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晉江文學城是唯一正版……
第59章 第59章 是唯一正版……
“大姐姐, 你沒事吧。”
顧以炔拉着她的衣袖,滿臉盡是憂色。
剛剛他看到大姐姐的臉一下子就白了,變得煞白煞白的, 吓死他了。
“是不是站太久了,你要不要先歇歇?”
顧以炔見城門衛還在和道士唠嗑, 有些生氣地朗聲道:“咱們路引齊全, 能不能快些放行。”
“嚷嚷什麽。”長着一把絡腮胡的城門衛大着嗓門,“等不急就別進了。”
他掃了他們幾個,指着重九道:“邊關重地,嚴禁帶武器,不許進。 ”
“你!”
顧以炔氣得臉頰都鼓起來了,他分明就是在找岔!前頭進去的镖師們還都帶着腰刀呢。
“哼, 哪兒來的小公子,毛都沒長出來吧,還瞎叫喚,去去, 滾一邊去。 ”
“差爺。”
老單摸了個二兩重的銀锞子悄悄往他手裏塞。
“我家姑娘身子有些不舒坦, 小公子他是着急了。”
守門衛瞧着這一行中唯一的少女,果然是面有土色冷汗淋漓,也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 他掂了掂銀锞子覺得他們還算識趣,便道:“進去吧,前頭有醫館。”
“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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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單拱了拱手。
顧知灼忽然問了一句道:“這位差爺, 方才的道長是哪間觀的。”
“是上虛觀的白松道長, 在前頭不遠。”
“我聽着你們說了鎮邪什麽的,這上虛觀可是精于八卦陰陽,除邪避祟?”
“那你可說對了。”守門衛大着嗓門說道, “上虛觀的長風真人開了天眼,能通鬼神。你瞧見城門上的八卦鏡了沒,就是長風真人親自做了法事挂上的。”
一旁有個老人感慨:“三年前的屠殺,冤魂遍野。”
有人插嘴道:“長風真人做法鎮壓的,該不會是涼國大将吧!”
“要真是就太好了!老朽拼了命也要讓那夥子蠻夷挫骨揚灰!”
西疆十三城的百姓就沒有不恨涼國的,恨不能剝皮啃骨。
“我覺着是,除了涼人,還有誰能滿身煞氣,需要做法鎮壓。”
顧知灼聽了一會兒,沒多耽擱就進了城。
她心裏想着白松道長說的那些話,心神不寧,直到顧以炔喚了一聲:“大姐姐。前頭是醫館!”
“不去了,我已經好了。”
心悸只有短短的一瞬,毫無由來,去的也快。
她定了定神,說道:“我們先去吃些東西,再買些補給,明天就能到阿烏爾城,別節外生枝了。”
是與不是,明日便知。
顧知灼拿出了袖中的羅盤,看了一眼天池的磁針。
“大姐姐,”顧以炔懊惱道,“我錯了。”
顧知灼挑眉看他。
顧以炔讪讪道:“我不該亂插嘴的。”
“沒事,長了記性就行。不然古人怎麽說,吃一塹長一智。”
後面不管那個守地衛說什麽,他都忍着沒再開口,說明他當時就明白自己沖動了。
說到底,他也是在擔心她。顧知灼看了看左右的鋪子:“要不要吃羊肉?”
顧以炔一下子又神采飛揚了:“要!要!”
他們就近找了家酒館,喂了馬,又點了些羊排和容易填飽肚子的吃食,還另外打包了幾百個馕。
坐下來後,顧知灼給了小二一些銀子,托他去買些羊回來,二十只,五十只都可以,有多少要多少。餘下的就當賞錢了。
這賞錢真是不少!小二樂得應下,趕緊出去辦。
等他們吃飽喝足,小二就搬了五只殺好洗淨的羊回來,還弄了一輛板車,把羊放在板車上。
老單過去把板車綁在馬後,小二拿布擦着汗,操着音域口音說道:“賣羊肉的王屠夫說,這幾日又有涼人來搶掠了,他媳婦娘家的村子前天剛被屠了,他經常去那裏收生羊,現在是不敢去了,手上的生羊只剩下這五只。要不夠的話,我再去別處給你們問問。”
“當年國公爺多麽英武,打得西涼人抱頭鼠蹿,現在呢,幾年的功夫就又嚣張起來了。咱們守備都說好幾回了,要派兵出去清剿一下,那個狗屁監軍不同意。呸!”
“他整天躲在城裏不出去,殺也殺不到他頭上。”
老單心頭一凜。
他連忙問了被屠的村子在哪個方向,又去找了王屠夫打聽了一番,等出城和齊拂會和後,把情況的一說,又道:“齊校尉,得派斥候去查探一下。”
齊拂眉頭緊鎖。
他和顧知灼商量了一番後,派了五十人出去,其他人就地紮營。
“沒給你們帶酒,就帶了些羊肉,等回京後,我請大家吃頓好的。 ”
羊肉!
快馬加鞭的跑了十來天,有頓羊肉那也是極香極美的。
周遭頓時一片歡呼不斷,燃起篝火。
五只羊,四百人,一人也就分一口,吃得他們意猶未盡,直罵涼人不長眼。
斥候是半夜回來的,顧知灼睡得淺,聽到動靜就起來了,又把顧以炔叫了起來。
“大姑娘。”
“出門在外,沒那麽多禮。”
不止是齊拂,老單和重九也都過來了。
顧知灼往齊拂身邊席地一坐:“說吧。 ”
“是。”
斥候禀道:“有約百來涼人,六天前進入大啓境內,連屠了三個村子,還搶走了十來個姑娘。”
“暫且沒有發現涼人的行蹤。”顧知灼颔首。疆域廣闊,這夥涼人随便往哪裏一待,一時半會兒也确發現不了。
“屬下已命人沿着他們最後到過的村子一路追尋。”
待斥候說完,顧以炔強忍怒火道:“大姐姐,我覺得那個小二哥說得對。要是能時不時地派兵清剿一番,涼人也不敢這麽大膽,一百多人就敢來我們大啓疆域內屠殺。”
“大姐姐,爹爹從前說過,朝廷給邊關定下的兵力,每城有一萬至三萬不等。就算各城只負責各自附近疆域,涼人也不至于這樣嚣張。”
“你說的是。西疆諸城設有監軍,沒有監軍許可,守備不得擅自出兵。”
顧知灼和他說了監軍的事,顧以炔聽得目瞪口呆。
顧知灼忍不住就想笑,譏諷的那種。
連一個十二歲的孩子都懂的道理,龍椅上的那一位真就看不明白嗎?未必。
只是這樣,他能更好的掌控西疆。
至于涼人,涼國三年前就已經簽下了降書,他們被鎮國公打得元氣大傷,十年內都沒有實力再犯境。最多也就是如今這般,百來人搶掠幾天就走。
天高皇帝遠,只要不危及江山社稷,對皇帝來說又算得了什麽。
“大姑娘。”齊拂思忖道,“末将認為,明日出行前可派一百人先行一步探路。”
顧知灼點了頭:“煩勞齊校尉了。”
在野外也不知時辰,但弦月當空,天邊還是黑漆漆的,顧知灼又去睡了一會兒,免得精神不好影響士氣。
天剛蒙蒙亮,他們就出發了。
一路上無驚無險,倒是在路過其中一個被屠村子的時候,遠遠聞到了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
顧以炔捏緊了缰繩,策馬上前幾步,走到顧知灼的身側。
他的小臉崩得緊緊的,又強裝鎮定,一手拉着缰繩,一手摸着腰刀,警惕地環顧四周。
他們沒有進村,遠遠地繞了過去,直到血腥味淡去,顧以炔往馬背上一趴,一股酸味從胃裏反了下來,嗆得他一陣惡心
“三少爺。”老單安撫地笑道,“是不是想吐?以後看多了就好了,新兵蛋子都這樣。”
“是……”
“接着。”
顧知灼扔了個香囊,他擡手接過香囊放到鼻子底下聞了好幾口,覺得整個人都活過來了,就是有些心情低落:“大姐姐,他們本來不該死的。”
“難怪北疆總有打不完的仗。”
顧知灼笑了笑。
是啊。北疆如今的太平是用顧家四代人和無數将士的命堆出來的。
“大姑娘,前頭就是阿烏爾城了。”
“走吧。”
顧知灼摸摸玉獅子的腦袋,喊了一聲“駕”,再又疾奔了一個多時辰,一座古樸的城池終于出現在了視野盡頭。
此時,申時剛過半。
顧知灼這一行足足有幾百人,還沒進城就被攔了下來。
她從懷裏摸出了聖旨,把聖旨展露于人前。
“請去禀報姜守備。”
“我們從京城而來,我是鎮國公府的。”
很快,門千總從城牆上下來,待确認了來人的身份後,立刻打發了人前去回禀,并着人把要進出城的百姓們全都攔得遠遠的。
沒一會兒,城內有奔馬聲傳來,一個披着铠甲的中年男人在一衆人等的簇擁下策馬而來,還有一輛黑漆馬車跟在後頭。
“姜守備。”
顧知灼見了禮,猜測他應當就是公子說的阿烏爾城守備姜有鄭了。
姜有鄭下了馬,若有所思地注視着顧知灼。
半個月前姜有鄭就知道會有鎮國公府的人來,只是方才城守衛來禀的時候,沒說來的是個姑娘啊。
顧知灼的身上是大紅色的騎裝,面覆薄紗,腰間束着黑色馬鞭和短刀,烏黑的長發在腦後綁了一個高高的馬尾,為了騎行方便沒有帶任何首飾。
她沒有女扮男裝,實實在在就是個姑娘家。
他道:“敢問姑娘是……”
咳!
從馬車的方向響起一聲輕咳,打斷了姜有鄭的聲音,一個四十來歲穿着文官的緋紅色官服大腹便便的男人踩着腳凳下來了。
他昂首挺胸地走到姜有鄭身邊,一臉倨傲。
顧知灼喚了一聲“劉大人”,又對姜有鄭說道:“我姓顧,是鎮國公長女,奉皇命而來。”
她說完把手上的聖旨遞了過去。
姜有鄭趕緊雙手接過,看完後,給了一旁的監軍劉諾。
劉諾沒有接,他跪倒在地,一臉嚴肅地對着京城的方向三跪九叩。
“臣劉諾恭請皇上聖安。”
顧知灼:?
姜有鄭的眼角直抽抽。
他這麽一跪,他們若是不跪,豈不是顯得他們對聖旨不恭不敬。
于是,嘩啦啦一下子就跪倒了一大片。
劉諾叩完了首,用袖子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感念君恩浩蕩,自己當以十二分敬畏之心辦妥皇帝交代的差事雲雲。
“大姑娘。”
齊拂看傻了眼,木木地問道:“咱們要跪嗎?”
顧知灼勾了勾嘴角:“咱們遠道而來,就無需入鄉随俗了。”
晴眉低頭悶笑。
顧知灼抱着雙臂靠在玉獅子的身上,喂它吃了顆糖,劉諾終于從地上爬了起來,雙手接過聖旨看罷後,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顧知灼。
“你一個沒出閣的姑娘家,跟着一群男人風餐露宿,同吃同行,實在有失貞節。”他就像是在看什麽髒東西一樣,嫌棄道,“鎮國公府就沒人了,讓你出來?本官不想跟一個女子多言。”
他官威甚重地揮了揮手:“快快回京去吧。”
什麽亂七八糟的。顧知灼冷笑出聲:“我此來是奉了聖旨,劉大人若是對聖意有所不滿,待我回京自當禀明了聖上。”
“皇上讓我來,劉大人讓我回。許是劉大人你,比皇上更加加聖明,可聖心獨斷。”
“你!”劉諾指着她,喝斥道,“牙尖嘴利!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顧知灼笑意中不帶一絲溫度:“我是女子,那誰又是小人?”
“齊校尉,記下,阿烏爾城監軍劉諾對皇上不躬,謾罵皇上是小人。”
齊拂拱手道:“末将記下了。”
“我、本官……”劉諾沒想到居然還有校尉随行。
他的臉上青青白白,氣得胡子都翹了起來,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冤屈,激動道,“你胡亂污蔑!本官自當禀明聖上……”
“好了,劉大人。”
姜有鄭出言緩和道,“顧大姑娘奉皇命而來,我等自當謹遵聖命。”
劉諾接了他遞上來的臺階,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用力一甩袖,回到了自己的馬車上。
姜有鄭笑了笑,說道:“顧大姑娘,請。”
顧知灼翻身上馬,随着他進了城門,直接往守備府去。
一路上,有不少百姓在看他們,還有交頭接耳。
和巴勒亥城相比,阿烏爾城明顯貧瘠了不少,街上沒多少店鋪,兩邊的房舍有着明顯破損的痕跡,上頭糊了一塊一塊的粘灰。百姓也少了很多,幾乎見不到幾個壯年男人。
“大姐姐。他這是做什麽。”顧以炔有些沒懂。
他們是奉旨而來的,有聖旨在,這劉諾腦子壞掉了嗎,故意為難他們。
顧知灼哂笑:“要銀子罷了。”
姜有鄭就在不遠,聽了個一清二楚,他的眼角又抽了抽,只當沒聽到。
“塞個一萬兩銀票,保管他對你滿臉堆笑。”
姜有鄭心道:這話說對了,不過不需要一萬兩,這人寒門出身,眼皮子淺得很,一千兩就夠了。
他本來還想着,是不是要提點顧大姑娘一二,誰想,原來顧大姑娘竟是個明白人。
看懂了但一點也不慣着,也是脾氣大的,不愧是國公爺的女兒。
等到了守備府,領着他們進去的時候,姜有鄭的态度誠了幾分。
劉諾在上首坐下,身上陰沉沉的,臉上寫滿了不爽。
顧知灼連眼角也沒有斜他一下,她懶得應酬,也不想喝茶,只問道:“姜守備,我父的遺骨呢?”
姜有鄭沉默了一下,有點難以啓齒:“顧大姑娘節哀。”
顧知灼的心口狂跳了幾下,面色不顯:“姜守備請直言。”
“是這樣的……”姜有鄭起身道,“顧大姑娘,請。”
見顧知灼壓根當他不存在,劉諾幹脆也不跟不過去了,憋着一口氣坐在正堂等他們再回來。
顧知灼随着姜有鄭走到後堂。
後堂布置成了靈堂的樣子,在一個黑漆木的供桌上頭,安放着一個正方形的木盒。
這木盒大小,僅僅只夠安放一個頭顱。
顧知灼的心似是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揪了一下,痛得難以自抑。
她幾乎控制不住自己腳下的步伐,跌跌撞撞地走了過去。
她的手在顫抖,連指尖也抖得厲害。
“大姑娘……”
老單想說,要不他來。
顧知灼默默地搖了搖頭,她緊咬下唇,淡淡的血腥味彌漫在唇齒間。
顧知灼慢慢地打開了那個木盒。
木盒裏頭是一個已經風幹了的頭顱。
沒有了血肉的支撐,幹透的皮膚緊貼在頭骨上,兩眼的位置只留下深深的凹陷,一眼看去,誰又能認得出這是那位風姿綽約,威武不凡的顧韬韬。
血脈相連的痛楚在顧知灼心裏灼燒着,淚如泉湧。
她跪倒在了地上,将雙手抵在額前。
其他人也盡數跪在了她的身後,深深俯首。
就連姜有鄭也跪了下來。
顧知灼任由眼淚不住地往下落,滴在地上,過了一會兒,她直起身,然後,再次伏首叩頭。
等到第三次伏首時,她已經收斂住了淚,把所有噴湧而出的悲痛強壓了下去。
爹爹說過,為将者,絕不能讓自己被情緒所累,必須始終保持冷靜和清醒。
她雖不是将領,可是,她身後還帶了四百人。
她帶了他們出來,也會把他們帶回去的。
顧知灼撫過裙擺站起了身,走過去把那個木盒抱在了懷裏。
“姜守……”
顧知灼剛要回首說話,她忽然眉頭緊鎖,又把木盒重新放回到桌上。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雙手把頭顱捧出,對着晴眉道:“你把這木盒翻過來。”
她的聲音冷到了極致,仿若含着一口冰。
“是。”
晴眉依言把木盒翻了過來。
“砸開。”
!
所有人皆是一驚,老單沖了過去,但是晴眉的動作更快,在顧知灼說完這兩個字後,她已經拔出了腰刀,一刀砍了下去。
“大姑娘,您三思啊!”
這雖不是棺椁,但也裝着國公爺的遺骨,不能随意毀了啊!
“大姑娘!”
他們以為她是被悲傷沖暈了頭,然後下一刻,所有人全都噤了聲。
木盒的底部竟然有一個薄薄的夾層,晴眉一刀砸開夾層,裏頭赫然貼了一張符箓。
符箓的顏色十分陳舊,上頭還沾了血。
鮮血因為時間長久已經變為了黑紅色,混雜着符箓上的文字,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