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小女子能屈能伸
第25章 第 25 章 小女子能屈能伸
迷迷糊糊睡了一覺, 再醒來時已是到了最近的周陽縣。
頭一次接待這麽多貴人,先前得了傳令的王縣令,早早的便帶人候在了城門口。
季知逸先翻身下了馬, 窩在他身前的江瀾音, 探頭看了看城門處張望的衆人, 終歸是臉皮薄了些, 借着季知逸的力下了馬,然後從他的臂彎中跳了下來。
手上突然一空, 季知逸低頭看向一旁正在整理衣擺的江瀾音, 手剛剛攬上她的腰肢,她卻輕輕一旋,躲開他伸出的手, 貼到他的側後低頭羞赧道:“夫君疼惜妾身, 但妾身已無大礙。想必夫君還有其他事情需要處理, 莫要因為妾身再耽擱。”
候在一旁的王縣令聽到了江瀾音的嬌聲細語, 默默擡眸看了一眼,只見一身狼狽的江瀾音,娴靜懂事地立在季知逸的身側, 一張被土灰染花的小臉,配上她望向季知逸時那柔情似水的眸光, 格外惹人憐惜。
王縣令看得有些怔愣, 身側卻是倏然一聲輕哼,他匆忙收回了目光,瞥了眼自家低首挑眉的夫人, 他幹笑了兩聲,擡着袖子擦了擦額首上的汗。
京中貴人的妻子就是不同,細聲細語, 溫柔賢淑。不像他家這個母老虎,他就是羨慕地看一眼,眼珠子都能給他當場摳出來!
王夫人又咳了一聲,還在心中感慨地王縣令趕緊回神道:“下官王豎,見過季将軍、林将軍。”
季知逸不太擅長官場交道,點頭回禮後便沒再說話。林越是上京摸滾出來的老油子,立刻上前熟絡地攬過王縣令笑道:“唉呀,王老哥,這次辛苦了!帶着一幫子兄弟來叨擾你!”
“不不不!林将軍客氣了!都是分內之事,分內之事!”
王縣令也是個會來事的,見江瀾音衣衫狼狽,季知逸對她又是呵護有加,趕緊招呼來王夫人道:“這是拙荊秦氏,她已帶人收拾好客房,諸位大人、夫人、小姐,可随下官入府小憩。”
林越欣喜拱手道:“如此,太感謝王老哥了!”
“哪裏哪裏,将軍客氣!”王縣令在前引路,林越回頭瞥了馬車一眼道,“但是有一事還得麻煩王老哥......”
“将軍盡管言!”
林越攬低了王縣令的身子低聲道:“先前沒和王老哥交代,傅相如今也在馬車上。”
王縣令瞳眸一睜,不禁有些磕絆道:“傅......傅相?”當即慌亂轉身,準備去馬車邊見禮。
“哎哎!王老哥別急,我還沒說完!”林越貼在他身側小聲道,“傅相如今身子虛,這又與劫匪糾纏了一番,這剛愈的疫病,又起了後症,需得靜養。”
“疫病?”王縣令被吓得一驚,身體本能地擡了袖掩在了自己的口鼻之前,但見衆人都無防範,又只得抖着手放下道,“這......這可如何是好啊?”
“莫慌莫慌!”林越在一旁笑道,“太醫署跟來南鄉的太醫們,前些日子已尋得了治療的方式,傅相這病也愈得差不多了,只是大病之後沒來得及好好休養便出來吹了風,這才又染了風寒。但這疫病怪異,未徹底痊愈前,總歸是讓人心慌,安全起見,還是先莫要與旁人過多接觸。”
聽林越這麽一說,王縣令頓時松了一口氣:“下官明白,下官這就為傅相專門安排一個院落靜養,一定不讓人去打擾傅相!”
林越點頭贊許道:“麻煩王老哥了,記得偏遠點啊!”
王縣令應了聲,匆匆便去招呼自家夫人,讓她趕緊安排下人再去單獨整理一個小院出來。
林越看着忙碌的王縣令,轉回頭沖着不遠處的季知逸抖了抖眉頭。
季知逸還沒明白其中關竅,季雲姝倒是先反應了過來,她背着手晃到林越面前猛拍了一下肩膀道:“小瞧你了,倒是挺機靈的!”
林越也學着季雲姝背了手,挺直了腰脊笑道:“為兄弟在所不辭!”
季知逸聽不懂林越與季雲姝的對話,但也覺得這麽安排最為妥當。一來傅棠疫病初愈,确實情況不明。二來......他偏頭看向身側的江瀾音......
總之,林越的安排很好。
“家中已經備好客房,諸位一路勞頓,可随妾身先去休息。”
王夫人上前引路,江瀾音跟着衆人走了兩步,随後腳步一頓,低頭盯着自己的鞋面看了片刻。
“怎麽?”
留意到江瀾音的停頓,季知逸也順着看向她隐在裙擺下的腳。
濕軟的泥土黏附在素白鞋面的邊緣,面上紋繡的桃夭被污漬洇得深淺不一。
江瀾音輕輕拍了拍裙擺道:“沒什麽,有些髒,不大習慣。”
見林越他們已經走遠,江瀾音輕輕推了推提醒道:“走吧,林将軍他們已經走遠了。”
江瀾音快步跟了兩步,又鞋尖貼了地面點了兩下腳尖,季知逸看着她的小動作若有所思。
王夫人是個細心之人,為她們安排的房間已經先一步燃了暖爐。來得路上,江瀾音便已經困頓得合了眼,這會暖意席卷,她剛挨了床便陷入了沉睡。
一覺醒來,江瀾音眯了眼舒适地伸了個懶腰,坐起身依着習慣喚道:“銀翹,幫我倒杯茶水!”
桌邊陶瓷清脆碰響,不一會,溫熱的水杯遞到了她的手中。
盹着神慢慢飲完一杯茶水,長長喟嘆一聲後,她倏然睜圓了杏眼,轉頭看向了身側遞來水杯的人!
季知逸已經重新洗漱換了身輕便勁裝,江瀾音盯着還伸着手等着收走空杯的他,雙手奉回茶杯,彎眉尴尬道:“不好意思,忘記銀翹不在這了。”
“無妨。”季知逸單手握回茶杯,提了茶壺問道,“還要麽?”
江瀾音猶豫了一下點頭道:“要!謝謝!”
一連喝了兩杯水,江瀾音忍不住輕輕冒了一嗝,季知逸放了茶壺,從旁端了一盆熱水放置腳榻上。
江瀾音探頭看了看那盆深褐色還帶着淺淡中藥味的熱水,不禁疑惑道:“這是什麽?”
“泡腳的藥水。”
“嗯?”江瀾音仰頭看向站在床邊的季知逸,季知逸解了自己的束腕挽袖道,“腳上凍傷若是不及時養好,往後年年都會難受。這裏面放了活血化瘀的草藥,等會再搓藥油敷上膏藥,過幾日便可恢複。”
季知逸挽好袖子看向半攬着被子還在怔愣的江瀾音,蹲下身仰頭看向她道:“水備好已經有些時候了,待會該涼了。”
“......哦。”江瀾音掀了被子慢慢抽起自己的羅裙,凍得紅腫的腳趾難耐地動了動,她挪到床緣将腳泡入水中低緩道,“你怎麽知道我生了凍瘡?”
“不确定,只是看到你入城時走路姿勢不大自然,後來看到你鞋面的濕痕,猜想應該是這幾日沾了寒水。”
季知逸伸手準備入盆,江瀾音卻慌忙一縮腳,雙手推按了他的肩膀道:“不用!”
人沒推動多少,自己倒是險些跪下了床。季知逸快速擡手扶穩了人,江瀾音熱了臉拒絕道:“我自己來就好。”
季知逸盯着神色羞赧的江瀾音看了片刻,慢慢收了手點了點頭。
見季知逸起身離開,江瀾音不禁松了一口氣,泡了片刻覺得足底生熱火辣,她縮了雙足于床榻,卻又被趾頭的脹熱瘙癢磨得拱了眉。
季知逸轉回身時,看到的便是抱着膝頭氣鼓了臉的江瀾音。
她提了裙擺,盯着自己泡得泛紅的雙足,蹙着秀眉,抿了唇腮幫圓鼓。貼在錦緞上的圓潤腳趾不斷伸張活動,充分彰顯着主人內心的憤憤無奈。
季知逸托着藥盤勾了勾唇角,坐至榻邊安撫道:“凍傷剛開始是會脹熱瘙癢,搓了藥油按摩穴道,再敷上藥便可緩解許多。”
江瀾音探了腦袋望向季知逸身邊的托盤,她抽了抽鼻翼撇了嘴道:“那碗油油的稠乎乎的是什麽?”
季知逸看着她因嫌棄而皺成一團的五官道:“蛇油。”
“啊?”江瀾音猛然一縮雙足,将自己挪進被褥裏道:“謝謝,不用了。”
看着倏然孩子氣的江瀾音,季知逸修眉輕動,墨色的瞳眸裏也漾起了笑意。他屈指輕敲碗壁誘哄道:“塞北天寒,将士們時常凍傷,唯有此藥,療效絕佳。”
見江瀾音猶豫未動,他故意放低了聲問道:“不癢麽?”
本來足下就癢得難受,季知逸的低聲輕問,倒是助長了癢意,直接撓到了心底。
她慢慢掀起被褥探出足尖,抓着眉頭看向那碗蛇油道:“真的很有效?”
“嗯。”季知逸端了油碗問道,“自己來?”
江瀾音的眉頭頓時更緊,連帶着嘴角都耷拉了下來。她慢吞吞地伸出手,猶豫了幾次也沒摸着碗壁。
季知逸低頭笑出了聲,将油碗放回托盤,伸手扣了江瀾音探在被褥外的足踝擱置自己膝頭,幹脆利落地搓了藥油,溫熱着手貼了上去。
“哎,不用......”
“你來?”
拒絕的話在喉頭滾了一圈,江瀾音咽回了話谄媚笑道:“不用這麽細致,将軍只管随意。”
季知逸偏頭看向拉了被褥仰躺回床的江瀾音,只見她露在鬓發外的兩只耳朵燒得通紅。
他抿了唇低頭挑眉,眸中笑意恰似正午灼陽。
因果循環,她先前捉弄他的,如今自己也嘗回來了。
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