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變成人那些年

第95章 啓程（1）

啓程（1）

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耳邊還是動物的嘶叫以及從指尖溜走的微風。

梁祝又做了那個夢。

她耐心地把前面的流程走完，一道白光、各種各樣動物的嚎叫、野豬的攻擊、還有那場盛大的藍色流星雨。

一一從她眼前閃過，與之前的夢一絲不差。

接着，她便會遇到那個離她非常近的黑影。

這次，她做足了準備，提前退開幾步，但是，那個黑影像是憑空出現一樣，還是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但是，這次她沒有被吓醒，而是咬着牙也要看清黑影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大不了再次被踢出夢裏呗。

她強迫自己不往後退，眼前的黑影像是剪影一樣，她只能看到個大概。

黑影是一只四足行走的動物，四肢修長，她還沒有看得更仔細，就見到那只動物朝她沖過來。

事發突然，梁祝還是一副觀察的樣子，她知道自己躲不了了，下意識閉上眼睛，不出意外，她又要被撞出去了吧？

然而，她并沒有從現實中醒過來，也沒有感受到自己身體被撞散的感覺，而是在黑暗中，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迫抛到空中，轉了一圈，她被甩到什麽東西的背上了。

耳邊傳來呼嘯的風聲，她迎着風睜開眼睛，她的身下一癫一癫的，怕掉下去，無奈，她雙手環住了黑影的脖子。

黑影好像認識她一樣，沒有拒絕，只是一個勁地帶她往前沖。

這是一只……鹿？

雖然黑影只有輪廓，但她還是憑借身形認出了這只動物。

她想要說話，但是張開嘴之後，發不出任何聲音，她嘗試了好幾次，才發現，自己在夢裏說不了話，所有的事物都像默片一樣，聲音全部消失了。

她不知道這只鹿要帶她去哪。

是不是上次在動物園聽到那只小白鹿的故事，所以她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才會夢到這只鹿？

鹿的頭上沒有角，讓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迎着風，擡起頭，這風倒是很真實，吹得她睜不開眼睛。

她想問它，要帶自己去哪。

不過，不用她問，因為下一秒她就知道了。

那只鹿帶着她奔跑在小土路上，兩邊是混雜的灌木，這裏未有人踏足的痕跡。

突然，前面路邊伸出一道藤蔓攔住了她們的去路。

梁祝：“……”

她沒看錯吧？

她揉揉眼睛，會動的藤蔓？

她仔細一看，藤蔓像是有生命一樣去纏小鹿的腿，綠色的藤蔓很細，很熟悉，直到小鹿靠近藤蔓，她才看清楚，那是一顆會動的喇叭花。

這些喇叭花朝天上長，血紅的花瓣漫天撒下，攔住了她們的去路。

這裏還沒解決，後面又追上來一群暴走的動物，狹窄的土路上随着“噠噠”的聲音，頓時掀起一陣塵土，梁祝看不清後面的場景，只知道她和小鹿要完了。

不知什麽時候，昏暗的天邊挂了一輪血紅的落日，将落未落，照亮了她前面的路。

前有狼，後有虎，小鹿身體往後退了幾步，助跑向前一躍，直接越過了藤蔓，喇叭花還想半空攔截，但是小鹿跑得很快，轉眼就把它甩在了身後。

接下來，小鹿越跑越勇，梁祝只能低着頭，雙手緊緊環住它的脖子，被甩來甩去。

她生怕自己被甩下去，要麽被攔路的藤蔓刺穿身體，要不就被後面追來的動物踩踏致死。

一路上，她突然覺得自己好沒用，幫不上任何忙，就像她幫不了神鹿一樣。

等等，神鹿，她在夢裏怎麽會想到神鹿呢。

是不是夢裏她自己最大，想要什麽都會出現。

她還想再想些什麽，看看自己能不能夢到神鹿來幫她們，但是，她感覺到小鹿緊急剎車後，猛然睜開眼睛，而這時，眼前已經變成了另一番景象。

眼前昏暗的場景變成了白天，但是她們依舊還奔馳在那條土路上。

天空很白，遠處大片的彩色雲彩連成一片，五彩斑斓，她從來沒有想到自己的夢也可以是彩色的。

梁祝看着那絢麗的雲呆住了，手也不自覺松開，然而，下一秒，眼前突然出現一條綠色的藤蔓，刮着她的胳膊而過，她感覺不到疼，只覺得藤蔓想要纏住她。

這還沒完，腳底下小鹿被突如其來的藤蔓一絆，梁祝沒抓緊，她的身體直接沖了出去。

小鹿緊随她而來，梁祝閉上眼睛，反正也摔不疼，但是讓她沒想到的是，在她閉上眼睛的那一刻，她看到了什麽！

前面是懸崖！！

……

耳邊沒有傳來她落地的聲音，因為下一秒，她感覺自己周圍好暖和，沒有天旋地轉，沒有風聲呼嘯，周圍一片安靜，她好暖和，是在宿舍嗎？她好像在躺着，蓋着自己的厚被子。

黑暗中，梁祝緊皺的眉頭終于逐漸伸展開，她露在外面的臉也逐漸變得紅潤，白色的毛包裹着她單薄的身體，把她圈了起來。

……

将嶺樹木密布，所以天比外面也亮得晚一些，土洞外，天還沒亮的時候麻雀就在樹上叽叽喳喳地叫着，神鹿坐在一旁就這麽看着梁祝，小心翼翼地觀察着她。

梁祝一覺睡到七點，她是被凍醒的，也不知道這一夜發生了什麽，反正她就是覺得身體突然發冷，然後她就莫名其妙地醒了。

她的臉色紅潤，很顯然，不是被凍着了，反而像是昨天晚上睡得很舒服，她睜開眼，茫然地看向四周，見神鹿正坐在她身邊，目光看向洞外。

她的胳膊上覆上一層冷意，她竟然睡着了，剛醒，她就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這麽冷，昨晚她是怎麽睡着的？而且，她好像不打噴嚏了，最難以置信的是，她的T恤竟然…竟然…幹了？

甚至還有點暖和……

這就有點詭異了。

她擡手摸了摸神鹿的T恤，很涼，很濕。

梁祝：“……”

“我、你——”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從哪裏問起，反正就是有好多問題要問。

“你冷不冷？”她抿唇道，擡起手去碰神鹿的額頭，“我昨晚夢到自己在宿舍睡着了。”

神鹿擡眸，眼裏并沒有什麽情緒，她看到梁祝伸過來的手，一只手不自覺握成拳，那只手在她額頭上只是摸了一下，便收回了，她最終沒有動。

“咦？”梁祝的手背碰到神鹿的額頭，另一只手放在自己的額頭上，“不熱，還好，還好……”

外面的雨已停，她從包裏拿出神鹿的手機想要看看幾點了，而剛一拿出來她就看到鎖屏上宿舍群裏發來的消息。

【你還沒回來？你怎麽還沒回來？】

【我們有感冒藥，回來記得喝了，別感冒呀。】

【我們去圖書館複習了，你帶鑰匙了吧？】

……

看到第一條，梁祝就有點疑惑，現在還晚嗎？現在不是……她看了一眼還有點黑漆漆的土洞裏，又低頭去看時間。

！！！

已經七點半了！她竟然能在這麽冷的環境下安然睡這麽久。

她趕緊起身，拍了拍身後的土，看着神鹿的濕衣服說：“我們回去吧，不要感冒了。”

本來她還想着今天上午回去睡覺，但是沒想到昨天睡得這麽香，她現在一點都不困了。

“嗯。”

……

兩人沿着她們來時的路一直往回走，神鹿的方向性很強，梁祝就跟着她走。

她們回到學校時看到路上零零散散走着小部分人，梁祝剛一踏進校門，就聽到有人拉着行李箱“嘩啦嘩啦”的聲音。

回家。

有的專業已經考完試，可以回家，半年沒有回家的梁祝也有點想家了。

一路上，她羨慕地看着已經走的人，直到走到宿舍樓底下，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神鹿跟着她一起停下來，目光似在詢問。

“沒事。”她沒有看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說那件事。

上次尹蘇提過，她已經在看考完試第二天的船票了。

回到宿舍時，果然一個人都沒有，梁祝先去洗了澡，溫熱的水順着皮膚而下，驅散了身體的寒意。

她閉上眼睛，明明剛剛可以直接跟神鹿說，就是簡單轉達的事，但是她卻沒有說，自從沈謙昨晚告訴她這個消息後，她覺得自己的胸口像是堵着什麽，壓得她喘不過氣。

出來後，神鹿像是等了她許久一般看過來，她莫名把頭壓下，沒有看她：“你去洗吧。”

“嗯。”神鹿什麽都沒有問，拿着自己的衣服進了浴室。

不一會，兩人隔着一扇門，她聽到裏面傳來嘩嘩的水聲。

洗完澡後，身體回暖，梁祝開始犯困，雖然昨晚睡了幾個小時，但精神放松後，開始出現腰酸背痛的後遺症。

神鹿洗得很快，她換了一件白色的T恤，一眼看去，就能瞥見她兩邊胳膊上明顯的傷。

“神鹿。”她叫了一聲。

宿舍裏太過安靜，兩人對望，直到神鹿的聲音在身邊響起，她才回神。

“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說。”她說。

神鹿走過來，放下手中的盆，她認真的看着她：“你說。”

“昨天晚上，你還沒來找到我的時候，我接到了開元公司的電話。”

梁祝停頓了一下，繼續說：“是上次我們得到‘深淵’挑戰賽第一名時見到的那個男人打來的。”

“他叫沈謙。”

她說得很慢，神鹿耐心地看着她。

“他讓我給你帶句話，”梁祝終于說到點上了，“他說，你找的人在船兒島。”

說到這裏，神鹿的表情依舊沒有什麽變化，似乎早就知道一般，只是在确定她的答案。

梁祝問：“他說那是一個女人，對嗎？”

神鹿低眸，“嗯”了一聲。

“那個人叫——歐陽流丹。”

聽到這四個字，神鹿陡然睜大眼睛，她的表情這才有了變化，皺眉盯着梁祝。

“你應該可以找到自己的過去了，她就在船兒島……”她不敢問她們是什麽關系。

神鹿沒有回答她，而是一字一頓，堅定道：“我要去找她。”

“我們放了假就去，到時候一定可以找到她。”她努力笑着。

神鹿和她們生活在一起的日子，已經超出了當初約定的時間。

找到她要找的人，她應該就會離開了。

……

梁祝很困，但是心事阻着她，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這次，她沒有做夢，被窩裏很暖和，和昨晚夢裏一樣暖和。

過了一會，神鹿聽到上面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她睡着了。

她躺在床墊上，剛想閉眼，就聽到上面梁祝的聲音：“別走……”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梁祝是不是還醒着，但是後面梁祝沒有再說話，她才确定，她說的是夢話。

神鹿閉上眼睛，腦海裏回憶着昨晚發生的事情，梁祝給狼扔面包，兩只動物打起來，她拽着自己的手腕，自己抱着她，嘴裏滿是血腥味，看到她不在意的表情……

困意襲來，她睜開眼睛看着床板，也漸漸睡着了。

早上十點的508，微風吹動着走廊上晾曬的衣服，陽光還沒有照進來，門前走過上課嬉鬧的學生，鳥兒偶爾停在欄杆前，叫了幾聲之後，就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