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章
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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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芷荷嘆息一聲，想伸出手去摸一摸謝懷遠的頭，但是還是收回了手，她輕聲說，像是自言自語······
“我最憐惜你了，你還不知足······”
但是聲音太輕了，被風一吹，便都散了。
她收斂面上的神色，重新擺出冷靜的臉。
今天謝懷遠來找葉芷荷，無非就是要談孩子的事情，還有要她回京城······
現在兩件事都基本上聊完了，也就是再以後啓程的時候聊一聊具體的安排而已，這不是一晚上能夠說完的，他們總不能徹夜長談，那今晚已經沒什麽好說的。
現在天色也晚，葉芷荷肯定不能留謝懷遠住下，她起身想要送謝懷遠離開，但是突然想起另一件事。
他這次事為了逾白來的，好像還沒有見過逾白。
葉芷荷望着謝懷遠擡起步子，便要往外走離開的身影，“你不見一見孩子麽？”
謝懷遠一愣，好像剛剛意識到還有這件事情一樣，“哦，太晚了···就不看了······”
他為了逾白來，卻沒提起見見逾白。
葉芷荷有一點點懷疑的提問，“我們這次回京城，我還是你嫂子，對吧？”
謝懷遠起身，本來已經打算離開了，現在背對着葉芷荷，。
葉芷荷看不見他，就只能聽見悶悶的一聲，“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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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見臉，葉芷荷心裏不踏實，謝懷遠總是能夠騙她，她旋身走到謝懷遠面前。
“你真的沒那個心思了，你改好了是吧？”
謝懷遠看起來好像是有一點無奈，也去看着葉芷荷的眼睛，悶悶的，“嗯。”
葉芷荷說完之後反而有一點不好意思，她側過頭去躲避謝懷遠的視線，但是只是一瞬間，就算是很羞窘，她也忍住去看他的眼睛。
“你确定麽？”
謝懷遠摸摸自己的臉頰，然後撫了一下衣襟，上面有很精致的暗紋，清貴非常。
然後才十分堅定的說，“嗯，你放心。”
葉芷荷大約看出來謝懷遠的意思，自己也覺得自己是有些感覺太良好了，懷遠長得好，還前途無量，怎麽可能一直對她念念不忘。
不是葉芷荷看輕自己，她自己也有自己的好處，但是有時候各方面條件就是不太匹配嘛，謝懷遠這樣前途無聊長得還好的才俊，就是公主也配得······
“那行，那你走吧。”葉芷荷推着謝懷遠送出門。
其實現在已經宵禁了，但是巡按大人總不會因為這個被抓起來。
葉芷荷把謝懷遠推出門之後，還小聲的吩咐，“躲着點人走。”
謝懷遠今天還是穿着一件素色的衣裳，在黑夜裏有一點紮眼，葉芷荷小聲抱怨了一句，“也不知道穿件黑的，白素素的。”
葉芷荷目送着謝懷遠走遠了，不知道怎麽形容自己現在心裏的想法。
空落落的。
她看了一會兒，謝懷遠的影子都看不到了，才收回視線，把門關上。
一回身，就看到葉逾白沉默着站在葉芷荷的身後。
葉芷荷面上有一點挂不住，“這···這是你叔叔······”
“我不同意啊。”
兩個人同時開口，葉逾白說完之後不等葉芷荷反應過來就轉身回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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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逾白，進門之後說什麽知道麽？”葉芷荷牽着葉逾白站在劉夫子家門前。
葉芷荷一直知道劉家顯赫，據說祖上是出過大官，現在家中子弟大多也都是有功名的，只是沒有進士了。
“知道，狐假虎威，我做壞人，你做好人，娘，為什麽我一個孩子做壞人啊？”
葉芷荷扯扯嘴角，“這不是，你是秀才嘛，一聽就是有見地的人，我是個女人，他們家看不起女人，所以我演懦弱的婦人。”
“別那麽多話，準備好了，我可就敲門了啊。”葉芷荷扯扯葉逾白的手，拉着他去敲門。
隔了很久，才有下人來開門。
“劉夫子在麽？”葉芷荷舉舉手上的禮盒，那位仆人看起來年齡很大了，“我們來拜訪劉夫子。”
老仆人渾濁的眼睛轉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哦，找大小姐，進來吧······”
老仆人帶着葉芷荷和葉逾白七拐八拐的走進了劉家，繞過那些寬敞明亮的大房子，走進了一個小閣樓。
看起來和這個寬闊的劉家格格不入。
狹窄，逼仄，陳舊，一個好像是要把人吃掉的小閣樓。
葉芷荷擡頭往上看正好能看到劉夫子探出頭看下來。
“劉夫子！”
老仆人不方便上去，葉逾白也還小，上去的就只有葉芷荷和葉逾白。
看到葉芷荷和葉逾白，劉夫子顯然有些尴尬，很局促的給葉芷荷挪了一個地方，讓葉芷荷坐下。
她看起來和之前不太一樣了，雖然還是把自己打扮得利利索索的，但是就是看起來整個人都不如之前······
那個詞怎麽說來着，意氣風發，她之前可以說是意氣風發，現在好像有點頹了。
“你怎麽來了？”
“我來看看你怎麽樣了······”葉芷荷扣扣手指頭，葉芷荷和劉夫子的交情不算是深，她今天過來之前，也心中忐忑，現在也沒什麽頭緒，“聽說你要嫁人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說到後面有點底氣不足。
倒是劉夫子，說到這個話題的時候也不避諱，
“嗯，也沒辦法，現在不能接着教書，沒了事業，總不能一直住在哥哥家。”
瓜州不是大城，劉家是大家，有個什麽事情，很快就大家都知道了。
葉芷荷之前聽說過些風言風語，劉家是大戶，當初劉夫子的父親還在的時候，家裏的女孩也能夠讀書，家中子弟，最優秀的就是劉夫子。
但是現在是劉夫子的哥哥當家，之前家裏就鬧過幾次，讓劉夫子出嫁，但是劉夫子自己在外面教書，受人尊敬，哥哥也拿她沒辦法，所以就一直都沒能成，。
瓜州這個地方，很早就不能立女戶了，劉夫子不能單分出去，她哥哥也不能把她嫁了，他們只能這樣相互之間僵持着。
葉芷荷跟着嘆息一聲，她見過謝懷遠考中進士時候的樣子，所以能夠猜到，劉夫子本來該是多麽奪目的人。
可能是這個房子太逼仄，太壓抑，可能是劉夫子也确實太久沒能說話，意外的，她面對葉芷荷的時候還打開了話匣子。
“我小的時候，我爹爹還在，那個時候女子能去考科舉，家裏的所有孩子都要去讀書，但是夫子只管哥哥弟弟調皮，只去看哥哥弟弟的作業。”
“我問他為什麽，他說沒幾個女人能考中，男子讀書走仕途才是正理。”
“後面我又去問我爹爹，我爹安慰我說，不指望我能考中，讓我能夠讀書明理就好。”
“但是我根本沒被安慰道，我想不明白，他們對哥哥弟弟不是這樣的，他們日日督促我的兄弟們，讀書要勤勉，日後考中，光耀門楣。”
“我們應該是一樣的啊，我們一個母親，一個父親，生活在同一個家裏，吃着一樣的飯，我們都是骨肉組成的。”
“我們哪裏不同呢？”
“所以我樣樣要做的出挑，看看我們到底有什麽不一樣。”
“考中秀才的時候，全家都很高興，夫子說男孩貪玩，我都能考中，哥哥弟弟肯定也能，爹也很高興，她覺得一個秀才女兒，到時候肯定會有很多人求娶，他能給我找到一個好的歸宿。”
“中了舉人，那個時候大家也很高興，哥哥弟弟都連秀才都沒考中，他想我接着讀，但是家裏人都勸我爹爹把我嫁出去，她們說考進士是遙遙無期的事情，女人多留幾年就不值錢了，要一直在家裏待成老姑娘，沒人要。”
“來提親的人越來越多，越來越好，我爹也動搖了，所以我就偷偷到了京城，遇到了我的恩師。”
“我怕嫁人，我也不想回家，所以沒聽老師的勸告，執意下場，名次不高。
葉芷荷聽得有一些沉醉了，這些她沒有經歷過。
“是不是聽起來還挺傳奇的？”劉夫子突然問葉芷荷。
葉芷荷點點頭，她也供謝懷遠讀了進士，他們也吃了很多的苦，但是他們兩個的勁兒往一處使，她從來沒想過謝懷遠不應該讀書。
他們遇到的所有問題都是因為沒錢，沒地位。
但是劉夫子遇到的這些問題，不僅僅是這些，還因為她是個女人。
“但是其實很普通，我到了京城，遇到了很多和我一樣到京城趕考，為自己争一條命出來的女人。”
“她們每一個都有更傳奇的人生。”
“那時候我們都想要改命，放榜的時候有人歡喜有人愁，但是很快就沒人歡喜了。”
不能談論陛下的對錯，但是葉芷荷知道這件事，陛下不許女人入官場，雖然考中了進士，但是她們給自己掙下來的命沒了。
“那你要嫁的人是？”葉芷荷其實心裏還有點期待，劉夫子是遇到了真心人，她不覺得女人有事業便要一生孤單，成婚和有事業不沖突的，
“是個鳏夫，比我大些，家裏還有兩三個孩子，家資還算是富足，許是想我能夠教育一下孩子們，沒準以後那些孩子還能夠考中進士。”
劉夫子确實在笑，但是笑得很苦，像是哭了一樣。
“沒有轉機麽？”
“還能有什麽轉機？”劉夫子露出一點落寞的神情，她掙了大半輩子，現在還是去嫁人。
但是馬上又整理好了神态，“但是我這麽多年的所學所得，能讓逾白傳承下去，也算是夠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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