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互相惦記
第37章 第 37 章 互相惦記
所謂春花會, 不過是上京各家借着賞花的名頭,聚在一起聯絡關系的宴會罷了。
江瀾音一向不喜參加這些宴會,先前跟在太後身側, 不去也就罷了。可如今她是季知逸的夫人, 雖然将軍府不用刻意去拉近什麽關系, 但若不去, 少不得又會被排擠。
而且,此次是恭親王府辦宴......想起恭親王妃前幾日送來的謝禮, 江瀾音覺得這頓飯左右是吃不安穩的。
眼見時辰差不多了, 江瀾音帶着銀翹提了禮出門,剛至回廊,季雲姝帶着貼身丫鬟匆匆忙忙追了過來。
季雲姝的性子大大咧咧, 平日裏總是穿着簡約的裙襦, 一頭青絲只用絲繩随意挽在身後。今日她倒是格外規矩, 鵝黃色的紋蝶廣袖配着月白襦裙, 斜飛的發髻點綴着珠花,靜雅而又不失靈動。
輕蕩的披帛又一次滑落小臂絆住了腳步,季雲姝終于失去耐心, 将柔長的飄紗圈繞在了手腕上:“嫂嫂,等等我, 我和你一起去!”
江瀾音不禁有些詫異:“你也要去恭親王府麽?你不是最不喜去參加這些宴會麽, 總嫌這些地方無趣又虛僞。”
“那也不能只讓你一個人去啊!無聊且不說,萬一她們欺負你呢!”季雲姝将拖沓的袖擺整理好,随即怔愣道, “嫂嫂怎麽知道我讨厭去參加這些宴席?”
江瀾音神情微閃,眨了眨眼胡編道:“先前參加過幾家的宴請,但是都不曾見過你, 前些日子和你哥閑聊就提起過,是他告訴我的。”
“哦,難怪。其實嫂嫂你要是不想去,我們也可以不去的。”季雲姝撩了撩垂至鬓前的碎發道,“守着規矩一坐幾個時辰,還要聽她們聊那些烏七八糟的事,真的是好沒趣!哥哥也說過,咱們将軍府不必去刻意維持什麽關系,不去便不去,沒什麽大不了的。”
掌着兵權,身份本就敏感。就如季知逸所言,将軍府不必刻意與誰交好,有時候關系甚密,反倒是壞事。也就林太尉這樣早早就交了實權,只留閑職的無甚畏懼。
不過,如果離得太遠,免不得就會被排斥而出,基礎的往來還是需要維持的,哪怕只是淺薄的一層關系,至少也不會讓将軍府在上京孤立無援。
她曾親眼見過季雲姝兄妹二人吃了此虧,如今自然是能避則避。
江瀾音擡手替季雲姝整理好簪于發髻處的步搖笑道:“你若不想去便留在家中,沒什麽關系。我也只是去吃頓飯,我不招惹人,旁人自然也不敢為難我什麽,你只管安心。”
“不行,我還是要和你一起!”
見季雲姝堅持,江瀾音也不再勸說。比起一個人去赴宴,她倒是也更期望有人能陪她一起。
恭親王府位于宮城之西,今日氣候好車馬多,一路上馬車走走停停耽擱了許久。
季雲姝一直撩着窗簾看着街邊風景,見她看得癡迷,江瀾音不禁也撩了點窗簾往外看去。
春闱将近,上京城中各地才子雲集,不少酒樓前還做起了此次春闱的籌榜,一群人圍在榜前議論不已。
籌榜并沒能勾起江瀾音多少興趣,但是對面那三層樓閣,一瞬勾起了江瀾音諸多不好的回憶。
雲香樓,上京最雅致的風月場。往店內随意丢一顆石子,砸到的都是京中顯貴。樓中的姑娘也非庸俗,琴棋書畫各有所長,與客人所言皆是風雅,也正是這樣清雅脫俗的待客方式,雲香樓聲名遠播。
傅棠也是這裏的常客。只是別人為得是享樂,而他是為了自己的心上人。
秦家因秦相忤逆聖心而遭懲處,本已發賣為奴的秦舒荷也不知是何緣故,最終流落至雲香樓中,成了陪人談笑的藝女。
江瀾音覺得,倘若傅棠不曾求娶她在先,那之後他每日至雲香樓,為這位落難的青梅竹馬作庇護,倒也真的是情深意重,當得一段佳話。
可那時她是他的妻,她只覺得那所謂的情深,令她心寒作嘔。
白日的雲香樓清冷了許多,樓中和着淡香飄出袅袅琴音。
憶起往事,江瀾音的神情恹了些許,正準備放下簾子,卻倏然看到了雲香樓後巷處的一道纖瘦身影。
那道身影纖若青竹,半遮的面容看不清具體容貌,但她瞥向巷外的那一眼,眉心輕鎖,柳葉般的眉眼似是凝滿愁緒。
秦舒荷?
江瀾音不禁探了身向外望去,然而方才似乎只是她的幻覺,後巷之中空蕩無影。
“怎麽了?”見江瀾音突然起身外看,季雲姝也好奇地探出了身往外看去,随後驚訝道:“哥?”
正在走神思索問題的江瀾音遲緩道:“哥?”她順着季雲姝的視線望去,正好與屋檐下站立的高挺男子對視在了一起。
“季将軍?”
趕車的随從聽到車內的聲音,随即停了下來。季知逸行至車旁,趴在車窗上的季雲姝好奇道:“哥,你不是和林大哥去京郊了麽,怎麽會在這裏啊?”
季雲姝擡眸看向方才季知逸所站的位置......書社?也不太像是他會去的地方。
“你是剛從書社出來麽?你去書社做什麽?”
季知逸瞥了眼坐在車窗邊靜默不語的江瀾音,片刻後才應了季雲姝的問話道:“去找個東西。”
季雲姝狐疑地看向季知逸,眼神無意間瞥到一旁的雲香樓,怔了一瞬飛快地觀察了一下江瀾音的臉色,見她低着眉不知在沉思什麽,随即眨眼低斥道:“哥,你這就不應該了!既然忙完回了城,理應先回家看看,真是白瞎嫂嫂這幾日的挂念!”
墨色的瞳眸微茫,片刻後星星點點光亮明起,全然聚在了車上的江瀾音身上。
“啊?我哪有......”
“杜管事都說了!嫂嫂你昨日還遣了銀翹去打聽哥哥什麽時候回來!”
季雲姝的眉毛擠弄飛斜,江瀾音也沒想到自己讓銀翹随意問問,竟然也被杜管事知道了,還告訴了季雲姝!
她幾次張口想要辯解,卻又不知該怎麽解釋,只眨了眨眼支吾道:“我......我就是準備問問将軍,今日去恭親王府赴宴,該備些什麽禮。”
季雲姝拉了江瀾音的胳膊,打趣着點了點自己的臉。江瀾音睨了她一眼,旋即抽了手悶紅着臉不再做聲。
車簾掀動,季知逸攜着簾外春風而入,早春微陽融了硬朗面容上的冷峻,他如學堂上得了表揚的少年,壓着欣喜端坐道:“備禮之事你看着辦就好,我聽你的,不必詢我意見。”
季雲姝撇了嘴,故意擡手捂了耳朵看向窗外。江瀾音支吾半晌嗯了一聲,季知逸放在膝頭的手蜷了蜷,緊着下颌解釋道:“我也是今早才入的城,有些事情需要來這邊處理,并非有意在外不歸。這幾日我都是和林越在一起,随行的還有南府軍的将士,你若有懷疑,等林越他們回來,我可以......”
“我沒有不相信!”江瀾音忍不住打斷了季知逸的低低念念,熱着耳尖吞吐道:“你不用解釋這麽多,我......我只是閑着無事,多問了一句,也沒別的意思。”
季知逸輕蹙眉頭,江瀾音的神情也跟着一頓,就在她思索着自己過問季知逸的行蹤是不是有所冒犯時,季知逸端了神情認真道:“最近忙着京郊的事情,忽略了家裏,家中沒什麽人與物,打發時間的樂趣也沒有。”
江瀾音怔着望向對面認真考慮的季知逸,他垂眸思考片刻道:“先前你說對騎馬有興趣,這幾日天氣不錯,我見京郊的桃花已經含苞待放,後日若是沒什麽事,我們可以一道去看看,你若還想,也可騎行試試。”
原本還在窘迫的江瀾音逐漸回複冷靜,緊跟着暖意盈滿心頭。
不過是她曾經一點點的期望,他卻一直記在心上,又因為她随口一個“閑”字而認真思考,并做好了規劃,然後将她的期望實現。
江瀾音望着對面還在真誠等候回答的季知逸,認真點了點頭。
片刻後她紅着耳朵自矮桌旁提出一個食盒道:“再過幾日便過了嘗鮮期,先前出門時答應過要給你帶花餅的。”
季知逸接過食盒,看着裏面的花餅滿目怔然。
“蘇揚西市的那家花餅遠近聞名,那日燈會,本想着回去路上剛好路過,可以帶你去嘗嘗新鮮烘烤出來的......”說到這江瀾音低了音将後話帶過,抿唇頓了片刻繼續道,“之後一直沒機會給你,這兩日再不吃,便只能明年才有機會再嘗鮮了。”
“所以你在等我回來?”季知逸倏然明白了江瀾音尋他的真實意圖,江瀾音挺了挺身,支着下颌瞥向窗外道,“任何糧食都得來不易,而且這花餅味道鮮美,浪費了着實可惜......”
“謝謝。”季知逸拈了花餅細吞慢嚼,車內甜香彌漫,半晌之後膩得發齁,可他依舊眉眼含笑,一點一點将盒中花餅吃了幹淨。
“哥,你就這麽吃獨食,也不考慮帶我和嫂嫂分點麽?”
季雲姝故意等着季知逸吃完最後一口才開口打趣,季知逸頓時窘迫無措。直到季雲姝放肆地笑出聲,他才板了臉低聲道:“書社的老板說,你尋他定了些畫冊。”
季雲姝的笑容一止,随後轉舵道:“珍惜糧食是美德,嫂嫂說得對,哥哥做得好。”
馬車輕晃停頓,車外的随從低喚道:“将軍,恭親王府到了。”
季知逸起身下躍,随後扶着江瀾音與季雲姝下了車。
江瀾音整理好裙擺剛剛站穩,身側便傳來了一道溫柔笑聲:“早聽旁人說季将軍對新夫人疼愛有加,我本還想着他們這些武人哪懂什麽疼人之道,今日一見,旁人倒是确無虛言,他可比我家那個粗魯莽夫強多了!”
江瀾音扶着季知逸站直了身,随即回頭驚喜道:“魏嬸嬸,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