過,但後來也證實了白鹄并不是沒事找事欺負老人。
黃毛算是個很正常的人,有最基本的正義和道德,也有着最基本明辨是非的能力,還有着點那種在人群中非常普遍的多管閑事的性子。
“是他幫我們找到了演員。”黃毛說:“換種說法,是那個演員暴露了,就算一句話不用說,我們也會在心裏指認那個演員。只不過,他的暴露是因為白……白大帥哥。”
他似乎很難以啓齒,說完之後就皺着張臉沒再說話了。
高壯男人被指正了之後沒有繼續糾纏,很快速地道歉了:“你說得對,是我說的有問題。”
他還真情實意地朝白鹄點頭道歉:“不好意思,我自己說話也不夠穩妥。”
白鹄也真情實意:“如果你道歉時喊我名就更有誠意了。”
……什麽名?白大帥哥嗎?
高壯男人也和黃毛一樣難以啓齒起來,但還是忍着羞恥喊道:“對不起……白大帥哥。”
白鹄欣然接受:“沒關系。”
“……”
真是從始至終都在強調自己是大帥哥呢。
所有人對白鹄心裏的那點懷疑消散了大半。
畢竟像這樣奇葩的人,上帝造人都困難,何況是程序。
高壯男人提議的那個投票權,黃毛也贊同。
至于白鹄,他一副“問我意見做什麽”的模樣,像是接連着被懷疑傷透了心,打定主意不再出頭了一樣。
工作人員很人性化地接受了乘客提出的訴求,并詢問車廂內所有的乘客是否願意投票權。
車廂內現在只剩下九名乘客了。
白鹄選擇棄權。
高壯男人和黃毛都是贊同票,高中生、賣保險的和小眼睛都是被那道凄厲的“兇手”吓到了的,也投贊成票。
而剩下的,聞述、短頭發大姐頭、一個黑長直白裙子小白花,都始終默不作聲。
在現在表決的時候,他們也不能再保持沉默。
大姐頭似笑非笑地瞥了衆人一眼,好像是一同嘲諷了個遍。她最終選擇的是拒絕要投票權。
高壯男人問的時候,她看上去并不想回答,但還是給了一個答案:“我嫌投票麻煩。”
……就是這答案怪敷衍的。
黑長直白裙子小白花看上去很柔弱,看外表是個很符合大家刻板印象裏的江南女子。她怯怯蹲靠着車廂壁,警惕又害怕地看着衆人,選擇了拒絕投票權。
她的聲音很小,說理由的時候甚至讓人聽不太清楚:“我不想真正地投死別人。”
這句音量很小的答案激蕩在車廂空間裏。
如果只是靠想法沒有實質性的指認和投票,總會有種“這和我沒有關系”的心思。
但如果投票,那就真正手握別人的殺生大權,從此之後,投對了那倒好,投錯了,那就是真正的兇手,洗不幹淨的。
這句話一出,贊同投票的人的心裏又搖擺不定起來。
高中生突然也舉起手悔票,聲音細微,看上去很不好意思:“那、那我也反對吧。”
黃毛皺着眉,反駁:“但也正是投票,才會讓我們不會因為一瞬的想法而誤指認同伴。有了這個權力,大家都會再三思考自己的選擇,而不是只聽之任之。”
話是這麽說,但高中生還是沒有再倒戈,他一臉抱歉,抱着書包低頭不說話。
接下來就是看聞述的态度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正蹲着不知道幹什麽的聞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