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溫暖 赫雷提克用卑劣的方式竊取了他的……
第89章 溫暖 赫雷提克用卑劣的方式竊取了他的……
失衡的吉普車撞上道路一側的樹木, 在地上側翻之後順着慣力滑行了很遠,車皮和地面親密接觸,拖拽出尖銳的嘶鳴和一連串火花, 大約數百米之後才停下。
流線的車身劃破漸沉的天幕, 黑色的車影從頭頂飛越而過, 穩穩落地之後接了一個漂亮的漂移轉頭, 在翻倒的吉普車十幾米外的位置,嵌着蝙蝠标志的車輪緩緩停下。
車門打開了,漆黑的戰術靴踏上地面。
回旋镖灰頭土臉的從邊溝裏爬出來, 在車輛失控的時候,毒藤女眼疾手快的用藤蔓綁住他們, 把人都甩了出來。回旋镖比較不幸, 一頭栽進了溝裏。
他坐在溝邊的地上, 看着從蝙蝠車上下來的那個人——
“呃?羅賓?”回旋镖狐疑的看着那個矮個子, 黑紅色的戰術服裝,胸口的R标志, 是傳言裏蝙蝠俠的助手羅賓沒錯了。
什麽, 只是個小孩子把他們搞得這麽狼狽?這年頭的崽子怎麽回事, 一個比一個想把前浪拍死在沙灘上啊!
死掉的自尊心突然複活并被刺痛, 回旋镖勃然大怒,怒氣沖沖的朝他喊, “怎麽開車的你!小孩子拿到駕照了嗎——!”
對方眼皮一撩, “這麽喜歡駕照?那我今天給你一個把它當遺照的機會。”
我日, 這個嘴毒程度。回旋镖呼吸一滞, “年齡不大口氣不小,舉得起來刀嗎小朋友?當心點玩,可別脫手把自己傷着了。”
“在接受第一節戰鬥課之前, 我就未曾讓武器過脫手。”拔刀出鞘,達米安語氣嘲弄,“還是多關心自己吧,老東西。要是等等你還有意識的話。”
怎麽做到每句話都這麽欠打的?!
回旋镖捂住胸口,抄起回旋镖哇哇大叫着要沖上去和他拼了。與此同時,鯊魚王也從羅賓身後高高躍起,布滿鯊牙的嘴大張,和他形成兩面夾擊之勢。
被包抄的達米安冷笑一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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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分鐘之後,不自量力的兩個小醜倒在地上,在他腳下疊成矮矮的小丘。
殺手鱷墊在最底下,他望着天空,快變成了死魚眼的眼睛暴突,一副有氣進沒氣出的樣子。
造成這樣的主要原因有兩個,一是膀大腰圓的回旋镖壓在他身上,二是下手重到真的能殺人的羅賓,一只腳正踩在回旋镖胸口,并俯下身把大半重量往他們身上壓。
刀尖垂在回旋镖的喉嚨上。随着他吞咽的動作,被刃尖抵住的喉頭出現一道岌岌可危的血點。
“感到榮幸吧。我對犯罪學的興趣不大,但為了你們這種渣滓,我特意去自修了相關課程。”達米安淡淡說,瞳孔冷得像雨後寒潭。
他俯身,已經有幾分銳利弧度的颌線危險的壓下,“人牆,汽油,追逐戰,你們故意在拖延時間。老鼠什麽時候有了被追着打的愛好?說吧,你們有什麽目的。”
被踩着胸口的回旋镖感到那只腳的力度越來越重,他大喘一口氣,“好…好……我說……”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在達米安饒有興趣垂眼看下的目光中,他張大嘴巴,驟然咆哮。“——救命啊啊啊啊啊死射毒藤哈莉沼澤胡狼誰都好快來搭把手啊啊啊啊啊啊!!!”
他們現在四手難敵雙拳,一定是因為殺手鱷是兩栖動物,手的功能基本退化了!不管是誰都好,搞人海戰術總能把這倒黴孩子給幹掉吧?!
他的反應讓達米安沒控制嗤笑。
他以為他在咆哮,實際上只是發出被吓壞了的氣音。
烏合之衆,他在心裏想。
先前打鬥時,側翻的吉普車就傳出燃燒的焦糊味兒。此刻,陰燃火星終于引燃了漏淌的油箱。頃刻之間,在達米安背後,騰天的火光沖天而起。
林下陰森的車道灼燙熱明。一個影子走到燃燒的車邊,凝視破損的車窗之內。十幾米遠的距離,對方的面容在火舌高溫的熱浪下看不真切。但回旋镖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誰。
“胡狼——我在這兒——救命啊啊啊!!”
手下敗将劇烈掙紮起來,若不是把刀提起來幾分,恐怕此時這傻子的喉嚨已經開了個大口,把自己作死了。達米安直起身,順着他投去充滿希冀的目光的方向,漫不經心的看去。
——咣。
他的動作凝固了,刀掉下來,在地上滾落幾圈,于殺手鱷的臉邊停住。
沒看錯吧……?這殺胚的手指好像在抖?回旋镖抽了口氣,心想胡狼這萍水相逢的小女孩在哥譚恐怕是個響當當的人物,看她和小醜女的關系指不定是真傳弟子!僅僅只是對視一眼,竟能将蝙蝠俠座下這毒嘴殺胚定至動彈不得!
這是什麽,這是小醜幫特有的對蝠特攻啊!可惡的沃勒,若不是她,他也不至于這會兒跟村剛通網似的才知道!
此刻正是反殺好時機,回旋镖怒從心間起惡朝膽邊生,撿起那把刀就劈向一動不動的羅賓,“快——”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一柄折刀不耐地捅進他的胸口。回旋镖倒下去之前,看到羅賓臉上第一次浮現出除了冰冷嘲諷之外的神色。
……那是意外驟然降臨的空白神情。
少年朝那個方向走了幾步又停下,嘴唇翕動又什麽話都沒說出來,像極了手足無措。
一定是看錯了吧?這下手忒狠的嘴毒殺胚怎麽可能露出那種表情?陷入黑暗之前,他迷迷糊糊的想。
*
人的一些情緒會随着時間流逝而消失。
長久未實現的期待,沒有結果的等待,不被理解的執着…這些情緒漸次被疲憊的麻木所替代。
“所有這些時刻終将随時間消逝,一如眼淚消失在雨中。”
達米安沒有看完那部大名鼎鼎的《銀翼殺手》。屏幕上,複制體羅伊的頭在雨中緩緩垂下,白鴿騰飛時,他從漆黑中起身離去。
妹妹仍活着,可她拒絕回到他身邊。
為什麽——?因為那可笑的“同類”嗎?達米安拒絕承認此種可能。
從不忤逆他的妹妹,是赫雷提克用卑劣的方式竊取了他的珍寶。
放在以前,無論是否出自她的本心,達米安都會将此種行徑視作背叛。
從誕生伊始,所有人都對他說:他是繼承權與力的人,日後會手握刺客聯盟的權柄。
于是曾經的達米安将一切都視作囊中之物,但他也明白——
“他們之所以下跪,是因為我們的姓氏是奧古。”記憶裏,他曾這樣漫不經心地說。
那時候仍在雪山,他進出她的房間如入無人之境。房間裏只有一張椅子,塔米坐了。他看了一眼幹淨的床,又看了看自己身上被汗水和血浸濕的衣服,相當随意地靠着床席地而坐。
“這種忠誠就像是初冬的冰面,太陽一曬就化了。”他曲起一條腿,手搭在膝蓋上。
妹妹從抽屜裏拿出傷藥和繃帶,跪坐在他面前,處理他臉頰上細碎的傷痕。
因為他的腿擋着,所以她要把上半身傾斜過來,才能觸到他的臉。
在妹妹辛辛苦苦給他擦藥的時候,他捏了捏對方的臉,嗯,記憶裏的手感很不錯,“小啞巴,說話。”
“哦。”就算是這樣被催促着,她也慢半拍才作出回應,“我是因為哥哥是哥哥,所以……”
所以頓了半天還沒下文,但達米安知道她這怪情況。不太會說話,字面意義上的那種不會說話,遣詞造句不清不楚,還總是說半截留半截。語焉不詳的讓人去猜。
達米安很是嫌棄,才放下的手又捏了回去。他知道她是什麽意思,但就是想聽,“所以什麽?”
“所以不是因為姓名。”被捏着臉,她發音含糊不清。
“這是自然,我們流着相同的血。”他當時說,“所以不要背叛我,塔米。即便是被脅迫,——這是無能的表現。如果有那麽一天,我不保證我會做出什麽樣的事。”
話是這樣說,但是當時的他已經設想過了幾十種酷刑,不致死,但是足以讓久經訓練的刺客眼淚汪汪痛哭流涕,妹妹會抽着鼻子承認她的錯誤,而他最後會原諒她。哦,那時候一定要看上去像是原諒得勉為其難,好讓不聽話的人知道這有多麽不容易,再也不敢犯錯。
這是他與生俱來的權利之一,兄長的權柄。
年幼的達米安會冷酷設想到懲罰該如何進行。可多年後的如今——他回憶起當初那個自己,只想冷冷罵白癡幼稚不清醒。她能有什麽錯?一切都是因為他的無能。
記憶是老房子,時間一長就滋長出青苔和裂紋,得靠無數遍回憶才能粉刷得上薄薄的一層漆。可一旦開始回憶,大雨如注,淌着蕪雜苦痛的水龍頭就旋不緊。
第一次被外公引至伏跪衆人之前的那個下午,第一次意識到他自以為是的權柄相當可笑的那個傍晚……在獨處之時,他在蓄滿的水池中不斷打撈往事,将其一遍一遍回憶,如用刀片片淩遲己心。
随着時間消失?不,絕不允許。他将一切刻印在不會随時間流逝的痛苦之上,痛至滿腔忿火方願意停。
可現在她站在火光裏。他的世界裏從未停歇的滴滴噠噠的水聲突然停止了,帶雷的驟雨停歇,世界開始放晴。
這個瞬間,他不敢相信眼睛。
晴天的彩虹——是真實的嗎?會不會又是谵妄的蜃景?會不會等他一過去,幻象就會散去?
唇舌幹燥,腳下變成一潭沼澤,每動一步,濃稠的引力都拽着腿向下沉去。天,這樣剛剛好,他不用擔心動作不夠小心翼翼。
“——裏面的人,應該在車輛失控前就被甩出來了。”隔着幾米遠的距離,他停下腳步,放輕放緩語調,屏住呼吸。
像是梢頭停駐着一只嬌弱的蝴蝶,只要他一呼吸蝴蝶便會飛走,夢也就醒了。
女孩轉過頭來,倒映出他模樣的瞳孔裏澄起清晰的愕然。“哥、哥哥?”
——真的是日思夜想的妹妹。
溫暖的感覺又回來了,他的世界真的放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