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密林遇襲
第21章 第 21 章 密林遇襲
“有話好好說, 別動手啊!”
賣瓜子的小貨郎護着老頭兒一直後退,見此動靜,周圍不少人都駐足停下觀看。
眼見人越來越多, 江瀾音上前攔下季雲姝道:“這裏人多, 先松手, 且聽他怎麽講。”
滿面怒色的季雲姝瞥了江瀾音一眼, 她掃視四周一番,随後松開了手。
小貨郎遮掩着老頭兒往後退了幾步, 季雲姝蹙了眉斥道:“說說, 你為何在這胡言亂語!”
季雲姝的眉眼與季知逸有七八分相似,這會寒着一張小臉,黛眉墨瞳自顯厲色。
老頭兒轉着眼珠打量了季雲姝一番, 見她穿着打扮皆是好物, 心知自己是踢着鐵板惹了貴人, 趕緊作揖賠笑道:“小姐莫氣!小老兒也是從別處聽來的事兒, 今日與大家閑聊便說了幾句。”
眼見季雲姝又橫起了眉宇,老頭兒趕緊縮了脖子提高音量道:“但是小老兒可沒瞎說別的!這主人家究竟是誰,小老兒可是一個字都沒提過!這都是旁人胡猜的, 與小老兒無關!”
“與你無關?是你在這散播謠言!”
“姑娘,你這話說得就不對了!”一旁圍觀的聽衆擺擺手道, “你怎知他說得是假話?而且這小老頭兒也未指名道姓說是誰, 他确實沒說謊。倒是你......”
人群裏也不知是誰嘴快接話道:“你這麽激動,莫不是這傳聞裏的人與你有關,這會惱羞成怒了?”
此話一出, 立刻得了圍觀者的響應,季雲姝看着周圍,哽了半天只惱羞出一句:“全是胡說八道!”
有了旁人的支持, 老頭兒底氣瞬時足了不少,他從小貨郎身後探出頭道:“你怎地就說老朽是胡說八道了!我編造這些又能有什麽好處?”
“就是!姑娘,你這可就血口噴人了!”
聽到周圍人幫忙辯駁,老頭兒摸出茶壺,咬着壺嘴昂了頭,神色得意地細細品了起來。
季雲姝捏着拳憋了一肚子悶氣,緊抿着唇角也不知該如何反駁。
“你怎麽就沒好處,你不是從大家手中撈了銀錢麽?”
“什麽意思?”
老頭兒喝茶的動作一頓,見周圍人突然低下聲竊竊私語,他放下茶壺,回頭看向勾唇淺笑的江瀾音,豆圓的眼珠輕轉,他打着遲鈍道:“姑娘這話什麽意思,老朽......聽不懂。”
江瀾音垂眸輕笑,轉身走向了小貨郎匆忙間丢落在人群外的貨擔,擡手拍了拍箱囊上的扁擔道:“它已經賣空了,不是麽?”
老頭兒神情僵了僵,偏了瞳眸提聲道:“那......那是小貨郎運氣好,遇着了好客人,與老朽有什麽關系!”
江瀾音挑了挑細眉,順着地面一圈果皮殼屑踱步道:“确實是遇着了好客人,滿擔的瓜子果仁,不過是一個故事的時間便全賣完了......”
江瀾音抱臂看向老頭兒道:“老人家的故事,功不可沒呀!”
還未反應過來的聽衆疑惑道:“這小貨郎賣東西,和這老頭什麽關系?”
江瀾音在人群裏看了一圈,見到一個面熟的大叔後,走過去問道:“大叔,我若沒記錯,您前些日子,也聽過這位‘消息靈通’的老人說起過京郊村中醉漢的事情吧?”
“聽過聽過!那個喝醉了酒進了豬圈的傻漢兒!”
一提起旁的八卦,周圍沒聽過的人頓時好奇起來。這位大叔眉飛色舞道:“就是京郊的一個傻漢,前兩天喝了醉茗樓的‘七日醉’,然後醉得連豬和自家婆娘都分不清!在豬圈裏抱着豬親熱了一宿!”
“真的假的?”
“那是肯定真啊!老頭兒編這故事幹啥子!”
大叔這頭剛肯定完,另一頭就有個年輕人察覺出不對道:“京郊誰家啊,我是東頭的,咱們那邊沒聽說有這回事。而且醉茗樓那‘七日醉’一壺得四五錢,咱這些幹粗活的,哪裏舍得喝!”
人群中沉默了一瞬,緊跟着一片嘶聲疑惑,一直站在前排的幾人懷疑地看向老者,開始思考他所講傳聞的真假。
有人向老頭兒提問道:“老頭兒,你說的這醉漢是哪個村的?”
“這......老朽也是從別人處聽得,他具體住哪,老朽怎麽知曉?”
老頭兒将茶壺收入随身的包袋中,收了東西便準備推開人群離開:“老朽想起還有些活兒要去做,走了走了!”
“等等,剛剛還閑着聊天,這會怎麽突然又有了急事?”季雲姝伸出手中甘蔗橫在了老頭身前,攔着他揚眉笑道,“我怎麽覺得,你是心虛想逃跑呢?別急,這位姑娘話還沒說完,等她說完,咱們再算賬。”
季雲姝越過老頭,看向正站在他身後的江瀾音,修長黛眉對着她挑了兩下。
季雲姝還是像過去那般活潑,江瀾音笑了笑轉到老頭身側問道:“老人家,你認識這貨郎麽?”
“不認得!”老頭很快否認道,“老朽不過是在這與人閑話,他擔着貨路過,哪裏識得 !”
江瀾音回頭看向貨郎,貨郎也低着頭搖道:“我就是剛好路過,順便聽大家閑聊。”
“這樣啊,上次老人家在街口說那醉漢的事,你剛好也在一旁賣炒貨,我還以為你們認得......”
老頭看向江瀾音擺手道:“湊巧而已!這裏這麽多人哩,好些個之前都來聽過老朽說事兒,這小貨郎也不過是剛好遇着了!”
“是麽?”江瀾音瞥了眼老頭兒身上挎着的布袋,轉到貨郎身前打量道,“看來老人家與這小貨郎着實有緣,就連身上的布袋都與他的衣服出自同匹布料,縫合的針法竟也相同,這可真是投緣!”
話音一落,衆人的視線霎時落在了老頭和小貨郎身上。
老頭兒看了眼貨郎的衣物,立刻瞪着眼條件反射地捂住了自己的布袋。
看着他的舉動,江瀾音眯眸笑了一下,兩人之間究竟是否有關系,已無需再多言。
“好啊!你這老頭和這個小貨郎竟是串通的!”
有些人看出了問題,卻又想不通其中關竅。方才站在江瀾音身側的青年倏然明白過來:“你是故意編故事吸引大夥來聽,然後讓這小貨郎趁機來賣炒貨!看你們二人面容也有幾分相似,想必定有血親關系!”
青年的話一嚷嚷出來,周圍的人頓時明白了,叫嚷着湧上前,找老頭兒和那小貨郎理論。
江瀾音扭頭看向那個反應極快的青年,一身樸素白衣,面容倒是清秀俊朗。見江瀾音望向他,他手忙腳亂的将手中拿得字畫收攏入懷中,空出雙手腆着笑,十分有禮地行了一禮。
江瀾音颔首回禮,眼簾輕掀,隐晦地打量了一番。
斯文有禮,看起來也是憨厚老實。江瀾音慢慢收回視線,心裏不禁琢磨,這青年大概是近來進京等候春闱的考生。
一旁的人群喧擾雜亂,老頭兒被擠得滿頭大汗,見了縫,扯過一旁小貨郎的胳膊,帶着他一路蹿了出去。
有脾氣的看衆,提了嗓跟着追了過去,剩下的挨了忽悠的人,也只得自認無心,原地啐了一下,悶神而去。
待到人跑遠了,看了半天熱鬧的季雲姝,這才想起來自己是要找那滿嘴胡話的老頭麻煩的。
她踮腳望了望老頭兒的位置,小跑借力一躍,抓了一旁的懸幟翻上了二樓,對着老頭兒的腿彎将手中甘蔗旋了出去!
老頭兒随影絆倒,她又拽着懸幟滑下,朝着地上低嚎的老頭蕩了過去。
“能耐啊!你接着跑啊!”季雲姝蹲到老頭面前一巴掌呼到他的肩背上道,“說!你那什麽爛故事都是從哪裏聽來的!”
“哎喲,姑娘,姑奶奶!別動手!我說我說!”
老頭揉着腿彎坐起身,苦着臉認栽道:“小老兒就是聽那些個貴人茶餘飯後閑聊,說了幾句季将軍大婚的事兒!小老兒見別桌人都擱那豎着耳偷聽,想着這些轶事旁人都愛聽,便添油加醋改了改......”
“也就是說所謂的美嬌娘氣情郎都是你瞎編的?”
老頭兒垂了頭輕點道:“......是。”
季雲姝眉頭一擡,老頭兒又趕緊縮肩道:“這也不能全怪小老兒,也是那些個貴人先議論,剛好大家又愛聽,小老兒才編了這些。”
老頭垂頭喪氣地坐在地上,本就灰撲撲的衣物沾了塵屑。
片刻後他拱手求饒道:“小老兒知錯了,小老兒這麽做也只是為了和我家這傻兒子一起賣些炒貨添些家用,真的沒什麽惡意!小老兒知輕重,沒胡亂說過任何人名!懇求貴人饒恕這一次,以後再也不敢了!”
老頭翻起身跪地,一連磕了幾個響頭,見自家老爹求饒,小貨郎也一并磕起來。
季雲姝被這突如其來的求饒弄得不知所措,不遠處不明所以的人紛紛駐步觀望起這邊的情況。
江瀾音看了看周圍,行到季雲姝身側道:“既然旁人已知真相,這次就算了吧。日後讓府上人留意些,若是再聽到他胡編亂造,便讓人直接扭送至府衙,交由張大人處理。”
季雲姝思索了片刻點頭道:“今天饒你一次,若是再犯,我定送你去吃牢飯!”
“多謝貴人饒恕!不敢不敢!以後一定不再亂言!”
小貨郎摻着老頭起身,生怕季雲姝反悔,趕緊挑了貨擔離開。
季雲姝撿起剛才甩落的甘蔗,擦着表皮吹了吹,束發飄動,垂落的紅色縧繩搭于頸側。她回眸看向身後的江瀾音,明豔的五官盈笑而動:“方才多謝出言相助。看姑娘穿着應該也是某家千金,不知姑娘姓甚?”
江瀾音抿唇一笑正要答話,季雲姝瞥到她的身後,神情倏然一變,轉身便跑!
“站住!”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江瀾音還沒來得回頭,高大的身影擦肩而過,待她定神望去,季知逸已經按着季雲姝的肩膀将她控在了原地。
季雲姝縮着脖頸慢慢轉頭,看到季知逸無甚表情的面容後,咧開唇乖巧道:“哥,好巧。”
“不巧,現在才遇到你。”
季雲姝話語一噎,雙手交握于身前,規規矩矩地低下了頭。
季知逸松開手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見她一切安好,神色微緩道:“既然回來了,那便跟我回家。”
季雲姝神情一頓,撇了嘴有些不情願道:“好不容易你回來了,我可以出門轉轉,所以暫時還不太想回去。”
季雲姝低着頭無聲抗衡,季知逸默了片刻道:“從上京去蘇揚城需五六日車程,今日你若不回去收拾東西,三月十二的花神會,你應該是趕不上了。”
“那又怎樣.......什麽?”季雲姝瞳眸一亮,擡頭貼到季知逸身邊道,“哥!你剛剛說什麽!”
季知逸挑了下眉宇道:“沒什麽。”
“你剛剛說了讓我去蘇揚城看花神會!你不能反悔!”
季雲姝抓着季知逸的胳膊高興地搖晃,季知逸彎了唇角輕笑道:“那就回去收拾東西。”
“好嘞!”
季雲姝高興轉身,看到一旁的江瀾音,這才想起自己剛才和人聊到一半就被她哥打斷了。
“哥,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個是我剛認識的一位......”
“瀾音。”季知逸拖拽着胳膊,帶着季雲姝徑直走向江瀾音,随後看向身側發懵的季雲姝道,“她是我的妻子,叫人。”
季雲姝眨了眨眼無甚反應,半晌後有些尴尬磨蹭道:“江姑娘好......”
季知逸皺眉看向季雲姝,季雲姝頭皮發麻道:“怎......怎麽了?”
“錯了。”
季雲姝斜眸看了看江瀾音,又看了看季知逸,來回看了幾遍後,倏然留意到江瀾音身上的狐裘。
她盯着那件雪白狐裘看了片刻,終于想起來為什麽方才看它眼熟,原來她哥把原本要送給她的銀狐皮毛所制的裘衣送給了江瀾音!
季雲姝又轉回頭盯着她哥看了好一陣,幾息之後,她側頭望向江瀾音,揚眉笑道:“嫂嫂好!”
前世的好友突然改喚她嫂嫂,江瀾音別扭了好一會,适應了片刻,她才調整好神情回應道:“雲姝,好久不見。”
“嗯?我們見過麽?”
季雲姝愣了一下,季知逸也面色微疑。
江瀾音抿唇一頓,這才回想起,她與季雲姝雖同在上京,但季雲姝從不參與京中後宅的聚會。
她與季雲姝的第一次見面,還是她嫁于傅棠後,主持操辦傅家的春花會,她按着禮節也給将軍府遞了請帖,季雲姝應邀而來,這才與她相識。
這會憶起前塵往事,江瀾音才發現季雲姝僅有的幾次出席宴會,皆是她主持操辦的。
春花會是季雲姝第一次參與京中後宅的宴會,從不參與這些的她,為何會應了那一次的邀?
“瀾音?你怎麽了?”
見江瀾音倏然恍惚不語,季知逸不禁有些擔憂。
“沒什麽,抱歉,突然走神了。”見兄妹二人皆注視于她,江瀾音頓了一下撒謊道,“先前雲姝在宮中伴讀,曾遠遠見過一面,她當時并不知曉。”
季雲姝先前時常入宮,為公主伴讀,若說在宮中見過,的确是有可能的。
季雲姝“哦”了一聲點點頭,季知逸看向江瀾音道:“你的事情可有忙完?我可以陪你一同再逛一逛。”
江瀾音看了眼不遠處的商街,本打算去看看商鋪經營情況的,被那老頭一耽擱,倒是忘得一幹二淨。
“沒事,也不急于這一時,今日便不去了。”江瀾音想了想今日那個老頭的話,笑了一下彎眉道,“而且,我有了一些新的想法,等安排好了再去也不遲。”
季知逸盯着江瀾音看了片刻,見她笑容明媚,心頭驟然一跳,随後低了頭道:“好,那便改日再去。”
因着回将軍府的路途并不很遠,三個人索性一同漫步而回。
一路上季雲姝都在興奮地說着她從旁人處聽來的花神會,她說得眉飛色舞,江瀾音也聽得起興。
季雲姝喜歡了解各地風俗趣事,蘇揚城的花神會能讓她這般期待,想來也确實是十分精彩,這讓十多年不曾邁出過上京的江瀾音,心中也不禁多了好幾分向往。
“你有興趣麽?”
身側一直沉默的季知逸突然發問,江瀾音偏頭望去,猝不及防撞入了季知逸沉黑的瞳眸之中。
“你說花神會麽?”
季知逸“嗯”了一聲,江瀾音點了點頭道:“聽雲姝這麽一說,倒是很感興趣。倘若日後有機會,我應當是會去看一看的。”
“日後?”季知逸搖頭道,“你可以這次與雲姝同去。”
江瀾音腳步一頓,琥珀色的瞳眸倏然微放,她看向季知逸有些不可置信道:“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和雲姝一同出京?”
季知逸似乎也沒料到江瀾音會這般驚訝,看到她眸中的光亮,牽了唇角點頭道:“可以,我今日已向太後明禀,太後安排了林越帶幾個南府軍中的精兵,陪護你們前去。”
“啊?林越陪我們去麽?”季雲姝頓時垮了臉,“怎麽是他那個騷包精啊......”
江瀾音遲疑了一下,看向季知逸詢問道:“将軍不随我們一道去麽?”
季知逸神色微頓,笑了一下道:“不了,我應了太後的邀請,再回塞北之前,會每日入宮向太子教授武藝與兵法。”
“每日都要入宮?”
江瀾音合唇低眸,倏然明白了太後的意思。
以往季知逸駐兵塞北,季雲姝都是留于京內,說是照顧,實則也有扣押之意。季知逸身邊如今只有她與季雲姝兩個親近之人,她與雲姝出京,季知逸自然是出不得的。
江瀾音低着頭不說話,季知逸神色柔和道:“難得休息,入宮與林太尉、文太傅他們一道聊一聊,倒也閑适。你與雲姝跟緊林越,他會為你們安排好一切。”
聞言,一旁的季雲姝也沉默了下來,半晌後她又打起精神,挽了江瀾音的胳臂笑道:“嫂嫂,我哥他走南闖北見識許多,難得這次忙裏偷閑,可以在宮中懶上片刻,咱們也別操心他了,讓他陪那兩個老頭子慢慢談天去!”
季知逸笑了一下點點頭,季雲姝又說了好些南江郡的風俗地貌,江瀾音的心思被她吸引了去,便也暫時放下了對于季家兄妹被迫隔籠而居的不平感嘆。
蘇揚城一行,季知逸大概是早已做好了規劃,她與季雲姝還在不敢相信的興奮之中,三日後,林越便帶好了人馬等在了将軍府的門口。
“小姑奶奶,你是去蘇揚城看花神會,不是去蘇揚城長住,你帶這麽多東西,是打算和弟妹一起坐車頂麽?”
林越一邊幫着季雲姝提溜包裹,一邊吐槽着她塞了大半車的行李。
“騷包精,你懂什麽!”季雲姝一把拍落林越翻動食盒的手,然後奪過食盒提上車道,“雖然只是半個多月的行程,但是吃穿用度一樣都缺不得,這一路上少不得要趕路,有本事你餓了的時候,別來找你姑奶奶!”
“嚯,姑奶奶,您慢點!”
季雲姝提着食盒蹿蹦上車,林越在一旁趕緊伸了手相護,見她站穩當後,才托着食盒底部還于她道:“放心吧,這一路叢山密林的,我還能餓着你不成?”
“嗯?我們不走南邊平路麽?”
江瀾音十多年前從塞北回來時倒是走過南江郡,依稀記得南邊是修了官路,傍田依城,并非全然山道。
“往日自是走南邊官路方便,只是如今南鄉疫情嚴重,周圍幾個城鎮都落了封,道路不通,便只能繞行西邊了。”
季知逸伸手扶着江瀾音上了車,向她解釋一番後,又看向林越叮囑道:“西邊山路荒蕪,平日裏走道之人甚少,你們切記莫要夜間行路。我已在地圖上為你們标了落腳處,那些地方我曾路過,确定安穩,你們只管去歇息便是。”
“放心,這車上是兄弟你的媳婦與妹妹,我還能讓她們出事了不成?”
林越勾過季知逸的肩膀,指了指已經鑽進車裏的季雲姝道:“再說了,就這小祖宗,誰惹她誰麻煩,哪個匪賊會想不開去惹她?哎!”
林越擡手接住迎面而來的蘋果,季雲姝掀了窗簾怒道:“閉嘴吧騷包精,就你話多!”
季雲姝重重擲下車簾,林越随手将蘋果在衣袖處蹭了蹭,然後啃了一口道:“吃人嘴軟,拿人手軟,聽季大小姐的,我不說了。”
窗簾重新掀起,江瀾音看向車外的季知逸道:“那我們這便出發了。”
季知逸盯着車窗處的江瀾音靜了許久,江瀾音覺得自己應該再說些什麽,可憋了半天又不知該說什麽好,在季知逸似有期待的目光裏沉默了片刻,她終于想到了一些關懷的話:“這些日子我不在,将軍獨自也可回內室休息。”
說完江瀾音還輕輕眨了眨眼。
畢竟是人家的床,卻一直讓他委屈于軟榻,這會她出了門,沒道理再讓人屈居于小榻之上。
反正等她回來也是要重新換洗床褥的!
期待了許久的季知逸:“......好。”
“噫,嘴裏怎麽突然就泛了酸,溜了溜了。”
林越龇着牙跑了開來,季知逸望着車上的江瀾音良久,确定是等不到其他話語後,垂了下眼睫溫和道:“路上一切小心,跟緊林越與雲姝。”
“好。”
“行了哥,我會好好照顧嫂嫂的。你就放心吧!”
季雲姝從窗邊擠出半個腦袋,對着季知逸揮手道:“回去吧,我們很快就會回來的!”季雲姝說完又退了回去。
馬車緩緩行動,江瀾音看着立在原地的季知逸緩緩後退,變小。
她撐着車窗微微探出身,季知逸仍站在遠處,視線緊緊跟随着馬車,與她遙遙對望。
江瀾音突然覺得她之前的話說得不大好,她應該和季知逸好好道個別的。
馬車漸行漸遠,江瀾音突然往前斜出了身子,對着門口的季知逸揮手道:“将軍,你好好休息,等我和雲姝回來,給你帶南江郡的花餅嘗鮮!”
立在原地的季知逸終于回了神,他回應了江瀾音的揮手,一貫低沉的嗓音意外清亮道:“好,我等你。”
聽到回應的江瀾音只覺心頭一陣輕快,直到馬車行遠,再也看不到将軍府的影子,她才收回身,重新落座。
江瀾音靠着車壁難得輕松,片刻後又不禁有些擔憂,也不知道南江郡的花餅能不能存鮮五六日帶回來......
出了上京,正如林越所言,一路皆是叢山密林。
馬車颠簸了一路,行到第三日時,四周已經沒了人聲,除了風吹樹葉的沙沙聲,便是飛鳥清脆起伏的啼鳴聲。
“林越,還有多久咱們才能到休息的地方啊?”
季雲姝捂着肚子白着一張小臉從車上探出頭,林越勒馬減速,直到馬車跟近,他伸手探了一下季雲姝的額首道:“再行三十多裏就會有一個小鎮,鎮上定然有郎中,你可還能堅持?”
虛汗洇濕了鬓發,季雲姝咬了咬下唇道:“可以,暫時死不了。”
見季雲姝還有力氣開玩笑,林越神情終于松了一刻道:“沒毒死你,也是你命大,什麽果子都敢亂吃,幸虧只是讓你鬧肚子!”
季雲姝捂着肚子倚着窗欄道:“我怎麽知道那蘭莎果竟然會出現在這裏,它明明就只長在嶺南郡那邊才是!”
“祖宗,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這果子也只是挑環境,若有合适的,它才不管什麽南北。”
季雲姝閉了眼搖頭道:“算我倒黴,偏偏它還和那紅果長得一樣,這次眼拙了!幸好嫂嫂沒吃,不然真得出人命......”
江瀾音重新擰了帕子放置季雲姝頸側,為她擦了擦汗水道:“你還是少說兩句好好歇一會,要不要喝點水?”
季雲姝虛弱地點了點頭,江瀾音将水杯遞到她的嘴邊,不料剛喝了一口,她便全吐了出來,又幹嘔了些許酸水,眼前一陣發黑。
江瀾音匆匆放了水杯扶住險些摔倒的季雲姝,見她面色越來越難看,她不禁擰眉擔心道:“林将軍,雲姝這般,若是拖久了定是會虛脫,不能再耽擱了。”
林越探了探季雲姝的脈搏,随後也蹙眉道:“但是最近的鄉鎮還有段距離,我們最快也需三個時辰方能抵達。”
江瀾音摸了摸季雲姝漸漸起熱的額首,看向林越身下的坐騎道:“若是林将軍騎馬帶她先行,應是可以早些到達的。”
林越頓了一下,有些遲疑道:“可以是可以,但是你又怎麽辦?”
江瀾音果斷搖頭道:“救雲姝要緊,随行的還有其他南府軍的精兵,有他們相護,我定然也是無甚危險的。再者我們處在內郡,治安一向安好,林将軍不必擔心。”
林越躊躇了片刻,季雲姝又偏頭嘔了幾口。眼見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林越翻身下馬,将她抱下車置于自己的馬背道:“那我便帶她先行,你跟好軍中将士。”
“嗯,林将軍放心,我們鎮上會合。”
林越喚來侍衛長細細叮囑了幾句,随後翻身上馬,帶着季雲姝疾奔而去。
隊伍裏倏然少了兩人,江瀾音這才感知出深山密林的陰慘寂靜。
馬車碾壓過冬季遺落的枯枝爛葉,噼噼啪啪的碎響,讓本就心念季雲姝病情的江瀾音,心頭一陣煩悶。
倏然,噼啪響動間混入了一陣嘈雜淩亂的笨重腳步聲。
緊跟着刺耳的兵器出鞘聲響起,車外一片混亂!
江瀾音匆匆掀起車簾,只見車外侍衛已于一群身份不明的壯漢打成一團。
侍衛長拉下江瀾音将她護在身後,當機立斷砍下馬車上的繩索,帶着江瀾音翻身上馬,沖出人群往前狂奔!
身後兵器交接聲逐漸息遠,侍衛長不敢冒犯江瀾音,只得急促提醒道:“夫人,抓緊缰繩!”
心頭直跳的江瀾音穩住身心,死死抓緊了缰繩,将自己穩于馬背。侍衛長剛要舉鞭抽馬,下一秒一聲悶哼,捂着中箭的肩頭自馬背上摔落而下!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馬匹亂了步伐,江瀾音努力定神馭馬,看到身後追來的幾個黑衣人與倒地不起的侍衛長,她咬緊牙關,按着季知逸曾經指點的方法,捏緊了手,操縱着馬兒往另一頭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