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你前世的遺憾,到底是什……
第28章 第 28 章 你前世的遺憾,到底是什……
沈青筠都呆住了。
等她回過神, 她很迅速回道:“你會因為我受辱心中難過?呵,你齊冷可不是這種人。”
齊冷沒有搭腔,只是良久才問了句:“在你心裏, 我齊冷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齊冷是什麽樣的人?
沈青筠很認真想了下,然後說道:“你是一個很适合做皇帝的人。”
什麽叫适合做皇帝?喜怒不形于色,得勢前忍辱負重, 得勢後雷厲風行,有手段有謀略,這樣的枭雄, 如果說他會為一個女人折腰,沈青筠不相信。
對這樣的男人來說,女人就是他風雲叱咤的點綴, 他可以像楚莊王一樣為籠絡大臣将心愛姬妾送出,卻不會像尾生一樣癡情到為女子抱柱而亡。
齊冷聽罷,苦笑:“所以這是誇獎,還是貶低?”
“你認為那是誇獎,那便是誇獎,你認為那是貶低, 那就是貶低。”
齊冷半晌沒有說話,他依舊一只手臂環着沈青筠的柔軟纖腰,一只手握着缰繩, 策馬緩緩前行,沈青筠如瀑青絲垂下,幾縷被微風吹起, 拂到他的頸側,齊冷垂首,看着她如玉的臉龐, 前世他已經失去過她一次了,今生他又差點失去她。
他忽道:“沈青筠。”
沈青筠側過頭,去看他。
齊冷內心似乎在掙紮,他猶豫了很久,終于還是開口道:“沈青筠,你這樣猜度我,對我不公平。”
沈青筠訝異揚眉,齊冷道:“既然前世的沈青筠可以從相府之女變成一個貧家女,可以從溫柔賢惠的皇後變成自私善妒的沈青筠,那前世的齊冷為何不能改變?他為何不能從不解風情,變成會為他前世妻子受辱而難過?”
沈青筠愣愣看着齊冷,然後她轉過頭,不再看齊冷,而是垂眸道:“人會有這麽大改變嗎?”
“你的養父沈謙能從一個有志青年變成一個醉心權術的奸相,我的父皇能從一個立志收複河山的鬥士變成一個聞胡虜色變的懦夫,人性本就複雜,為何你就認定,我齊冷會一成不變呢?”
沈青筠神色有些茫然,她從來沒想過,齊冷會說過這種話。
前世的齊冷,是一個标準的帝王,寡言少語,什麽話都藏在心裏,“君心難測”四個字,形容他再貼切不過。
他從來沒對沈青筠說過一個“愛”字,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在做決定,所以沈青筠覺得他根本就不愛她,她根本沒有想過,這樣一個男人,也會學會反思,也會學會改變。
她不由問:“那你想變成什麽樣子?”
齊冷搖頭:“我也不知道我想變成什麽樣子,我只知道,我想彌補前世遺憾。”
這句話,沈青筠與齊冷在老丈的茅屋時,他也那麽說,沈青筠忍不住回頭問:“你總說你要彌補前世遺憾,那你前世的遺憾,到底是什麽?”
齊冷黑漆漆的眸子盯着她,他答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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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個字一說出,沈青筠又愣住了。
她抿了抿唇,道:“定王殿下,莫說笑。”
齊冷盯着她,道:“沒有說笑。”
沈青筠卻扯了扯嘴角,自嘲道:“好,就當你沒有說笑,那你有沒有想過,為何你前世的遺憾是我呢?”
齊冷微怔。
沈青筠道:“那是因為前世你大權在握,天下盡在你掌控之中,你廢除崇文抑武的國策,改革軍制,驅逐胡虜,收複河山,做到了一切你想做的事情,但有一件事,讓你耿耿于懷。”
“那就是你的皇後,你的發妻,她居然沒有對你愛之入骨,甚至還在別的男人牌位前自盡,這讓你如何不震怒?”
“像你這樣的帝王,都有極強的征服欲望,你征服了大齊,征服了文臣,征服了胡虜,但你唯一沒有征服的,就是我。”
“所以你無法釋懷,并将我當成你一輩子的憾事,重活一世,你想要征服我,想要我愛上你,這就是你所謂想要彌補的遺憾。”
沈青筠一口氣說完,她已經準備好了迎接齊冷的憤怒了,男人被說中心事,往往都會憤怒。
或許齊冷一氣之下,會将她扔下馬,可即使這樣,她也要說,前世她與齊冷在一起,無時無刻不戴着面具,無時無刻不在扮演一個賢惠大方的妻子,她太累了,今生,她不想再戴面具了。
她将她的清醒,她的尖刻,她的潑辣,全數都展現在齊冷面前,但齊冷卻沒有她想象中的憤怒,而仍是用一雙黑沉沉的雙眸看着她,看到她都有些發慌,良久,齊冷才開了口,他聲音低沉:“沈青筠,你不是我,你也不一定就是對的。”
“我哪句話說的不對?”
齊冷沒有回答,只是道:“今日得知你被紀榕擄走的時候,我很害怕。”
“無論是對付那些文臣,還是對付那些胡人,我都從來沒有害怕的感覺,就算是被回鹘十萬大軍圍困的時候,我都沒有害怕,可今日,我在害怕。”
“我知道,對你來說,貞潔兩個字,不足以讓你自盡,可是,我不敢想象魏王會怎麽對待你,我一想到,我就會恨我自己,恨我沒能早點抓到紀榕。”
“你的那些話,我說不出你哪句說的不對,征服欲?男人都會有,我也不例外,但我想彌補的遺憾,難道只是想征服你麽?通過征服一個女人,來證明自己的強大?那是無能男人做的事情,不是我。”
沈青筠愣愣看着齊冷,看到他黑沉如潭的雙眸中,倒映着自己的清麗面容,沈青筠忽張口結舌起來,她扭過頭,道:“你今生是有些改變,變得會說诳語。”
齊冷在她耳邊低聲笑了笑,他最後說道:“無妨,沈青筠,你我之間,來日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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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相國寺後門的時候,齊冷将沈青筠從馬背上抱了下來,沈青筠道:“你不會想将我這樣抱進相國寺吧?”
若是被人看到,她的名節還要不要了?
齊冷道:“今日你已經說了好幾次這樣的話了。”
沈青筠道:“是你太過分。”
她只是腳底磨破了,又不是癱了,不能走了,他自從救下她後,就一直抱着她,一刻都不肯松手,她真懷疑他是故意的。
許是沈青筠從來沒在齊冷面前露出這樣含嗔薄怒的神情,前世的她一直是無比順從的,好像從來不會生氣一樣,今生的她,似乎從一朵淡雅溫柔的白蘭變成了帶刺的薔薇,連臉頰都因為微嗔染上淡淡的紅暈,這般鮮活美麗,齊冷不由心中一動。
這一動,他就更加不願意放手。
沈青筠瞪着他,齊冷忽嘆了口氣:“你既然不願被我抱入相國寺,那我就如你所願。”
說罷,他居然松了手。
沈青筠壓根沒有防備,她尖叫一聲,眼見着就要摔到地上,齊冷卻又伸手一托,将她托在懷中。
沈青筠的薄怒已經變成了憤怒,她捶打了幾下齊冷的胸膛:“齊冷!你這無賴!你這王八蛋!你怎麽不被回鹘給殺了!”
她前世怎麽沒看出來,齊冷還有這麽可惡的一面!
齊冷又低低笑了,他随手扯下自己的黑色大氅,将她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他道:“這樣就不會被人看見了。”
說罷,他就抱着沈青筠,大步往相國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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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筠頭臉都被大氅裹住,目不能視,她心中憋着一肚子氣,又不敢發作,更不敢掙紮,就這般老老實實被齊冷抱到禪房,齊冷将她放在木榻上,然後掩門出去,又讓随從去通知相府守衛,相府護衛來得很快,齊冷道:“你們娘子找到了。”
護衛驚喜萬分,他們往禪房裏面張望着:“多謝殿下,可否讓我等見見娘子?”
“沈娘子受驚過度,不宜見客。”
護衛們忐忑,受驚過度……不會被賊人……
齊冷看出他們心中所想,他眼神冷了幾分:“你們娘子毫發無損,若讓本王聽到半句流言,你們也莫要舌頭了。”
護衛們吓了一跳:“殿下放心,我等不敢多言。”
他們頓了頓,又道:“丞相已經知曉此事,并說等宮中議事結束後,就趕來相國寺。”
“讓沈相不必來了。”齊冷頓了頓,又道:“稍後我會去相府,親自和丞相說明此事。”
護衛面面相觑,一個個心想這素來冷面冷心的定王殿下,也未免對他們娘子太上心了。
不過娘子這樣傾國傾城的美人,哪個男人能不上心呢?
橫豎他們位卑言輕,娘子被救回來就好,其他的事,輪不到他們操心。
齊冷打發走相府守衛,又讓随從送來一尺白綢,一雙鞋襪,他拿着白綢和鞋襪進了禪房,剛一推開門,就被沈青筠将大氅擲來。
齊冷接住大氅,卻“噓”了聲,指了指外面,沈青筠明白他意思,她怕隔牆有耳,只好憋住愠怒,她怒嗔道:“你好得很,倒給我做起主來了。”
齊冷解釋:“丞相若是來了,豈不是招人懷疑?”
沈青筠冷笑:“哼?當我不知道你心思,你是不想讓我回相府。”
齊冷走近榻邊,蹲下,握住她的纖細腳腕,用白綢将她傷口重新裹好:“我是不想讓你回去。”
他道:“他連飯都不讓你吃飽,我不知他會如何對你。”
沈青筠抿唇,齊冷的顧慮倒是事實,如果現在回了相府,只怕沈相要對她連番盤問,根本不會顧及她的傷勢。
她垂眸,道:“但你也護不了多久。”
“能護多久,就護多久。”齊冷道:“好歹我是個皇子,他會賣我點面子,等你養好傷,我再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