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修)
第 2 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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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一身淺杏色的春裝,發髻如雲,上面點綴了一只初初綻放的桃花,清新自然,她蛾眉低垂,微微掀開眼簾去看面前的謝懷遠。
謝懷遠面色還是微微帶笑,但是不應話,兩個人就這樣站着。
農家子的科舉之路總是難走一點,當年謝懷遠和葉芷荷進京的時候手上的餘錢便不多了,讀書的筆墨紙硯要錢,京城的吃穿住行也要錢,進京不過幾日便兩個口袋響叮當了。
葉芷荷重操舊業支了個早餐的攤子,謝懷遠就在周圍為人寫信抄書。
不想竟然意外得了大儒青眼,拜做了師徒。
魏敏姝是謝懷遠恩師的女兒,葉芷荷零零散散的見過幾面,論理說這樣的千金是不該和他這樣的民婦有交集的,但是魏敏姝性格溫和,不似一般貴人那樣盛氣淩人,加之謝懷遠頗得恩師魏老的青眼,來往的還算是木=密切,一來二去也算是魏敏姝和葉芷荷也算是熟人了。
葉芷荷杵杵一邊的謝懷遠,“高興傻了?傻站着幹嘛,招呼人啊。”然後笑呵呵的看着魏敏姝,“敏姝,你接着坐,我就······”
魏敏姝看着葉芷荷疑似要走,趕緊細聲細氣的說,“我今日是來找嫂嫂你的。”
魏敏姝說話不急不緩,令人如沐春風,每每葉芷荷都要心生感慨,真不愧是大家閨秀啊。
“現下開了春,過些日子又是百花集會,家中的花開的正好,未免辜負了春光,我也在家中辦了場百花會,又恐無人前來,所以來求嫂嫂能來為我撐撐面子。”
這話是謙辭,葉芷荷不至于連這個都挺不出,只是她魏敏姝話雖如此,卻偷偷的去看謝懷遠,顯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太宗親妹靜安長公主驸馬早逝,就愛看一些小兒女終成眷屬的戲碼,所以就舉辦了百花集會讓适齡的小姐和才俊相看,女子通常會在臉上繪上一種花來扮演花神,男子則在腰間配上一枝花,贈送給欣賞的女子。
簡單的說,百花集會主要是年輕男女相看的日子,也會有成婚的婦人前往,有也是家中兒女成年的婦人,或有弟妹的長嫂,前去為孩子相看。
葉芷荷連連擺手,“你們兩個去,你們年輕人,多交些朋友熱鬧,我就算了,我一個寡婦,不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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勸人家寡嫂出門确實是不好,魏敏姝也只能輕聲勸慰一句,“嫂嫂年輕又美麗,出去讓人看見可能還認為是我的姐妹呢。”
之後便不再多勸,她本就意不在葉芷荷。
兩個人的視線都落到了謝懷遠的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誰知道謝懷遠只是施施然,“那就算了,嫂嫂供養我不易,有此閑暇,我怎麽能抛下嫂嫂獨自出門享樂。”
魏敏姝眼中水盈盈,只能帶着祈求看向葉芷荷,看的葉芷荷心都軟了。
而且葉芷荷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謝懷遠年紀也大了,也該考慮成婚的事情,婆母走了,葉芷荷是長嫂,便是謝懷遠的半個母親。
之前不是沒提過這件事,謝懷遠總是說,“大丈夫未成立業,何以家為?”
現在中了進士,以後能做官老爺,也到了考慮這件事的時候了,魏硯淑性情容貌都好,還與謝懷遠有師兄妹之誼,而且魏敏姝顯然神女有心,若是能夠成就姻緣,那就再好不過了。
葉芷荷只能暗中用眼神去點謝懷遠,希望謝懷遠改口。
但是謝懷遠只是微微低頭喝水,家中沒有茶葉待客,水就是微微放涼的白開水,也不知道在品什麽勁,葉芷荷只能應下,“你考學也累了,那不如咱們就一塊出去玩玩。”
魏硯淑見謝懷遠應下,這才露出笑顏色。
“還有,懷遠哥哥······”魏硯淑說到一半便去微微的偷看葉芷荷,顯然是有話要單獨對葉芷荷說。
葉芷荷聞弦歌而知雅意,“呀,該做飯了,你倆聊,你倆聊!”說着笑呵呵掀起簾子出去了。
掀簾子的時候,她微微往房間裏面看了一眼。
兩個人相對而坐,才子佳人,郎才女貌,般配的不得了。
葉芷荷在心裏偷笑,這事有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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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芷荷其實不是特別擅長做菜,她平時支早餐攤子蒸蒸包子,炸炸油條倒是還行,做飯只能說一般。
倒是謝懷遠與烹饪一道可謂是天賦異禀。
所以家中向來是謝懷遠主廚,葉芷荷進了廚房,只能把菜切好,再力所能及的拌了幾個涼菜。
不過今天有好消息,葉芷荷備了不少菜,打算好好慶祝慶祝,處理這些食材也廢了不少功夫。
葉芷荷盯着一條活蹦亂跳的鯉魚不知道如何下手的時候。
便看到一只骨節分明的越過她的身體,接過她手中的菜刀。
葉芷荷回頭,果然是謝懷遠,她往謝懷遠的身後張望。
謝懷遠像是早有預料,接過魚,頭都沒擡,“已經走了。”
葉芷荷不死心往外走了兩句,果然是空空如也。
她還想再問幾句兩個人聊得怎麽樣,沒開口就被謝懷遠岔開了話題,“這魚嫂嫂要怎麽吃,清蒸還是紅燒?”
“清蒸,這是剛釣出來的鮮魚,紅燒就浪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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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魚上桌的時候,已經是日頭微斜。
院子裏面有一張石桌,兩個人就在桌子上吃飯,之前偶爾有謝懷遠的同窗過來稱贊過,說這張石桌雅致,葉芷荷不懂什麽雅致不雅致,她就覺得在這吃飯涼快。
葉芷荷還買了點酒,她舉起酒杯,看着眼前的謝懷遠眉眼溫潤隐隐很像她的婆母,也像她早去的丈夫。
她是謝懷遠哥哥的童養媳,被婆母買回家的,要不是婆母,她本來要被買去青樓。
哥哥謝懷昉身體不好,好多年了,葉芷荷的記憶都不太清晰了,只記得總是纏綿病榻,但是人好,還給葉芷荷取了現在的名字。
謝母本意是等她及笄兩個人便成婚。
在謝家生活兩年,葉芷荷是真心将謝懷昉看做夫君,也是真心将謝母看做婆母的,誰知道人剛及笄,謝懷昉的身子便不好了,謝懷昉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成婚的日子一拖二拖,到底謝懷昉沒撐住,油盡燈枯了,葉芷荷就這麽守了望門寡。
謝家人丁不多,葉芷荷進門就沒見過公公,家裏除了婆婆,便是謝懷昉、謝懷遠兩兄弟。
今日得遇這樣的喜事,她先将酒倒到了地上,“這樣的好事,先與婆母和懷昉知曉。”
謝懷遠沒有多說什麽,跟着倒了一杯酒,然後說了一句,“娘,哥哥,懷遠考中了會元,過些日子便要殿試了,你們在下面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嫂子,讓她過上好日子。”
還是他一貫的語調,輕輕的,讓人覺得安心又慰藉,說話的內容也和他往常一般,周全極了。
葉芷荷又舉起第二杯酒,伸向眼前的謝懷遠,“七八年了,你也大了。”
謝懷昉和婆母去世的時候,謝懷遠年紀不過十二三,一時之間失去了最後兩個親人,孤零零的跪在靈堂上,被那些親戚推來推去。
一時恻隐,叔嫂二人就相依為命到了今日。
謝懷遠眉眼間還有那個小可憐的樣子,卻似乎又是全然不同了,意氣風發,芝蘭玉樹。
“這杯,便慶祝我們不易的日子都過去了,以後身邊都是好事情。”
兩人一起生活數年,風雨之後,一切盡在不言,他舉起杯子,眼中也是情緒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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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過幾尋,謝懷遠看起來好像是有些醉了,他原本束的一絲不茍的發絲淩亂的散在耳邊,面頰緋紅,微微喘着氣。
他蹲在葉芷荷身邊,用他騰着熱氣的面頰去蹭葉芷荷的手,“嫂嫂,我考中了,我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
葉芷荷也醉了,她捧起謝懷遠的臉頰,總覺得謝懷遠的臉一直在晃,但是那不重要,“嘿嘿,我的好弟弟,好,你做大官給我請封诰命,那···那我就也不一樣,我也是大官了,嘿嘿。”
“我要去,去給娘上香,告訴她,遠哥兒出息了!”提起婆母,葉芷荷才渾渾噩噩反應過來點什麽,“那還是不要給我請诰命,先給婆母請,先讓婆母當大官。”
“再與你娶個媳婦!再與你娶個媳婦,我便能功成身退了。”
葉芷荷搖晃的像是湖畔的新柳,謝懷遠只能扶住她的腰身,免得她栽下去,“我不娶妻,我和嫂嫂就像這樣生活,不好麽?”
“說什麽渾話,人哪能不成親,要成的,就像是······”葉芷荷愣了一下,她的腦袋麻木,一時之間竟然想不到一個合适的例子,又重複了“就像是······”兩三回,
才慢慢吐出一句,“就像是我和你哥哥那樣······”
她看不真,只是覺得謝懷遠漂亮的眉眼好像是耷拉下來,“懷遠,你不開心麽?”
但是無人搭話,葉芷荷以為是自己沒聽見,就又重複了一遍,“懷遠,你是不開心了麽?”
良久,才聽到輕輕一聲,“嗯。”
“我們一起不好麽?”
葉芷荷覺得有點累,便趴在桌子上回答,“不一樣,你和我是家人,和你以後的妻子是夫妻,你們才要攜手一生,以後也要埋在一起······”
幾句話被葉芷荷說的斷斷續續。
她好像确實是迷糊了,斷斷續續說完這幾句,就閉上了眼睛,口中的話又不知道拐到哪裏去了。
“魏小姐好···嘿嘿,別搶,我們懷遠就要一個媳婦!”
“孩子,我取名字麽?我···我沒文化······”
謝懷遠聽這些,擡起頭來看向醉倒的葉芷荷,他神色清明,除了臉色微紅,哪裏還有醉意。
看了一會,便輕輕将頭靠在了葉芷荷的膝蓋上,聽葉芷荷的胡話。
“婆婆,你來啦!!懷昉大哥,芷荷這個名字好,大家都說好,比五丫好······”
謝懷遠突兀的出聲,“嫂嫂,我和大哥誰更好。”
葉芷荷早就聽不見了,還念叨她夢裏的胡話,“丫頭快來看你大伯!”
謝懷遠再度起身,輕輕含住那張亂說的紅唇。
他沒有用力,只是一觸即離。
“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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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懷遠:嫂嫂開門,我是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