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已修 他是“人魚”
第1章 第1章-已修 他是“人魚”
新北市畸變物管控所內,紅燈閃爍,警笛齊鳴,各處工作人員焦急地跑進跑出,廣播站不停播報着最新消息:“警報!今晚11點23分06秒,新北海域出現大量畸變物,已造成數十艘船只沉落,上千名人員傷亡……”
“快快快,套上。”
“趕緊出發!”
清繳隊成員擠在更衣區,慌忙穿上繁瑣的作戰服。在其他人還和衣服纏鬥個不停時,紀安早已穿戴整齊,風一般大踏步出去了。
“紀安,你可別死了。”趙莉緊跟而出,拍了下她的肩膀。
“不會。”紀安回頭,留下一個微笑。
兩人進了各自的作戰機,“咻”一聲飛了出去,消失在沉沉的夜空中。
幾百艘作戰機在空中陸陸續續疾馳而過,如同一場盛大的流星雨,趕赴事發地點。
“老天,這也太多了!”同行的隊友發出驚叫。
“怪物就該進地獄。”趙莉冷笑,握緊利刃。
紀安只是沉默,面無表情地望着海面。
無數燈光閃閃爍爍,照射着海面的情形:船只幾乎解體四散,七零八碎,或下沉,或漂浮;周圍則是許多奇形怪狀的生物,有翅膀強化盤旋滑翔的飛魚、異常膨脹腕足飛舞的章魚、長出人類頭顱的鯉魚、也有翅膀變成手臂的海鷗,正一只只從天上摔落……這是一場畸變物的狂歡。
“釋放滞緩劑,開始清繳!”
總隊發來命令。霎時間,每艘作戰機都噴射出一股股淡紫色的煙霧——這是最新研制的武器,可以幹擾畸變物起到阻緩行動的作用。同時,所有作戰機俯沖而下,像突然掉落的隕石,砸向海面。
紀安熟練地操控機體,根據收到的指示,向東邊撞在一起的兩艘輪船沖去。左邊的客船攀附着一只巨型化的章魚,粗大的腕足從窗戶探進,再卷着數人從另一側的窗戶揮舞出去,肆無忌憚地擠壓、玩耍。人已斷了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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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在頭盔後的臉波瀾不驚。作戰機繞着巨型章魚飛了一圈,似乎在尋找什麽。紀安盯着屏幕上傳回的高清影像,最終将目光鎖定在章魚怪頭部後方的位置。那裏浮現着一個豎線狀的銀色印記,在黑夜中泛着微弱的光,顯得詭異而神秘。
找到感染竈後,紀安開了艙門跳下,身上有鋼索與作戰機相連,她漂浮在半空,伺機逼近章魚怪。察覺到身後有人,怪物頓時轉換目标,丢開不成人樣的軀殼,腕足猛地朝紀安攻來。
幾道刀光閃過,腕足被齊根斬斷。但還不到三秒,受損的部位竟立即恢複,重新長出了完整的腕足。紀安并不意外,握着鋼刀一邊狂切,一邊踩着腕足借力攀上章魚頭部。
感染竈就在眼前,銀線印記猶在泛光。紀安手起刀落,幹脆地剜下了那塊肉。随着噴濺而出的藍色血液,章魚怪軟綿綿轟然倒下。
切下的肉巴掌大,紀安将它裝進腰間的收容盒中,随後解開鋼索,從窗戶蕩進船艙內。
裏面屍體遍地,血肉模糊。到處是小型的人頭魚在啃食着。紀安面色不改,一路走,一路削,将它們的感染竈通通剔除收容,同時一一翻檢着屍體,尋找可能存在的活人。
砰——
搜完這條船,隔壁突地傳來很大的動靜。
紀安眼神一變,立馬跳出窗戶,翻進旁邊那艘相撞的船內。剛進去,一股濃烈的味道頓時撲鼻而來。紀安吸吸鼻子,這味道像是……酒?
這是艘貨船,目之所及,沒有人,也沒有畸變物。只有滿地東倒西歪的酒桶,清冽的醇酒淌了一地。
紀安手指舒展,再握緊刀,一間間搜查過去,全都沒有發現異常。
很快到了最後一間船艙。
紀安望着走道盡頭的房間,放緩腳步,探手從背包裏取出一瓶滞緩劑,拔開保險栓扔了進去。淡紫色的煙霧散開,借着掩護,紀安閃身而進。
然而腳步卻是一頓,當場停在了原地。
紀安不禁睜大了眼。缥缈的紫霧之中,鮮血與清酒的混合液裏,滿地的碎玻璃上,倒着一個昏迷的傷痕累累的青年。
海藻似的黑發鋪散開,與兩側的銀白耳鳍對比鮮明。長發半掩面容,也絲絲縷縷挂在身前,和傷口滲透出的血液黏連着。他渾身都是傷,不住地往外淌血。單看上身,是個再正常不過的人類,然而接在腰腹以下的,卻是一條龐大的血肉模糊的黑色魚尾。他是“人魚”。
足足愣了幾分鐘,紀安才反應過來,慌忙壓制住過快的心跳,踩着血水跑過去,蹲下,撥開他臉上淩亂的黑發,指尖匆匆擦過他的眼尾,沒看到期待中的淚痣後,眸中就微不可查地洩出一點失望。
但這點情緒轉瞬即逝。
紀安從領口勾出一條紅繩,下方綴着個扁扁的香袋,香袋繡着花草,邊緣有些褪色磨損,大致是久遠的物品了。她拉開抽繩,從中揀出一枚指蓋大小的薄片,像鱗片,金色的。
随後用臂彎托住青年的後腦勺,指頭掐住他的臉頰,迫使他張開嘴,将那枚金鱗塞進去。卻在此時,昏迷的人倏然睜開眼睛,與紀安對上了視線。
那是雙很漂亮的眼睛,銀白色,就如同今夜的月光。沉睡的五官随着他的睜眼而鮮活起來,像被施了魔力。他漂亮得異于常人。紀安有一瞬間的恍神,直到指尖傳來一陣刺痛。
他雖然虛弱,卻用盡全力,咬住了闖入口中的手指,眸中凝着噬骨的恨意,正擡眉怒視紀安。
疼痛使她回過神來,紀安忙抽出手指,指套被咬開了,指頭被戳出血洞,往外汩汩冒出血珠。若他力氣再大點,此刻手指就該被他咬斷了。
“別怕,我不是壞人。”紀安未因他的攻擊而生氣,反而柔聲開口,試圖平息他的怒火。
他卻恍若未聞,依舊嫌憎地瞪着紀安,舌尖推動,将口中沾了陌生血液的金鱗吐出,繼而喉間嘶嘶地發出森冷的怪叫,帶着威脅與恐吓的意味。
“這是救你的藥。”紀安看他依舊戒備,忙開口解釋,并撈回血沫中的金鱗,抵上他唇邊,還想給他塞進去。見狀,他登時閉緊嘴巴,扭頭避開,只丢給紀安一道眼風,冷厲的、威懾的、帶着敵意的。
無視他的冷眼,紀安嘗試多次無果,拿他沒辦法,只得用工具将金鱗碾成粉末,與水勾兌着灌進針筒內。
看紀安再一次逼近,他忙強撐着擡起魚尾,用力朝她拍去。但他渾身遍布傷痕,鮮血直流,早已虛弱至極,沒什麽攻擊力。
紀安單膝跪在他身側,用一條腿就摁住了他亂甩的尾巴,一只手又擒住他兩個手腕,壓過頭頂,輕松将他制住,随後舉起針筒,往他的胳膊慢慢注入液體。
“很快就好了。”紀安低頭望着他,輕聲安撫。
他卻是極力掙紮,眼神帶着憤怒、羞辱、痛恨,瞪向壓在身上的紀安。許是被逼急了,喉嚨裏終于發出沙啞的不太清晰的聲音:“滾……滾下去……”
“會說話了?”紀安欣喜地看向他,又喃喃重複,“很快就好了。”
液體緩緩注入。當最後一滴也進了體內,他頓時臉色一白,魚尾猛地繃直,擡起,又重重落下。
紀安能感覺到他的尾巴在細細地顫抖,蒲扇般的尾鳍難耐地擦來掃去。沒一會,他仰起脖頸,悶哼了一聲,魚尾就從中間開始裂開,分成了兩半,又慢慢轉化成兩條光潔的人腿。
“順眼多了。”見事情完成,紀安不再壓着他,而是抱住他抖顫的身軀,輕輕拍打起後背,做安撫狀,“好了,好了,你變回來了,現在沒事了。”
雖然身上的傷口正在慢慢愈合,不再沁出血珠,但他還是疼得臉色煞白,冷汗淋漓,所有的感官都被下半身的刺痛占領,他整個人昏昏沉沉的,根本無法阻擋紀安的行為。
過了一段時間,他的兩條腿已經轉化完成,特殊的耳鳍也改變形狀,變作人耳,甚至銀白色的異瞳也改了顏色,成了常見的黑。他完全變成了人類。
紀安将他打量個遍,忽然想起什麽,在他耳邊留下一句:“等着。”就出了房間。
根據方才的搜查,她又跳到隔壁那艘血淋淋的船上,那邊有幾具與青年形貌相近的屍體。
紀安先是翻出他們的行李,摸出他們的身份證件,對比了一番,專門挑出一名背景簡單的,名字是許複。
“對不住了。”敲定人選後,紀安一邊道歉,一邊扒下屍體的衣服。
再反手從随身背包裏取出一個方盒,裏面用某種藥劑浸泡着一張質地仿似水母的面膜。她擦淨許複臉部的血污,再貼上面膜。面膜緊貼着五官,慢慢定型,最終拓下了此人的外貌。
回到隔壁船,紀安立馬将面膜貼上青年的臉。好在他目前還神志不清,只是偏了下頭就不動了,任由紀安動作。
貼好後,紀安摸了把青年及腰的長發,想起方才的屍體,那人是碎短發,便抽出小刀割掉青年過長的發絲,再修剪出同款發型,一比一複原出許複的外形。
紀安抖開髒污的衣服,幫青年套上時,忽然發現他的手腕處,那裏歪七扭八地刻着兩個字,字跡青澀,像孩童的塗鴉。紀安眯起眼仔細辨認,依稀辨得是“祁洄”二字。
“祁洄?祁洄……”紀安喃喃着,總覺得這兩個字格外地熟悉,卻想不起究竟在哪聽過。這是他的名字麽?
不過這不重要。
紀安将他扛到背上,側頭看着他煥然一新的外貌,輕聲說:“‘許複’,開啓新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