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天色已然暗沉,慕初靜揉捏着後頸仰頭望着天邊的月亮,數個時辰不間斷的行走耗費了她極大的體力,尤其是心理上的壓力。
那三根快要貼合飛過的箭羽殘留在她心理的餘威久久忘不掉,回來的途中,她就一直在思考這件事。
倘若它日師姐不在她身邊,有人無端對她出手,她能抵擋的住嗎?
她抵擋不住。她連躲避的能力都沒有,她太弱了。胃翻天覆地地攪動起來,慕初靜用力咽了下喉嚨,堵住漫上來的難受。
她垂眸看向那幾枚靈珠,其中一枚藍色的格外顯眼,後知後覺地睜大了眼睛,回憶起黑衣女子說的那句“比那什麽宗的強許多”和邬黎的那句“蒼焰宗的人,不會查到二位”。
難不成,這幾枚靈珠是……
一個大膽的猜測浮現在慕初靜心頭,她隐下詫異,虎口脫險的喜悅過後,是無盡的後怕,故作無事發生地問:“師姐,這幾枚靈珠是靈獸體內的嗎?”
白清凡把玩着破凡,規劃後面的行程,聞言看向一旁面色微白的師妹:“靈獸體內的靈珠中即使脫離獸體,也會洩露出些許靈氣。而人體內的,一旦取出,所有的能量都會封存在靈珠內部。”
慕初靜拿着的這幾枚靈珠安安靜靜,和普通的圓珠沒什麽區別,答案是什麽,顯而易見。
溫涼的靈珠頃刻間變成了燙手山芋,扔也不是,拿着也不是。
她心慌。
周圍空無一人,白清凡收起破凡,朝着幽暗森林外的小城池走去,今晚要再留宿一夜了:“你既然修煉了那個,日後少不得各種靈珠練手。況且,”她停下腳步,眼神轉暗,“你不搶奪別人的,別人也會主動也搶奪你。”
“就像是幽暗森林內發生的。”
只因為采摘了一株萬獸草,邬顏便直接出手,想要置二人于死地,就連後面出現的邬黎,表象溫柔恬靜,可随手拿出蒼焰宗衆人靈珠的姿态,毫無半分心慈手軟。
最後達成和解,無外乎是沒有把握拿下她們,不然,蒼焰宗弟子的下場,就是她們二人的下場。
慕初靜目光幽深,五指合攏,腦海中循環着箭氣帶來死亡危險,心髒的鈍痛時隐時現,她不想再過多的體驗那種等待和無助了。
總不能當砧板上的魚,被人随意玩弄,随意剝奪生命吧。慕初靜的眼神逐漸堅定,搖擺不定的天秤傾斜到了她所認定的一方。
她将幾枚靈珠被放入空間儲物中,擡手捋了捋散亂的碎發,緩和過心情,三步并作兩步地走到白清凡身邊,與她并肩行走。
白清凡看了她一眼,慕初靜帶着與平日無異地笑容,笑盈盈地挽上她的手臂:“師姐,我們明天回去好不好?現在好累的。”
白清凡不着痕跡地蹙了下眉,輕輕抽了下胳膊,沒抽出來,又看向慕初靜甜膩的笑容,低聲“嗯”了聲。
回到來時居住的那家客棧,慕初靜在掏付靈石時,發現店老板有些心不在焉,伸着脖子,側着耳朵聽一樓大堂內食客的談話。
慕初靜起初沒怎麽關注別人的聊天內容,見店老板這幅模樣,忍不住跟着側耳。
“蒼焰宗慘啊,他們長老趕到的時候,一個個的只剩下涼透了的屍體了。”
“誰說不是呢,就連那位藍靈都沒了性命,靈珠都被挖了,聽說他們長老氣得差點沒吐血。”
“報應,讓他們天天目中無人,也就敢在我們這群散修面前為非作歹。”
“但那可是藍靈,怎麽就這麽容易沒了性命,幽暗森林該不會藏着什麽……”
“管他的,死了就死了,蒼焰宗不都開始查了,等結果呗。”
叽叽喳喳的交流聲入了耳,慕初靜敏銳地捕捉到關鍵詞,下意識望向白清凡,那些靈珠現在就放在她的空間儲物中。
轉念又想,她的空間儲物,蒼焰宗的人總不能明搶去檢查吧。
淡淡地收回目光,慕初靜接過店老板遞過來的鑰匙,道了聲謝,正想着要不要點些吃食一并帶入客棧房間內,客棧半開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開。
木屑飛濺。
大堂內的食客震驚地看過去。
只見一群穿着相同服飾,胸前刻畫着火焰紋飾的人大搖大擺地闖入客棧內。
是蒼焰宗的人。
為首的兩名中年男子身上釋放着令人生畏的威壓,比之死去的那名藍靈還要有壓迫感,慕初靜不自覺地後退了半步,後腰抵在店老板的桌邊。
靈海被這股威壓壓得發顫。
“是蒼焰宗的長老。”有人低呼。
“他們怎麽來這裏了,真的要挨個搜查嗎。”
“……”
更強的威壓鋪滿整間客棧,食客們被壓制地動彈不得,個個縮在桌子邊,不敢再發一言。
慕初靜抿住唇,纖細的手指拉住身邊人的衣袖,觀察着進來的人群,調轉靈力,抵抗這股威壓。
突然,身體一輕,她的手腕被一只溫涼的手牽住。
是師姐。慕初靜莫名安心下來,後緊繃的身子松垮下來,虛虛抵在後桌上。
“店老板在哪?”其中一名中年男子朗聲問。
躲在長桌後方的男子顫顫巍巍地出來,衣袖擦拭着額頭的冷汗,賠笑道:“大人,我這就小買賣……”
中年男子身後一名弟子走出,厲聲喝道:“少廢話,讓客棧內的所有人都到這來,主動打開靈海。”
店老板為難:“這……”
他哪裏能指揮的動一群修士,稍不注意得罪了誰,擡手間,不僅這間客棧,連他的老命都要搭進去。可蒼焰宗這般氣勢逼人,他不敢不聽命。
陷入兩難之地。
蒼焰宗的弟子移動到店老板身前,五指伸出,遏制住店老板的脖子,不耐地将人提起,冷聲道:“是我們蒼焰宗的話毫無作用嗎?耽誤了捉拿賊人,你擔待的起嗎?”
一語是警告店老板,亦是在警告客棧內的人。
店老板連忙驚呼:“不敢不敢,我這就讓人喚他們下來,還請大人放過我。”
蒼焰宗弟子滿意:“哼,快點。”
店老板跌坐在地上,連連應“是”,叫人去喚二樓未下來的住客。
一樓食客被迫打開靈海供蒼焰宗的人檢查,修為高的,有自己的傲氣,已然和蒼焰宗的人打了起來。
各式靈力在大堂內亂飛,驚呼聲不斷。
許是覺得乏味了,又許是探查一路,遇到了太多類似的事,領頭的一位中年男子大手一揮,強橫的靈力重重壓在所有人身上。
大堂的散修大多是綠靈之下,綠靈的寥寥無幾,面對藍靈強者,毫無反抗之力。
有剎那間,慕初靜膝蓋一軟,差點跌坐,被身後人拉了一把,直起身,無形的靈力屏障緊随其後,覆蓋在她身上,為她抵擋了大部分的沖擊。僅剩的一小點,她咬咬牙,努力運轉靈力,勉強抵抗下。
白清凡瞳孔中,一抹暗紫色的光芒掠過,快速掐了幾下指節。
就在這時,慕初靜發現蒼焰宗另一名一直未曾言語的中年男子直勾勾地盯着她們,不知看了多久。
如鷹眼般地直穿她的靈魂,慕初靜有種被看穿的錯覺。告誡自己要鎮定,她避開和中年男子對視的目光,轉向別處。
中年男子奇怪,他在那兩名女子身上察覺不到一絲能量波動,此番情況,唯有三種可能。
一是她們毫無靈力,只是兩個普通人,二是她們身上有隐瞞氣息的法器,三則是,她們的修為要高于他。
中年男子率先排除了第三種可能,年紀輕輕,怎麽可能比他修為高。其次,便是兩人的衣着打扮,出現在此地,臨近幽暗森林,也不可能是普通人。
就只能是第二種可能性了。
殺人奪寶。中年男子陰暗地側頭和身後弟子說了什麽,其中兩位弟子朝她們看來,對視點頭,大步走來。
慕初靜傳音問:“師姐,蒼焰宗比之明越宗,如何?”
白清凡回:“不及明越宗三分。”
慕初靜心下有了比較。
蒼焰宗的兩名弟子已經來到兩人身前:“二位,請開放靈海,讓我們檢查。”
白清凡漠然地掀起眼皮,自知師妹要做些什麽,心中好奇,順水推舟地問:“打開能如何呢?”
那弟子顯然沒想到白清凡這麽說,怔愣了下:“打開了,便可證明二位清白。”
慕初靜被這種冠冕堂皇的說法逗笑了,索性直接道:“查不到,你賠我精神損失費啊?”
“精神損失費?”兩名弟子第一次聽這種說法。
慕初靜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壓制,煩不勝煩,若非實力不夠,她真想一腳踢開面前的人,左右身後有明越宗撐腰,她狐假虎威:“想讓我打開靈海給你們查看也行,你問問我師尊,或者宗門長老或是宗主,她們同意,我便打開。”
蒼焰宗弟子下意識問:“你是宗門之人?”
慕初靜微微一笑:“明越宗啊。”
大庭廣衆之下,她和師姐若是出事,明越宗稍一打聽,就能知曉今晚蒼焰宗的大動作。
她賭蒼焰宗不敢衆目睽睽下動手。
慕初靜得意洋洋,第一次覺得宗門之名這麽好用,怪不得蒼焰宗一個小小宗門,都敢用鼻子看人。
這感覺,這假借之勢,真上頭。
白清凡餘光瞥見她的得意,紅唇翹起,美眸中眼波流轉,護着慕初靜的手放下,默不作聲地聽慕初靜言語。
有幾分小聰明。
蒼焰宗兩名弟子相望對視,不知所措。
恰在此刻,慕初靜靈海突然晃動起來,那本懸浮着的黑色小書搖晃起來,漂浮的符文圍繞着靈海旋轉,帶來的動靜引得她內視而去。
《注咒法典》,慕初靜心道,她怎麽把這個忘記了,她可是特意學了幾樣簡單的注咒。
心念起,慕初靜雙手背在身後,指尖在虛空中刻畫出兩枚古老複雜的符文,薄唇微張,吐出一個氣音:“起。”
紅黑色的符文從身後擦過。
白清凡瞳孔縮小,指尖勾動,一道靈力掩蓋住那兩枚符文。擋住其她人窺見目光。
符文待至蒼焰宗兩名弟子頭頂,停頓一息,沒入兩人大腦中。
兩名弟子的眼神登時發生了變化,眼白翻出,臉部肌肉蠕動,五官扭曲在一起,在掙紮。
慕初靜掌心有一股阻力,是兩名弟子的掙紮讓符文無法完全發揮作用,好在這兩名弟子修為也是橙靈,她又勾畫出一枚符文,掌心猛地合攏。
兩名弟子眼神恢複了清明。
“沒用?”慕初靜驚異。
然,很快,她發現面前兩名弟子不動了,像是個雕塑一般,她試探地下達指令:“轉身。”
兩名弟子轉身。
慕初靜睜大眼睛,傳音給白清凡:“師姐,有用啊。”
白清凡彎唇,微微颔首,要看她接下來做什麽。
慕初靜心中默念了一個命令。
只見那兩名弟子麻木地往回走,中年男子正在和身旁同行的長老商讨此事,察覺到他們來,問:“如何?”
不管如何,那法器,他要想辦法弄到手。
不料,兩名弟子沒有回答他,兩人齊刷刷地拔出佩劍,一齊刺向了問話的人。
誰也沒想到門下弟子會出手,但中年男子修為在那,側身避開其中一劍,又因距離太近,事發突然,衣袖被另一劍劃開,血液浸染衣衫。
慕初靜指尖勾畫了幾下,沒入兩名弟子體內的符文消失,再也找不出曾經存在的痕跡。
慕初靜傳音給師姐讨要誇獎:“師姐,我厲害嗎?”
白清凡說:“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