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戀愛
戀愛
梁思原低頭,“想了些別的事。”
“專心點。”孟清整理着布料,“早點寫完回去睡覺,明天還要早起。”
“嗯。”梁思原定定神,換了一只筆。
高三的課業很重,因為之前參加的一個繪畫比賽,梁思原最近一次的考試成績下滑得嚴重,他的輔導老師每周補課結束後都會有針對性地額外給他一份作業,直接導致他本來就不夠的睡眠又被迫縮短了許多。
距離聯考還有兩個多月,小山一樣壓在身上的課業總算讓梁思原從那些怪異的念頭中掙紮出來,重新專注于當下的題海中去。
寫完最後一個字,梁思原松了松僵硬的手指,擡頭時發現雨已經停了,縫紉機的燈還亮着,孟清已經拄着腦袋睡着了,牆上的挂鐘指向淩晨一點半。
一條黑色的褲子已經做好,搭在縫紉機案板邊緣,垂下來一半,另一半被孟清壓住了。
梁思原起身,把電源拔下來。
縫紉機是孟清在二手市場淘的老式款,價格很便宜,許強為了讓她輕松點,跟人家學在上面加了個電機,除了聲音大點,沒有別的缺點,孟清曾經很高興地跟他的母親講過這件事。
梁思原垂眼,把桌上的書收好,這時孟清醒過來,揉揉眼看了看表,“都這麽晚了。”
孟清站起來,“走,姐姐送你回去。”
她睡眼惺忪,腳步邁出去像踩着棉花,可梁思原沒有拒絕,門一打開,冷冽的風讓兩人都是一個激靈,驅散了困意。
“洗把臉快去睡吧。”把人送到家門口,孟清沒進去,說:“早上五點半我過來叫你,去我那兒吃早飯。”
“好。”梁思原點頭。
孟清轉身走出去幾步,梁思原叫她:“清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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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清腳步停住,困惑地回頭。
梁思原笑笑,“晚安。”
孟清短暫的怔忪後也笑了,“晚安。”
她繼續往回走,梁思原站在門口,一直看着她走進自己家裏,聽到深夜裏關門的聲音,才放心地進門,沒有開燈,就這麽摸黑上了樓,回到房間裏往床上一躺,閉上眼睛。
黑夜裏,他聽到自己的心髒在砰砰跳動。
早上五點整,鬧鐘響過一陣兒,梁思原從床上爬起來,才發現自己昨晚連衣服都忘了換。
他渾渾噩噩地去洗了個澡,感覺腦袋足有八百斤重,以防萬一,掰了兩粒感冒藥吞下去,坐在樓下的沙發上等着,直到聽到門鈴聲,拍了拍自己的臉,打起精神帶着笑容去開門。
“清姐。”梁思原跟着她出來鎖了門,“早。”
“還是你們年輕人有精神。”孟清蔫蔫的,“我是熬不了夜了。”
梁思原沉默地跟着她,一路上遇到買早點經過的鄰居,挨個兒叫了一遍打招呼,與誰都是一般的親昵。
畫室六點半上課,時間稍微有點緊,梁思原匆匆把桌上的雞蛋湯和紫菜飯團咽下去,跟孟清道了別就要走。
“等會兒。”孟清從裏面追出來,往他包裏塞了幾袋餅幹和一盒牛奶,“帶點吃的,餓了還能墊墊肚子。”
梁思原點點頭,“謝謝。”
孟清笑着,“快去吧。”
因為昨晚的雨水,路上有點堵車,梁思原到的時候還是晚了一點,老師也沒說什麽,剛坐下,身邊的孫一帆悄悄湊過來,“原哥,晚上出去吃飯嗎?大家都來。”
梁思原把畫筆理好,“幹什麽。”
“大周要出國了,我們給他餞行”
梁思原猶豫了下,“去哪兒?”
“就學校附近小吃街,有個香飄飄。”
“……奶茶店?”
“燒烤啊。”孫一帆拍大腿,“撸串兒去。”
“孫一帆,你不想學滾出去。”講臺上集訓老師吼道:“別在這兒影響別人。”
孫一帆悻悻地縮回腦袋,“對不起老師,我錯了。”
“來,你過來當模特,我們先來張速寫練練手。”
“啊?”孫一帆不情不願地蹭過去,被扳着肩膀擺了個姿勢。
基礎足夠紮實,速寫一直是梁思原的強項,講評時一如既往地被當做範畫表揚完,下一節色彩轉眼就被當做了反面典型。
“咱們班的同學,色彩分兩種,一種以孫一帆為代表的,我就不想說什麽了,型你都打不準,畫面灰得跟外面的霧霾天似的。還有一種就是我們班長,型準,幹淨,打分不仔細就是90起步,可但凡遇到個眼睛好點的老師,70都不給你。環境光色我講過多少遍了,非強光的情況下,用色彩而不是明暗來突出主體,這句話耳朵都聽得起繭子了吧?雖然你是學國畫的,但色彩也不該這麽生啊,來你跟我說說你是怎麽想的,跟我顯擺你素描學得好呢?”
話說得誇張卻一針見血,周圍幾個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班長本人身上。
梁思原只是笑笑,心平氣和,“我下次注意。”
“還有臉笑,你們倆待會兒都跟我來辦公室面談。”老師說。
孫一帆發出了一聲哀嚎。
作為張谷春的弟子,梁思原在畫室裏基本上沒有人會管他,一是他的專業水平擺在那裏,二是大家都默認了他是一個有捷徑可走的人。
張谷春是G大的教授,他想考G大,不能說輕而易舉,也應該是毫不費力。
但程慶華顯然就是這些人裏的一個例外。
辦公室裏,程慶華先是劈頭蓋臉地把孫一帆罵了一頓,等把人趕走了,才看着梁思原,恨鐵不成鋼地問了一句:“你這段時間怎麽回事,覺得自己很厲害,美院随便挑了是不是?”
“沒有。”
“沒有?”程慶華濃眉一揚,“我看你最近飄得不行,以前老師是看你自制力強,對自己的要求也比較嚴格,才同意你走讀,但你看看你這幾天交的作業,這是你之前的水平嗎?”
“我……”梁思原清了下嗓子,“以後不會了。”
程慶華盯着他,好長時間,問了句:“你老實說,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嗯?”梁思原擡頭,眸光訝異中帶着不切實的心虛,“您怎麽忽然這麽問?”
“上課發什麽愣呢?”程慶華說:“真當我是瞎的?”
“沒有。”知道他是猜的,梁思原立刻否認。
程慶華皺着眉,嘆了口氣,“馬上就聯考了,你也不是那種不懂事的孩子,我不想多說什麽,學了這麽多年,好不容易到這個關鍵點上了,腦子裏那根弦緊着點,別在這時候掉鏈子。梁思原,別跟其他人比,你應該是什麽水平你自己清楚,你的老師家長都對你的期望很高,你媽一個人帶你不容易,別讓他們失望。”
“回去吧。”程慶華說:“我等着看你表現,要是不行,我還是建議你聯考前住宿,跟他們一塊兒封閉式訓練。”
“我知道了。”梁思原麻木,習慣性地說:“謝謝老師。”
程慶華擺擺手,梁思原從辦公室出來,孫一帆立馬湊過來,“華哥跟你說什麽了?”
“問我是不是談戀愛了。”
“無語。”孫一帆努努嘴,“華哥是不是腦子不太好使,咱們班最沒空談戀愛的就是你了好吧,大周跟淼淼談了半年他都沒看出來,這會兒倒是盯上你了。”
梁思原笑笑,“說不好。”
孫一帆扭頭,“什麽玩意兒說不好?”
梁思原偏了下頭,笑得格外禍害衆生。
“我靠。”孫一帆瞪眼,“不是吧?你還真談了?是哪位女俠挺身而出為民除害?我們畫室的姑娘們都要哭了。”
“開個玩笑。”梁思原把他的腦袋推回去,“我要談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
“你吓死我了。”孫一帆說:“還以為渣男終于改邪歸正了呢。”
渣男是他們私底下給梁思原取的外號,因為他對誰都好,對誰都不負責,仗着有一副好皮囊,混在一幫學生中間簡直如魚得水,每次回趟學校都有一大批小迷妹跟在屁股後面嗷嗷叫。
昨天挨了訓,下午梁思原沒去找張谷春,在畫室畫完作業,給孟清發了條短信,晚上跟孫一帆他們一塊兒去了香飄飄烤串兒。
周末了,明天終于可以休息一天,一幫憋壞了的年輕人一紮堆就開始吹牛瞎扯。
幾個人一杯酒精飲料下肚,都甩開了束縛,梁思原以過敏為由躲了,幫忙拿了肉串兒回來,聽到孫一帆在說:“就我們附近胡同那個傻子啊,不是娶了個比他小十幾歲的女的嗎,結婚都三年了,一直沒懷上。前幾天他們家來了一大幫人,非得拉那女的去醫院檢查,查就查吧,查完了人家醫生說沒事兒,不信啊,不知道從哪兒弄了個神婆,說她是什麽食子妖附體,把人綁起來滾紙灰,剛燒完還帶着火光的那種,多吓人啊,她家那個男的攔都沒攔住。後來不知道是誰報了警,警察過來警告了他們一頓,才把人給趕走了。”
說着,看到梁思原,“你們不信問原哥,他家也住西平胡同,離得特近,就隔了一戶,他肯定也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