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槍殺案 兩名死者
第36章 槍殺案 兩名死者。
弘運汽車站。
從東遠市駛往平江的長途客車, 經過七八個小時的漫長行程終于進站。大巴上人滿為患,明顯超載的乘客擠擠攘攘地圍在後門處等着下車。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一身破舊的衣服,背着個黑色的書包, 手裏費勁地提着一個大號的塑料蛇皮行李袋, 被擠得左右亂晃。
他一手撐着座位靠背, 勉強穩住身形, 一手用力拽着行李袋, 試圖将它從人群中拽過來。
只聽“啧”的一聲,一雙大手從後面拍到了他的肩膀上, 男人沉悶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兄弟,你這包裏什麽東西?還挺沉的啊。”
男人回過頭,五官端正的國字臉上帶着忠厚的笑:“能有什麽東西,出來讨生活的嘛,就是一些衣服被子之類的。”
“是嗎?”胖子挑了挑眉,目光落在那擠在人群中的行李袋, 意味莫名地笑道:“我看你這裏面不止衣服啊。”
他身邊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踢了一腳,驚奇地擡眸看着他, 道:“呦呵, 還挺硬呢。”
男人又使了幾成力, 才把東西拽了過來, 聞言憨憨地笑了笑,道:“是, 是, 還有一些鍋碗瓢盆什麽的。”
胖子瞬間嗤笑道:“就那些破爛?還值當帶這麽一趟?”
男人笑:“能帶就帶了,畢竟來了之後重新買也要花錢不是,家裏困難,多少省一點。”
瘦高個兒哼笑了一聲, 正欲說什麽,車子慢慢停穩,車門轟然打開,一群人瞬間往下擠去。
男人沖他們歉意地笑了笑,也沒顧得上多說什麽,提着那個大袋子,左搖右晃地艱難地下了車。
胖子和瘦高個兒對視了一眼,提步跟了上去,又在男人身後保持了個不近不遠的距離,交頭接耳道:“大哥,我覺得這是個肥羊。”
瘦高個兒哼笑又一聲:“不廢話嗎?哪家的鍋碗瓢盆是那樣的?踢過去一點聲音都沒有?我估摸着啊,那裏頭可能是個箱子!”
胖子眼睛一亮:“大哥是說,那裏面裝的可能是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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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高個兒摟着他的背,笑容深厚:“是不是的,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就那麽一個人,低眉順眼的,估計也不能打。咱們兩兄弟一起動手,還怕制不住他?”
胖子嘿嘿笑道:“就算不是個肥羊,這出來一趟,身上帶的錢應該也不會少。”
兄弟倆對視一眼,若無其事地跟在男人身後。
客運站位于城郊,周圍是一片荒地。兩人跟着男人離開客運站大廳,本以為他會搭乘公交,卻不料他腳步未停,直直地往南邊走去。
胖子皺了皺眉:“他這是要去哪?”
瘦高個兒也狐疑:“聽他那口音不是咱們這兒的,難不成是去找親戚?”
胖子道:“可再往南邊走就出了平江的地界兒了吧?”
瘦高個兒果斷道:“出就出,離開平江咱們辦事兒也更方便些。”
在外面做的案,他就算報警也只能報外面的警,他們躲在平江,反而更安全一些。
幾人又往前面走了十來分鐘,男人卻依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周圍也沒見到村莊城鎮的痕跡。胖子有些不耐煩了:“大哥,他會不會是發現我們了?想甩掉咱們?”
瘦高個兒臉色也不太好看:“他要是真發現咱們了,不得走快點?在這兒不緊不慢的幹什麽?”
“那總不能是在耍咱們?”
瘦高個兒眯着眼睛看着他的背影,片刻後抹了把臉:“不管了,趁現在沒人,趕緊過去把事兒辦了,省得夜長夢多!”
胖子忙應了一聲:“诶!”
兩人快步上前,大大咧咧的,也不再刻意遮掩身形。在距離男人還有四五米的時候,胖子揚聲喚了一句:“诶,前面的人,站住!”
男人回頭,神色憨厚,見到他們略有些驚訝:“兩位兄弟?”
他空着的右手撓了撓頭,熱情招呼道:“真巧啊,這都能碰到。”
瘦高個兒哼笑了一聲,上前兩步,擡手拍了拍他的臉,語氣危險:“裝?還給我裝?”
男人手放了下來,茫然道:“什麽……裝?”
胖子擡手扇了他腦袋一下:“你早就發現我們了吧?走那麽長時間,故意折騰我們?”
男人縮了縮脖子,神色間帶了些防備和警惕:“你、你們想幹什麽?”
“幹什麽?”瘦高個兒呵呵笑道:“你說我們想幹什麽?”
他垂眸掃了眼他手裏提着的袋子,擡腳踢了踢:“這裏面,應該有不少好東西吧?”
胖子也湊上前去,堵住他的路,道:“我們也不為難你,把袋子給我們,你就可以走了。”
男人瞪大了眼睛,後知後覺地道:“你們……是搶劫的?”
“你才知道啊?”瘦高個兒緩緩從兜裏掏出了一把刀,在手上轉了轉:“識相的話呢,就老老實實把東西給我們……”
男人提着袋子的手一松,整個人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兩步,緊張道:“我我我、我把東西給你們,你放我離開。”
他說完,把東西往地下一方,轉身就要走。胖子看着他背後的包,眼睛眯了起來,卻道:“等等。”
男人僵硬地回過頭,見他擡了擡下巴:“把你背上那個包也給我。”
男人臉色一變:“這裏面什麽東西都沒有,就是幾件衣服,好歹得給我留幾件衣服吧!”
“哪那麽多廢話?”胖子臉色一沉,不耐煩道:“破爛我們也看不上,要真是衣服,肯定還給你!”
“趕緊把包給我!”
男人握着背包的手緊了又松,看了他們好幾眼,臉色緊繃。
胖子眉頭倒豎,又罵了一聲:“趕緊的!”
男人縮了縮脖子,似乎是忌憚他們的人數,最終不情不願地把包卸了下來:“我我我、我可以走了吧?”
胖子見狀瞬間笑了,聞言瞥了他一眼,像招狗一樣地揮了揮手道:“滾滾滾,趕緊滾吧!”
男人慌不擇路地往前走了幾步,胖子哼笑了兩聲,看着他窩囊的背影,完全沒放在心上。剛要低下頭去拿包,就聽“砰”的一聲巨響,他只覺有什麽東西穿過了腦門,下一瞬,整個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壯碩的身板倒在地上,砸起了一片煙塵。正蹲在行李袋旁拉拉鏈的瘦高個兒動作一頓,随即慢慢意識到什麽,有些機械地擡起僵硬的眸子,就見在他腳邊不遠的位置,胖子躺在地上,雙眼瞪大,眉間一個黑乎乎的小洞,鮮血自其中汩汩流出。
他呆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後背汗毛盡豎,牙齒不受控制地打起了顫。
冰涼的觸感抵在額頭,他顫顫擡眸,就見男人神色陰沉可怖,方才的忠厚老實盡數撕去,目光森冷兇狠:“他娘的,本來沒想惹事的,結果你們還給老子蹬鼻子上臉了。”
瘦高個兒意識到那是什麽東西,瞳孔緊縮,喉間幹澀,嘴唇剛蠕動着要說什麽,就聽同樣的一聲清響,腦袋瞬間磕在了地面。
眼前最後一個畫面,就是上方的藍天白雲。
今天是個好天氣。
·
天空一碧如洗,溫度也慢慢回升,今天的确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婚禮兇殺案告結,整個刑偵支隊都能休息一段時間。沈青葉的日子恢複了一貫的悠閑寧靜,連着重案組的人員也都懶懶散散,每天晚到早退,弄得沈青葉想要履行自己的賭約都不成。
——她之前和岳淩川就薛明琪懷孕的事打賭,事實證明,後續的發展的确如岳淩川所料那般還沒結束,沈青葉自然不會耍賴,願賭服輸。
只是市裏最近還算太平,沒什麽大事,這個賭約自然也就暫時擱置。
沈青葉還有些失望。
一大清早,辦公室裏的人陸陸續續地到齊。因着工作清閑,大家也都不着急,有一搭沒一搭地敘着話。
方芸端着茶杯道:“哎,臨海那邊昨天發生的那場持槍搶劫案,你們都聽說了嗎?”
沈青葉回眸看向她。
丁姐道:“聽說了,事兒都上央視新聞了,怎能沒聽說?”
“說是……兇手殺了兩位押運員和銀行保安,搶了230多萬的現金跑了是吧?”
“嘶……230多萬吶。”
“我更好奇,兇手那槍是哪兒來的,據說好像還是五.四.式手槍?”
“誰知道呢?臨海那邊的警方還在調查,也不知道有沒有個頭緒。”
衆人你一言我一嘴的,都有些心有餘悸。
持槍作案,危險性極大,多少年沒出過這事兒了,也不知道臨海警方能不能順利抓捕犯人。
芸姐又嘆道:“說起來,最近也不止咱們這兒事兒多,別的地方也都不平靜。”
“可不是嘛。”丁姐道:“前幾天,西原省那邊不是還發生了一場大面積山林火災嗎?好像說縣林業局局長、縣消防大隊參謀都壯烈犧牲了。”
“別說西原了,蜀中那邊不也有一棟商住綜合樓發生火災嗎?好像說死了九個人呢。”
丁姐感嘆道:“多事之秋啊。”
“是多事之春才對。”芸姐嘆道:“可別再出什麽事了,讓咱們清閑一陣子吧。”
她話音剛落,就聽隔壁的重案組門砰的一聲關上,衆人皆是一頓,偏頭看向窗外,就見重案組的一群大男人快步穿過走廊,往樓梯走去。
沈青葉揚了揚眉,芸姐放下杯子,眉頭緊皺:“不是吧,又來案子了?”
“剛剛三個組的刑警好像都出動了吧?這得是什麽級別的兇手啊?”
“不是兇手。”辦公室的門開了又關,彭哥走了進來,道:“看他們的方向,好像是去會議室的。”
“會議室?”芸姐疑惑:“開會用得着那麽急嗎?”
“是有什麽緊急情況吧?”一人猜測道。
方芸無奈:“才剛說想清閑一會……”
沈青葉看着門外,一手握着筆,神色中帶了些探究。
又有什麽案子?
·
沈青葉本想等會兒找羅開陽他們打聽打聽,但這一等就等了快一個小時。
陸陸續續将今天的工作處理完,沈青葉正想要不要出去看看,就聽樓梯口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她往外一看,正是岳淩川等人。
沈青葉猶豫了一會,還是提着包走了出去。
走廊上,一群人圍在一起。岳淩川臉色沉凝,眉頭緊鎖,正在和兩位年長的警官說着什麽,羅開陽在他們身後聽着。
沈青葉見狀一頓,并未直接過去。直到幾波人散去,各回辦公室,沈青葉這才稍稍上前兩步。
岳淩川餘光一瞥,注意到沈青葉,神色微緩:“小沈。”
沈青葉看了一圈,衆人臉色都不太好看,就連一向沉穩內斂的姜程也是眉頭緊鎖。
她試探道:“是……又有什麽案子嗎?”
岳淩川和周啓明對視了一眼,沈青葉提着包的手緊了緊,忙道:“要是不方便說就算了。”
“沒什麽不方便說的。”岳淩川揉了揉額角:“先進來吧。”
一行人推開辦公辦公室的門,岳淩川先喝了杯水,才道:“臨海市那場銀行持槍搶劫案,你知道嗎?”
沈青葉緩緩點了點頭:“有些了解。”
昨天上午七點三十二分,晉西省臨海市彙泉縣正苑街彙豐銀行的運鈔車按時到達。但在卸下現金時,一個騎着摩托車、頭戴頭盔的男人忽然出現,開槍射殺兩位押運員,搶過三個總計裝有二百三十萬現金的鐵皮箱,飛快地逃之夭夭。
整個作案過程不超過三分鐘,兇手下手之果斷狠辣引起了省公安廳的重視。案發之後,臨海市公安局飛速趕往現場,調派了全市大部分的警力,設置路障,封鎖了出市的各交通要道,對案發現場進行調查,确定兇手為男,身高大概在181-183之間。
但因兇手頭戴頭盔,看不清面容,從頭到尾也沒有說過話,因此也就得不出更多的線索。
沈青葉問:“聽說現在兇手還在逃逸當中,是嗎?”
岳淩川點了點頭:“沒錯。”
沈青葉疑惑:“你們的案子就跟這有關?可是晉西省離咱們這兒将近一千公裏,就是配合辦案也輪不到咱們——”
她話沒說完,就猛地想到了什麽,擡眸驚愕地看向岳淩川:“不會是……”
對方點了點頭,證實了她的猜測:“兇手跑到咱們這兒來了。”
沈青葉眉頭死死地皺了起來,一時難以理解:“怎麽會跑到我們這兒來了?案發的時候,臨海市公安局不就把各大出市交通要道都封鎖了嗎?他是怎麽來的?”
周啓明嘆了一聲,道:“說實話,臨海市公安局反應算快的了,封鎖道路,緊急排查。可耐不住那兇手早有預謀,選擇搶劫的那家銀行位于彙泉縣最南邊,彙泉縣又在臨海市最南邊,臨海市又是晉西省最偏南的地方。幾乎就相當于他作案的地方處于晉西省邊界的邊界,騎着摩托車從省道走,用不了十分鐘,就能離開晉西省,直接到西原省。”
“臨海市公安局就算再能耐,也不可能在那麽短的一段時間就跟西原省公安部門協調好,這也就給兇手逃跑留下了足夠的時間。”
臨海市封鎖各大要道後就開始地毯式搜查,但因為那條路段沒有監控,目擊證人也有限,沒人知道兇手是往哪個方向跑的。當地公安局只能根據附近少數的監控一一排查,最後有路人說疑似在春翰路見過一騎摩托車、戴着頭盔的男人身影,他們據此确定方向,調取那段路上所有的監控,最後發現在案發後第七分鐘的時候,兇手的身影在那條路上一閃而過。
根據兇手離開的方向,他們意識到兇手很可能已經離開了本市,又根據一些經驗豐富的老刑警推測,兇手的目的地可能是西原省東遠市松源縣的長途客運站,此地距離案發現場較近,騎摩托大概一個小時的路程,從這裏逃跑,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臨海警方立刻聯系上了東遠的相關部門,經過協商,東遠市決定全力配合臨海市緝拿案犯。他們首先将目光定在了松源縣郊的長途客運站,經過一系列的走訪調查,确定了兇手的确在此處出現過,又在長途客運站外的草叢裏發現了兇手遺棄的頭盔和摩托車。
确定了兇手的确是從這裏離開的,警方連忙去找客運站工作人員,根據目擊證人提供的時間,确定那一時間段離開的車輛只有兩輛。
一輛是駛向粵省的,另一輛的目的地,是平江。
此時距離案發已經過去了快十個小時,駛向粵省的客車行程總計十五個小時,如果兇手上了這輛車,那這個時候大概率還在車上。
警方迅速聯系了那輛車次的駕駛員,讓他在附近的服務區就近停車。又要求當地的警方配合調查,一一排查随車的乘客,卻并沒有發現疑似兇手的人物。
那麽就只剩下另一種可能了。
兇手當時上的,是駛向平江的大巴。
而那輛車,在下午四點十六分的時候就到達了目的地,他們确定這一點的時候,已經是五點零八分。
“宋支隊昨天晚上去局裏開會,忙了一夜。據說高局長氣壞了,一直在罵臨海那邊的人沒用,讓人跑到咱們這邊來了。”
沈青葉聞言,也是唇瓣緊抿。
能不生氣嗎?持槍殺人犯,危害性極大,萬一在他們這邊鬧出什麽事,就麻煩了。
她又問:“他們那邊查到什麽信息沒?能确定兇手的身份了嗎?”
羅開陽嗤笑:“要是能确定,高局也不會那麽生氣了。”
他攤了攤手:“目前除了知道兇手是男的,個子比較高之外,其他什麽線索都沒有。”
沈青葉忍不住道:“那這不就相當于是海底撈針嗎?”
若是知道那輛大巴上車上的人員信息,他們一個個排查也沒什麽。可問題是大部分的汽車都是直接上車再買票的,根本沒人管你是誰。
如今那人悄然地流入平江,融合在本市近千萬的人口當中,要他們怎麽找?
“所以才說難度大。”羅開陽無奈道。
如今一來不知道對方進入平江後是留在了這裏還是轉而離開,二來就算他當着他們的面離開了,他們估計也認不出人。
衆人苦着臉,辦公室裏一時陷入了沉寂。
沈青葉沉思了片刻,又擡眸看着岳淩川,問道:“兇手的槍是哪裏來的?”
岳淩川道:“根據現場遺留的子彈彈頭和彈殼,臨海警方判斷兇手使用的是五.四.式手槍。但他們那邊算是中部地區,槍支管控地很嚴格,尋常人很難獲得,他們這些年也沒有在本地發現過類似的案例。再加上兇手超過一米八,這種個頭在臨海其實并不常見。于是他們大膽設想,兇手或許不是本地人。
“由此,他們把目标範圍擴寬,在全國搜尋相關案例。今天早上成功從疆省那邊得到消息——六年前,疆省哈克瑪依市發生過一起滅門慘案,機械廠職工蒙藏元一家七口于一日清晨被發現死在家中,死因是槍傷。”
“根據現場和屍體判斷,當地警方判斷兇手使用的槍支同樣是五.四.式手槍。”
“滅門慘案?”沈青葉手指輕點着桌面,慢慢消化着他的話,擰眉道:“那殺人動機呢?那邊的警方也沒查出什麽線索來嗎?”
岳淩川聳了聳肩:“滅門案發生後,疆省上下高度重視,集中調查了兩個月,但得到的結論是,蒙藏元一家基本上沒什麽仇人。僅有的和他們有過口角的兩個人,在案發時,也有相當明确的不在場證明。”
沈青葉難以理解:“什麽意思?激情作案?”
岳淩川搖了搖頭:“現在還不确定,但應該不屬于激情作案,否則的話兇手沒必要專程潛入別人家裏實施犯罪,在大街上随便找個落單的人,都比這要簡單。”
“那還能是因為什麽?心裏變态,以殺人為樂?”她話音剛落,就又搖了搖頭,自我否定道:“不,不會。如果真的是心理變态無端作案的話,那他這些年絕不止犯下這麽一起案子。”
岳淩川也道:“是。目前記載在案的,僅有這麽一起。也是因此,疆省警方這麽多年都沒找到什麽線索。”
沈青葉又問:“那為什麽說這起案子和臨海市那起很像?只是因為槍的型號嗎?”
岳淩川搖搖頭:“不止。”
“當時疆省警方調查了很久,才從離受害者家不遠的一戶人家口中得知了一條線索。那人說當天半夜他起來上廁所,隐約看到一個黑黑的、高高的身影從蒙藏元家的方向走了過來,他當時困得很,沒怎麽在意,還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了,第二天早上起來就把這事給忘了。
“後來經過他仔細回想,确認那人的身高應該在180往上,大概率不超過183,身形比較強壯。由此臨海那邊才判定,這兩次案子可能是一個人犯的。”
沈青葉眉頭緊皺,又不死心地問:“過了這麽多年,真就一點線索都沒找到?”
岳淩川無奈地搖了搖頭:“疆省警方當初查了很久,因為找不到蒙家的仇人,就把注意力轉到了案發後緊急離開當地的人,但一一查探過去,仍舊是沒有線索。這麽多年過去,這樁案子幾乎成了一起懸案。要不是臨海這起案子的發生,估計也就只能一直擱置着了。”
沈青葉唇瓣緊抿,慢慢冷靜下來,分析道:“如果不是激情犯罪的話,那就很有可能還是有什麽仇怨是我們沒發現的。”
“假設兩起案子是一人所為,那麽兇手在疆省犯下案後就到了臨海,等了六年之後,才又犯下了第二次案子。”她疑惑道:“為什麽要忽然搶銀行?他急需用錢嗎?”
岳淩川道:“究竟是什麽原因,誰都不知道。臨海這邊也在緊急排查近期離市的人員,只希望他們能盡早找到線索吧。”
沈青葉又問:“高局長怎麽說?”
岳淩川攤了攤手:“能怎麽說?無非就是讓各方加強防備。”
“如今敵在暗我在明,除非他主動出手,否則我們就只能等。”
等疆省和臨海市傳遞更多的信息過來。
韋正義卻道:“我覺得他短期內再出手的概率很小。”
“他之前安分了六年,不管是什麽原因讓他再次動手,如今目的已經達成,只要他老老實實的,警方礙于線索有限,很難找到他,又何苦再冒險??”
羅開陽點了點頭,也表示贊同:“二百三十萬啊,省着點能用一輩子了。就算他稍微大手大腳一點,也不可能短期內花完吧?有這麽一筆錢他想要幹什麽做不成?”
姜程也道:“如今案子剛結束,各方都是防範最為嚴密的時候。按那兇手的作案手段,他顯然是個十分謹慎的人,經過周密的計劃,謀定而後動。就算再動手,也應該會選在風聲松一點的時候,而不是現在。”
周啓明靠在椅背上,懶洋洋地道:“反正不管怎麽說,咱們現在能做的就只有靜觀其變。再說了,也別想太多,人現在在不在咱們這兒都還得另說呢……”
他話音剛落,“篤篤篤”的敲門聲忽然在屋內作響,他們回頭一看,就見接線員小劉正站在門外,神色嚴肅:
“岳隊,市郊發現兩具屍體,死因都是……槍傷。”
此話一說,衆人神色皆是一淩。
岳淩川猛地站了起來,沉聲問:“市郊,哪個市郊?”
“市北郊,離弘運汽車北站,不到兩公裏的地方。”
韋正義和羅開陽臉色難看,他們剛說完兇手短期內不會作案,這就來了兩個槍傷致死的人,不是赤裸裸地在打他們的臉?
小劉說:“秦隊已經帶着法醫組的各位同事過去了,岳隊,您也過去看看吧。”
岳淩川沉下眸子,一手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回頭看了眼衆人:“行了,走吧。”
周啓明等人連忙起身,沈青葉也緊跟了上去。
岳淩川看了她一眼,正要說話,沈青葉卻率先開口:“岳隊,願賭服輸!”
女孩眼眸清亮,帶着一股渾然不怕的闖勁。岳淩川先是一頓,旋即啞然失笑:“放心吧,說了讓你幫忙,不會不用你的。”
羅開陽幾人在旁邊看得一臉茫然,岳淩川也沒有跟他們過多解釋的意思,擡手招呼了一聲,大步往外走去。
……
支隊離市郊有一段時間的路,開車一個多小時,他們才到案發現場。
當地的民警已經在等着,其中一人見到他們連忙上前自我介紹了一番,竟是區公安分局局長。
沈青葉多看了他兩眼,聽他簡單将情況介紹了一遍:
“屍體是拾荒的黃大爺發現的,他每天早上習慣地往返這邊,收客運站附近的廢品。今天早上也是這樣,天剛亮的時候他就從家裏出發,從另一條主路到了客運站,收完廢品之後又在附近轉了轉,想着撿一些飲料瓶子也能賣些錢。誰成想騎着車還沒走幾分鐘,就看見前面兩團黑乎乎的東西。他以為是有大玩意兒,結果湊近一看,竟然是兩具屍體,當即吓得不行,連忙報警!”
“我們的民警到了一看,發現死者是死于槍傷,覺得事情不簡單,連忙上報了過來。我那時候也是剛從局裏開完會回來,正想着高局說的那個持槍兇手的事,就聽到這個消息,沒敢耽誤,立刻就把情況上報市局了。”
說話間,他們已經走到了屍體旁。沈青葉看着先一步抵達的秦一朗帶着法醫組衆人在那前後忙碌,又看着那兩具體型不一的屍體,不着痕跡地在四周的環視了一圈,目光所及皆是泥巴塊和石頭。
“呀,又來了一群人,真是好久沒見到那麽多人了!”
沈青葉正想着有沒有什麽會說話的東西,就聽一道雀躍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她目光一頓,随後似有所覺地落在了離屍體兩米遠的一塊小石頭上。
那石頭不過拇指大小,外表圓潤光滑,白色的質地看起來很是精致可愛。
對方似乎久不見人,還在那叽叽喳喳地興奮地說着:“他們也是為了那個殺人犯來的嗎?我知道啊我知道啊!”
沈青葉心下一動,轉念間有了個想法。
朱局長還在介紹情況,岳淩川道了句辛苦,又看着那兩具男性屍體,問道:“屍體什麽時候發現的?”
對方道:“我們接到報警電話的時候,是七點五十八分。但我看着屍體的情況,死亡時間估計有十幾個小時了。”
秦一朗聞言擡起了頭,補充道:“大概十七八個小時。”
岳淩川往前推了推:“那就是昨天下午五點左右的樣子了?”
周啓明道:“剛好是那輛車抵達不久。”
岳淩川雙手環胸,手指清點着胳膊,又問秦一朗:“還有別的發現嗎?”
秦一朗站起身來,指着那兩具屍體道:“兩人都是一擊斃命,兇手的準頭很好。其中這一個,”他指着那個瘦高個兒,道:“從創口判斷,兇手開槍的時候離他應該有個幾米遠的距離。至于這個胖子,當時槍應該是抵在他的額頭上。兩者的彈孔并不一樣。”
“沒錯沒錯,就是這樣,就是這樣的!”
小石頭聞言立刻歡呼出聲,沈青葉聞言看了它一眼,并未着急有動作。
岳淩川問:“這裏是去什麽地方的必經之路嗎?”
朱局長明白他的意思,搖搖頭道:“沒有,這一片地方荒得很,路也沒修,平時根本不會有人來。要是想去什麽地方,大家都會選另一條大路,也不會說比從這兒走遠多少。”
周啓明疑惑道:“那就奇了怪了,既然這個地方這麽偏,兇手為什麽選在這兒殺人?”
韋正義不解道:“偏不好嗎?他要是選個人多的地方,槍一開,還能隐藏得住?”
姜程搖搖頭:“老周不是這個意思。而是這個地方這麽偏,這兩個人為什麽會跟着兇手來到這兒。”
羅開陽也慢慢分析道:“如果臨海那邊給出的信息沒錯的話,兇手應該只有一個人,而死者卻有兩個人。并且他們兩個看起來體格也都不錯,兇手能強迫他們來這兒的概率比較小。”
此話剛落,那塊小石頭就迫不及待地開口了:“不是的不是的!是他們主動跟上來的!”
沈青葉聞言一頓,目光倏地轉了過去,就聽它急切地解釋道:
“是他們想打劫那個男人的!他們跟着他到了這兒,先是想搶他的大包,最後連他的背包都不放過,那個男人一時生氣,才掏槍打死他們的!”
沈青葉慢慢眨了眨眼,心下一時了然。
她看着秦一朗,出聲問道:“秦隊,死者身上還有別的傷口嗎?”
秦一朗看了她一眼,搖搖頭:“致命傷就是兩處槍傷,剩下的後腦那裏有磕碰到的痕跡,但不致命,應該是倒下的時候砸到地面所致。”
沈青葉又問:“那他們的衣服,有被翻動過的痕跡嗎?”
秦一朗有些詫異地看着她,道:“并沒有,衣服整齊,兇手應該是殺完人後就走了。”
沈青葉了然點頭,又看向朱局長:“朱局,目前死者的身份,能确認了嗎?”
朱局長有些意外刑警隊裏還有女警,但看岳淩川都沒說什麽,也就沒在意,只道:“目前還在确認當中,但市裏人那麽多,我估計得等一段時間。”
沈青葉垂眸看着死者,沉思了片刻,搖搖頭道:“未必。”
岳淩川看着她,心下一動:“你想到了什麽?”
沈青葉擡起眸子:“我在想,有沒有一種可能……最開始的時候,兇手和受害者的身份,其實是倒轉過來的?”
羅開陽‘嗯?’了一聲:“倒轉過來,什麽意思?”
岳淩川沉吟了片刻,敏銳地領悟到了她的意思:“你是想說,或許不是兇手主動要殺的他們,而是他們對兇手……另有所圖?”
“是他們主動跟上來的?”
沈青葉點了點頭:“我覺得之前開陽哥跟正義哥說得有道理,兇手已經有那麽多錢了,并且現在是警方防控最為緊密的時刻,他無緣無故,為什麽要殺兩個人,引起警方的注意呢?”
“而且這兩個人身上也沒有被搶劫過的痕跡,說明兇手并不是為財。那麽除卻他故意殺人挑釁警方,有沒有可能,是他迫于無奈,被動反擊呢?”
朱局長在一旁聽着,也慢慢捋清她的意思:“所以,很有可能最開始,是他們想要搶兇手的東西?結果被反殺了?”
沈青葉點餓了點頭:“只是猜測。”
“不是猜測不是猜測,事實就是這樣的,你猜對了!”小石頭在一旁激動地嗷嗷亂叫:“你好厲害啊,好聰明啊!我真的沒見過那麽聰明的人類……”
沈青葉從前聽過無數溢美之詞,可此刻或許是因為作弊心虛,她只覺得不好意思,面上強裝淡定,耳根卻忍不住悄悄紅了一片。
朱局長聽了這話,眼前一亮,剛要吩咐人去重點查一查那些有前科的人員,就見不遠處一個民警小跑過來,激動開口道:“局長,查到了,死者身份查到了!”
衆人心下一凝,連忙湊了過去。朱局長問道:“怎麽說?對方有沒有過犯罪史?”
警察小韓剛在接電話,沒聽到他們的推理過程,聞言一頓,驚訝開口道:“局長真是神了!這倆人之前的确有過犯罪記錄。”
朱局長擺了擺手:“別廢話了,趕緊說。”
小韓忙道:“這倆人一個叫費大江,一個叫何立偉,96年之前都是混黑的。後來嚴打,他們就被關進去兩年,98年的時候出來的。出來後也沒找個正經的工作,整天游手好閑,無所事事的,還幹起了小偷小摸的活計。一開始的時候涉案金額不大,但後來他們膽子肥了,竟然當街搶劫,連續做了三起案子才被抓獲,被判了四年,也就年前才被放出來。”
“這一次估計也是想重操舊業,結果碰到了硬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