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汪慶海 炫耀
第39章 汪慶海 炫耀。
沈青葉看着那一臉正氣、憨厚無害的男人, 瞳孔驟縮,呼吸微窒,後背汗毛盡豎, 每一根毛孔都在瘋狂叫嚣着危險危險!
“姑娘?”對方撓了撓頭, 神色中帶着顯而易見的擔憂:“你沒事吧?”
沈青葉撐在膝蓋上的手暗暗掐着肉, 微不可查地深吸一口氣, 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
“沒事。”她揉了揉膝蓋, 笑容帶着些無奈和苦意:“前兩天磕了一下,正好碰到我傷口了, 我緩緩就好。”
她站起身子,道:“我沒什麽大礙,你看看那小孩,有沒有傷到哪兒?”
男人憨憨地應了兩聲,擡手把小孩提了起來,又把他轉了一圈, 聽他說沒事,這才把人放下來。
“狗蛋, 跟姐姐道歉。”他拍了拍小孩的後腦。
小孩縮着脖子, 怯怯道:“姐姐, 對不起......”
沈青葉笑, 擡手拍了拍他的後腦:“沒關系,不過下次可要注意一點哦。”
狗蛋擡頭看了她一眼, 又飛速地低下頭, 聲音讷讷地應了聲好。
沈青葉眉頭微蹙,覺得這孩子有些奇怪,好似完全沒有這個年紀該有的活潑。可還沒等她想明白,就聽旁邊傳來一聲怒喝:“你個死小子又在幹什麽?我讓你寫作業寫作業, 你怎麽又去找你黃叔了?”
她回眸望去,就見一個六十多歲的老爺子怒氣沖沖地走了過來,擡手揪住了他的耳朵:“你是不是又給我闖禍了?”
老人幹慣了農活,手勁很大,此時更是毫不留情。狗蛋一邊耳朵被拽了起來,只覺疼痛難忍,頓時哭喊着道:“沒有,沒有,爺爺,我剛把作業寫完了,就想出來看看,我寫完作業了的......”
老人聞言更氣,目光冷銳,一張蒼老消瘦的面龐顯得無比駭人:“寫完了作業不是還有嗎?我不讓你做你就不知道主動去寫是吧?你笨得要死,不多點努力,怎麽跟人家比?”
狗蛋哭着道:“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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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一巴掌抽在小孩後背:“還敢給我頂嘴?你翅膀硬了是吧?給我憋住,不準哭!”
“嗚......”小孩嗚咽開口,哭得直打嗝,卻不敢再說一句話。
沈青葉在一旁看得眉心直跳,旁邊的男人也是上前一步,開口道:“慶海叔......”
他話還沒說完,老人就瞪了過來,一雙鷹眼銳利異常,不客氣道:“文強啊,你以後也少跟這臭小子混在一起,他那麽笨,就得人好好督促着,一玩起來,心就野了。
“以前他多聽我的話啊,是吧?”
男人臉上笑容一僵,只能尴尬地點了點頭:“對、對......”
老人哼了一聲,拽着狗蛋的耳朵往家裏走去,步幅之大,絲毫不顧及對方還是個小孩,惹得狗蛋只能小跑着跟上去,還不敢哭出來。
沈青葉看着那一老一小的背影,只覺得有些窒息,哪怕是剛才知道身邊這人就是連續犯下三起兇案的兇手,都沒那麽難受。
男人回過頭,略帶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慶海叔對孫子管得比較嚴......”
沈青葉勉強搖了搖頭,想說沒事,卻怎麽都說不出來。
她只說:“我去那邊看看。”
男人看着她的背影,雙手垂在腰間,臉上笑容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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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淩川一開始就注意到了那個男人,目測一米八的身高,國字臉,笑容憨厚,種種要素疊加,實在不能不讓他多想。
他看着身邊過來引路的村支書,狀似不經意地問了一句:“那人是誰?”
村支書回眸看了一眼,道:“哦,那是黃文強,汪慶海家的鄰居。”
岳淩川問:“黃?他也是你們村裏的?”
村支書搖了搖頭:“不是,他是最近才搬過來的。”
“最近?”岳淩川目光一頓:“大概什麽時候?”
成長想了想:“差不多,有一個月了吧......”
一個月?
岳淩川微微一愣,正好沈青葉此時也跟了上來,兩人對視一眼,岳淩川碰了碰她的胳膊,示意她稍安勿躁。
“沒事吧?還疼嗎?”他刻意放大了聲音。
沈青葉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他這是為自己剛剛說的腿疼打圓場,忙搖了搖頭:“沒什麽事,過了剛才那股勁就好了。”
她又問:“案子具體是什麽情況?”
兩人并肩往受害者家走去,面上一派自然,好似沒有絲毫懷疑。
岳淩川只是懷疑,又覺得時間對不上。沈青葉盡管已經知道他是兇手,奈何沒有證據,再加上他們出來的匆忙,并沒有帶槍。萬一貿然行動惹怒了兇手,周圍都是村民,他們的處境不妙。
還需得從長計議。
沈青葉強行把那個案子抛在腦後,讓自己不要過多關注他,以免打草驚蛇。
不管怎麽樣,先把面前這個案子辦好。
村支書領着他們到了受害者家門口,老人還在失聲痛哭,拽着民警的衣服一遍遍地道:“你們得給我個交代啊,我家智永那麽小,就被人害死了,你們得給我個交代啊!”
老人身邊還有一個年紀差不多的老太太,以及一對年輕的男女,此時都是眼眶通紅,神情憔悴,看起來應該是老人的妻子和兒子兒媳。
村支書上前兩步,先安撫了汪慶華,又對岳淩川他們道:“他們是孩子的家人,這是孩子爺爺,叫汪慶華,那邊是孩子的奶奶和爸媽。”
他轉頭拍了拍汪慶華的後背,嘆了一聲道:“這幾位都是市局的刑警同志,辦案經驗豐富,有他們在,肯定能給智永一個交代的。”
汪慶華頓時轉過頭,拉着他的手,哭聲道:“警察同志,警察同志......”
岳淩川心下也不太好受,回握住他的手,保證道:“您放心,我們肯定會盡力調查出真相的。”
沈青葉也道:“您先冷靜下來,我們得先了解案子的經過,才能找出害了孩子的真兇不是?”
汪慶華的兒子也上前,抱了抱父親,啞聲道:“爸......”
汪慶華擡手抹了把眼淚,懊悔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啊!”
他拍着大腿,恨道:“前兩天周末,智永幼兒園放學,他爸媽就把孩子送了過來,說讓他陪陪我們。我和他奶奶也高興啊,給他買了吃的喝的,就那麽過了一天。等到第二天下午的時候,孩子在家睡覺,我跟他奶奶就想趁這一會兒的功夫去地裏拔拔草,抗抗旱。本來想着在村裏,都是鄉親,孩子醒了嚷一聲就能聽見,也不會有人販子。結果誰能想到,等我們回去的時候,就發現孩子不見了!”
老太太埋在兒子懷裏悲聲痛哭,自責道:“都怪我,都怪我,我要是當時留在家裏,不去上地就好了......”
岳淩川皺眉:“你們當時是什麽時候回去的?”
汪慶華道:“估計還沒到六點,那個時候太陽都還沒下山呢。我們怕他醒了,就趁早趕回去。”
羅開陽道:“事發之後呢?報警了嗎?”
汪慶華點了點頭:“報了......”
一旁的民警也道:“是報了,當時我們得到消息,立刻就趕了過來。仔細查了一番,發現汪大爺家裏并沒有外人進來的痕跡,門外也沒有打鬥掙紮的跡象。我們又走訪了村裏其他人,得知那天下午大多數人都在地裏抗旱,村裏沒留多少人,只有後面的張淑梅當時在自家後院裏給菜地澆水。
“聽她說,五點多的時候吧,她好像聽到前面有孩子在哭着叫爺爺奶奶,聽那聲,好像就是汪智永的。她一開始沒當回事,畢竟誰家孩子沒哭過?又過了一會兒,孩子哭聲停了,她就以為是汪大爺回來了,更沒在意了。”
岳淩川道:“孩子哭聲是忽然停的?”
民警點頭:“據她所說,是的。”
“她就沒聽到別的動靜?”
“沒,當時她在菜地,水呼啦啦的,兩家離得也不算近,要不是孩子哭聲大,她也聽不到。”
岳淩川沉吟了一會兒:“案發之後,在附近找了沒?”
“找了,怎麽沒找?”民警無奈:“我們當時在各家各戶都搜了一遍,又沿着村子四周往外搜了好幾裏路,但還是沒線索。”
一旁的村支書也補充道:“是,當時知道出事後,大家都放下了手裏的工作,幫着一起找孩子,一直找到天黑,也沒看到一點人影。”
“我們還懷疑會不會是孩子想爸媽,自己跑去找父母了,但是沿着去城裏的那條大路搜了個遍,同樣沒什麽線索。”
“所以我們才懷疑,孩子可能是被人販子拐走了。畢竟當時村裏沒什麽人,要有人不聲不響把孩子抱走,也沒人能察覺。”
岳淩川聞言,沉沉舒了一口氣,又看着汪慶華道:“現在能确定,死者就是汪智永?”
汪慶華激動道:“确定,我确定!我自己的孫子,我還能認不出來嗎?還有他身上穿的衣服也是我跟他奶奶剛給他買的,我記得清楚呢!”
“他平時乖得很,很少到處亂跑,更不用說是跑到人家屋後面的茅坑去了,肯定是有人害他的警察同志!”
“您放心。”岳淩川環視一圈,問村支書:“屍體現在在哪?”
村支書忙道:“還在汪世和家裏呢!剛才來的那幾位醫生也在。”
醫生......應該是秦隊他們。
岳淩川看着汪慶華,道:“我去那邊看看情況。”
汪慶華忙道:“我也去!”
岳淩川頓了頓,并未反對。
一行人走了幾分鐘,到了一間平房前,他們并沒有進去,而是直接繞到了房子後面。
農村的旱廁基本都蓋在房子後面,汪智永的屍體,也是在這裏發現的。
他們到的時候,只見茅房旁的地面上鋪了一塊白布,秦隊帶着幾位法醫正在研究屍體,一旁還有兩個衣着樸素神情緊張的中年夫婦,應該就是這間房子的主人汪世和夫妻。
“秦隊。”岳淩川上前一步,打了聲招呼,垂眸看着已經被清理了一遍的小小屍體,問道:“發現了什麽嗎?”
秦一朗擡眸看來,眸光微閃,道:“我正想找你呢。”
他看着後面的一群人,聲色冷淡:“目前能夠确定,這孩子不是被憋死的,而是被人活活掐死的。”
沈青葉心下一震,忙湊近去看,就見孩子眼睛瞪大,纖細的脖頸上帶有兩道明顯的淤青,觀其痕跡大小,應該是成年人的手筆。
岳淩川臉色微沉,回頭看向一旁的汪世和夫妻:“你們是什麽時候發現屍體的?”
“就是今天早上......我們這幾天一直聞着後面臭的很,本想今天把糞缸清理出來,結果就看到裏面有一個小孩的手......”汪世和說着,又忍不住打了個顫,當時那個畫面,現在想起來,他還是忍不住害怕。
岳淩川又問:“周六下午,你們都在幹什麽?”
汪世和的妻子鄭英忙道:“我們都在地裏幹活呢,村裏其他人都看見了!”
“中間沒回來過?”
鄭英果斷搖頭:“沒回來過!”
岳淩川手指輕點胳膊,眉眼壓低,沉默不語。
沈青葉也是臉色難看,她在這裏并沒有聽到什麽東西的聲音,也就是說,這裏是案發現場的可能性很低。
饒是有心理準備,可再次看到那小小的屍體時,汪慶華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又聽到剛才法醫說的話,心中更是憤恨:“警官......”
岳淩川看着他,沉聲道:“現在的情況你應該也清楚,孩子是被人掐死之後再扔到茅坑裏的。”
“這種情況,要麽就是兇手本身不喜歡孩子,要麽就是跟你們有仇,才會痛下殺手。”
他目光沉凝,緊緊地盯着他:“你仔細想想,你們平時,有沒有得罪過什麽人?”
汪慶華一臉茫然,搖搖頭:“我不知道,誰會很我恨到這個地步,連我那麽小的孫子都不放過......”
孩子奶奶也顫抖着身體,道:“要說在這村裏這麽多年,跟誰都沒結過怨那也不可能。可就算平時跟誰看不順眼,彼此吵一架也就算了,頂多背後說幾句,平時不往來就是。誰會那麽喪盡天良,幹出這種事啊......”她嗚嗚地哭了起來。
岳淩川又問:“那近期呢?有沒有跟什麽人産生過什麽沖突?”
汪慶華想了想,腦海中還是一片混亂,只能無助地搖了搖頭:“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沈青葉眉梢輕蹙,餘光卻見一旁的鄭英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又有些欲言又止。
她心下一頓,擡手扯了扯岳淩川的衣袖,見他垂眸看來,目光往那邊示意了一番。
岳淩川餘光瞥去,心下了然,又對着汪慶華道:“大致情況我已經了解,我們再去別的人家調查一下。你們呢,就先回去吧,冷靜下來,好好想想還有沒有什麽線索,想到了就盡快來通知我們。”
汪慶華忙不疊地應道:“好,好,我這就回去好好想想!警官,警官麻煩你們,一定要幫我們找出真兇啊!我們只能靠你了!”
看着老兩口的身影慢慢消失,岳淩川唇瓣微抿,心情複雜。
他轉過身來,目光落在一旁的鄭英身上,道:“你想說什麽?”
鄭英神色一頓:“我、我、我想說什麽?”
沈青葉溫聲道:“剛剛你要是顧及汪慶華他們在不好開口,現在人都走了,能說了嗎?”
鄭英撓了撓頭,一旁的汪世和也一臉驚訝地看着妻子,推了推她道:“你知道什麽啊?還不趕緊跟警察同志說?”
鄭英又遲疑了一會兒,才有些猶豫地道:“哎呀,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
沈青葉道:“沒關系,你說,是真是假我們會判斷。”
鄭英支支吾吾道:“就你們剛才不是說慶華叔最近有沒有得罪什麽人嘛?那他家孫子回來了......不就是最得罪人的事嗎?”
羅開陽一愣:“怎麽說?”
“就是......哎!”鄭英一拍大腿,直接道:“汪智永那孩子,從小就聰明。現在才不到五歲,據說就能背一百多首詩了!那汪慶華又是個愛炫的性子,總是喜歡炫耀自家孫子多機靈多懂事,每次他家小孩回來的時候,都得在村裏繞一圈,絮絮叨叨說個不停!這一次兩次的就算了,可次數多了,村裏人實在受不了,表面上說是羨慕他有個好孫子,實際上,誰不在暗地裏說幾句難聽的話?
“就像這一次智永回來,你們是沒看見,周五那天天黑之前,他看到誰都得搭句話;晚上吃完飯,還領着孩子一家一家地上門,說他孫子又學會了幾首詩什麽的。大家都煩得很,只是看在同村的份上應付他而已!偏偏汪慶華心裏還沒一點數,真以為大家都跟他關系好得不得了了,上趕着惹人煩!
“你想我們,孩子大了也就算了,平時多忍忍,裝作沒聽到就是了。可村兒裏還有一些跟汪智永年紀差不多的孩子呢,這汪慶華每每帶着汪智永過來,誇自己孩孫子的同時還明裏暗裏擠兌人家孩子多笨多傻,跟他家的孫子完全不能比,這誰聽了能高興得起來?”
“遠的不說,就說近的。那汪慶海家,跟他是鄰居,還是同族的,平時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兩個孩子湊在一起,能不被比較嗎?”
沈青葉聞言一愣:“汪慶海?”
她忽然想起剛才那個男人對那個老頭的稱呼,好像就是......慶海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