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她，我也要帶走
第48章 第48章 她，我也要帶走
“所以你不要？”祁洄盯着她, 只在乎她最終的答案。
紀安輕笑，搖頭回答：“不要。”
“……”
祁洄頓時沉默住，握緊了自己的手, 低頭，臉部隐在昏黃的光線中。過了一會, 他又擡頭，兩只眼睛閃爍着，直直望着她, 聲音也變低變冷了：
“不要，那你現在就得把手長出來。”
“這不是強人所難嗎？”紀安無奈地聳聳肩, “人類是長不出斷掉的肢體的。”
“你說金鱗有用。”他翻出她以前的話。
“是可能有用。”紀安糾正。
“你吃, ”祁洄提高了聲音命令，“現在。”
紀安卻只看着他，琢磨着他：“你怎麽總管我的手？”
“它、礙、眼。”他秉持着一貫的理由，一字一頓地回。
紀安還是紋絲不動, 僅僅注視着他。祁洄沉默地等了幾秒，就開始催債：“你欠我的金鱗該給了。”
“明天。”紀安回。
祁洄就變了臉色, 瞪向她，眉眼帶上了警惕：“上次說明天, 這次又說明天，你在騙我？”
“金鱗需要時間, 需要材料才能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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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現在有時間，有材料了。”祁洄望向她的衣兜，再望向她, “你現在就得給我，不然——”
他拖長音，已經知道了她的弱點。
“不然, 我就會釋放信息素，讓役獸将這裏全部占滿，讓那些人繼續叫，繼續逃。我會一個一個地，把他們都殺掉。”
紀安細聽着他的話，按着兜裏的滞緩劑，思量一會，手就漸漸松開了。這裏的人還是太多了，萬一壓制不住他，恐怕會造成更嚴重的後果。
得回海底，得到偏僻的地方才行。
“你想清楚了嗎？”祁洄繼續逼問。
紀安站起身，緩緩回：“想清楚了。”
說完她往浴室走，祁洄立馬起身，也跟在她後邊。到門口，紀安伸手撐住了門框，回過頭看他，沒什麽溫度的眼睛表示出對他的攔阻。
“接下來是我的機密，”紀安朝他俯下身來，“你要是再跟過來，合作會破裂的。”
祁洄聞言，不禁停住腳步，頓在了門外。
紀安看着他，确定他沒有再往前的意思，才關上門。走到裏邊，靠着大理石臺面，從兜裏拿出那一小罐從尼亞和希羅身上接來的黑色粘液，單手轉着，面無表情地凝望了會，然後才卷起自己的衣袖，接着拇指一撬，撥開了塞子。
即将傾倒時，她又停住，思索片刻，轉而去扭開水龍頭，讓清水汩汩地流淌而出，清列的水聲在室內回旋。接着倒了半瓶香液，使其與水相混，散發出濃郁的香味。她借此，來掩飾一些聲音，掩飾一些氣味。
祁洄候在門外，緊盯着浴室的門。裏面安安靜靜的，只有水流持續不斷的，富有規律的嘩嘩聲。
“快點。”他忽然催，想聽她的聲音。
“急什麽。”紀安的聲音傳出，平穩的。
祁洄心中稍微安定，又可以再等一會。一會後，他皺起眉頭，輕嗅，在那股萦繞不去的刺鼻的人造香味之下，隐隐約約似乎掩藏着一點焦味，與她吃的那些食物發出的那種腐敗的味相似。
他又耐不住了，再催：“好了沒？”
“急什麽。”她的聲音還是沒變。
簡短的三個字，祁洄又有了耐心，靜下來，繼續等。等了挺長的一段時間，期間他陸陸續續開口了好幾回，也全都得到了她的回應。這才使他可以安心地等完全程。
終于，嘩啦啦的水流聲停止了。鎖扣輕響，門開了。打開的剎那，幾枚金鱗就從裏邊抛了過來，抛到他懷裏。然後紀安才慢慢走出來，望着他問：“結清了？”
祁洄攤開手掌，她給了五片。抿了下唇瞥她一眼，沒說話，又在她轉身走的時候，繼續跟上她。
紀安坐回椅子，剛坐下，忽然就一只手橫到她面前，掌心裏窩着她剛給的鱗片。擡頭，身側的祁洄直視着她，命令道：“吃。”
“……”看着他好一會，紀安忽笑，“你拿身體跟我換，轉頭又給我，你在想什麽？”
“吃。”他板着臉，将手掌湊得更近。
紀安垂下眼眸，凝着那幾片金鱗，默然不動。
祁洄攤着掌心等，等到手漸漸僵住，便有了些脾氣，盯着她又催了聲，還是沒有收到回應，一怒，收攏了掌心，又挑出一枚，捏在指間，直接伸到她嘴邊，但在碰到她唇瓣時就頓住了。
紀安感受到，不由擡眼看他，眉眼帶着些奇異，帶着些看戲的玩味。
知道被看輕，祁洄瞪她，給足自己氣勢，頓住的手指繼續，抵開她的牙關，臉卻微微撇開了，将金鱗塞給她後，他便立即退出，捏着手指急速轉過了身。
紀安看着他的背影，眉梢微挑，緩緩地，咽下了口中的金鱗。
過了一會，祁洄才略微側身，回眸看過來，發現紀安還注視着他，就突然渾身發起燙來，他捏緊了有些顫抖的手指，罵她：
“看什麽看，你以前也這麽對我！”
“我學你的！”
兩句話打破沉寂，随後，又陷入沉寂。沒人再多言。紀安還是看着他。
大約被看久了，他慢慢也就不得不習慣了，哼了聲，徹底轉過身來，走近兩步，扯出她的右手，要看她恢複的情況。和之前一樣，沒有任何進展。
他眉頭就皺起來，将剩餘的金鱗攤到她面前，推了下她的肩膀，催她：“繼續——不然我還喂你。”
這個時候，這個處境，紀安才伸出手，撿走了他掌心的金鱗，慢悠悠地一個接一個地吞下去。
和之前比較，順從了不少。祁洄卻反而有點不開心，但也就臉上稍微表現出來了一點。
等她全部吃完，他又抓起她的右手，緊盯住斷口，想找到一點細微的變化。變化是有的，皮膚上那點發炎引起的紅腫稍微平了下去。但沒有他想要的變化。
“是不是不夠？”他聲音變高，有些煩躁。
“也許吧。”紀安回。
他松開她的手：“我還要。”
紀安看向他：“需要交易。”
“……”祁洄胸口立即湧起一股氣，忍了又忍，還是脫口而出，“你就不能先吃？你吃多少，我欠你多少，總行了吧？”
紀安說：“不行。”
“……”糾結了一會，祁洄瞪她，“……這次你又要怎麽做？”
紀安望着他輕笑，下巴擡起，示意了下床底：“那邊還有兩人，你不介意？”
他立即收聲，黑着臉轉過身了。
偏巧這時隔壁傳來些暧昧的喘聲，以及，斷斷續續的嗚咽：
“不要——嗚嗚——你輕點——”
祁洄略怔兩秒，反應過來，去看紀安，她的表情也滞了會，随後就恢複了笑，垂着頭，像在傾聽。
他頓時白了她一眼，再左右一看，随手操起旁邊的瓶子，就往牆壁砸去，立馬将隔壁的聲音給砸沒了。
“有什麽關系，”紀安說，“叫得不是挺好聽的？”
祁洄更不悅，又白她一眼。
……
天稍亮時，這片區域的封鎖線才被解除。紀安就當即動身，帶着祁洄離開這個地下舞場。
出門時，隔壁正好也有人出來，一男一女，卻分往兩邊去，像陌生人。
只有昨晚的聲音，表明着他們之間的關系。得靠昨晚的聲音，才能表明他們之間的關系。
祁洄收走視線，不禁加快步伐，跟緊了紀安。
他跟她，是同一個方向。和那兩個人不一樣。
出了舞場，經過街邊的拐角處，一輛輪椅也從另一個方向過來，速度有點快。當紀安出現在它不遠的前方時，它沒剎住車，就硬生生撞了上來。撞上紀安的腳，才停住。
“對不起，我撞到你了。”是熟悉的聲音。
紀安低頭，才發現坐在輪椅上的是金喻恩。她擡着頭看來，溫和的眉眼滿是濃濃的歉意：“對不起。”
“沒事。”紀安沒在意，拍了拍腿，走開了。
祁洄則瞪了金喻恩一眼，才追上紀安。
他們走遠了。後邊的金喻恩還追望着他們的背影，用低低的聲音，不停地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
……
到封鎖線處，仍舊有管控所的人檢查着人員的出入。昨晚不讓進出；今天可以進出，但還需要檢查。
紀安兩人的假身份昨晚剛接受過檢查，在管控所內存有記錄，所以這回很快就被放行。
他們往海濱線，往登岸的地方去。但剛走進一條巷子，紀安的腳步就停住了。
巷子裏，前方，站着一個人。
聽到腳步聲，那人轉過身來，是趙莉。
“紀安。”趙莉開口。
紀安望着她輕笑：“你認出來了？”
“嗯，”趙莉一步步走過來，“因為你拉我的動作，”她頓了一下，眼睛看向她的衣兜，“還有那只手。”
“那你現在是……要抓我？”紀安猜測。
話剛說出口，祁洄就上前幾步，站到紀安背後，亮起了那雙銀白色的眼眸，冷冷地注視着趙莉。
雖然他不知道趙莉為什麽要抓她。
趙莉沒回答，走過來後，就站定在紀安面前，盯着她看。看了好一會，才問：
“我認識的‘紀安’是你嗎？”
“是。”
“你會傳染嗎？”
“不會。”
“你會傷人嗎？”
“……以後也許。”
趙莉臉色微變，還未開口，紀安就微微低頭，湊到她耳邊，很輕地說：
“到時候我讓你殺，現在就麻煩讓我多活一會。”
說完了，紀安直起身，輕輕拍了拍趙莉的肩膀，然後越過她離開了。祁洄跟上紀安的步伐，不過還時不時回頭望，依舊警備着趙莉。
“等一下。”趙莉喊住他們。
紀安回過身，一只機械臂就被抛了過來。她伸手接住。
“賠你的。”趙莉說。
***
湛藍的海水之下，紀安全副武裝，套着一身封閉的潛水服，兩條腿交替擺動，往停靠在海底深處的船艇，緩緩游去。
祁洄則繞着她，長長的尾巴甩動，時而游上，時而潛下，不管游出多遠，都總将她籠罩在自己的包圍圈之內。
偶爾，他的眼睛會看向她右手的手腕連接着的機械肢體，會冷哼，會質問：
“為什麽用她不用我的？”
但這樣的生氣，會随着漸遠的天空、漸遠的陸地、漸遠的人類世界而漸漸平息。當紀安再次回到那艘船上，再次回到他的領域之內時，那種不平的憤懑，就被心頭莫名湧起的安定通通給鎮壓住了。
“哥，你去了好久。”尼亞和希羅迎上來。船艇啓動，他倆貼着駕駛室的窗戶，跟着船一起往深處游。
進入艙內，紀安換了身衣服，轉了轉手腕，适應了下自己的右手。然後，到了駕駛室，裏邊的江林還被關押着，臉色慘白慘白的——這段時間他被無聊的尼亞當玩具捉弄了好幾回。
紀安看了他兩眼，跟祁洄說：“我的手好了，這個人用不上了，弄艘小艇讓他走。”
祁洄卻對她擡眉，反駁說：“用得上。”
這些天，他發現她有使不完的好心，特別是對她的同族，對她的同類。
“你不聽話的時候，”祁洄緩緩說，“我就會打他。”
聞言，江林的臉更白了，抖得也更厲害了。
紀安看向祁洄，他毫無懼色地回望過來，眉眼之間，全是威脅。默了會，紀安便也不說話了。
船外的尼亞敲了敲窗：“哥，接下來我們去哪？”
祁洄望了眼紀安。她有了，金鱗也有了。只差蘭奇。
“找蘭奇。”
蘭奇？一個陌生的名字。紀安不由插了話打聽，“是誰？”
希羅游過來告訴她：“我們最小的妹妹。”
“找到蘭奇，我們就回家嗎？”尼亞繼續問。
“嗯。”
“那她呢？”尼亞指着紀安，“丢掉嗎？”
祁洄擡眼，目光滑向紀安，特意與她的視線碰上，他注視着她，張了張唇，回答尼亞：
“她，我也要帶走。”
“為什麽？”
“她是我的囚犯。”
紀安望了祁洄一會，沒什麽表情地移開視線，去看船艇的行駛軌道，目前這艘船正朝着與沈念安所在位置完全相反的方向前進，越開越遠。
她低下頭，一邊研究自己剛連接上的機械臂，一邊平淡地開口：“我也許知道蘭奇在哪。”
三雙眼睛同時望了過來。
紀安走到地形圖前，指了指那塊标記着珊瑚礁的位置，說：“前不久，我剛在這裏看見一個跟你們長得差不多的……人魚？”
紀安望向祁洄，問：
“要不要去确認一下？”
艙內寂靜了一會，便瞬間有了決定。
船艇立即掉轉方向，朝着沈念安的位置，前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