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三更
第26章 第 26 章 三更
所有人都下意識挺直了身體, 連呼吸都不敢用力,場下瞬間安靜下來。
赤司征一依然在對面場地咳嗽,他眼神一如既往, 但衆人再看過去, 卻覺得有些平靜地有些恐怖。
“到底是怎麽回事?”
沒有人回答這個問題, 唯一能夠回答的赤司征一也并不會為他們解惑。
切原的痛苦似乎并沒有持續很久, 慘叫聲響起後,過不了多久他又重新站了起來。
那頭被精心打理過的綠色卷毛此刻有些淩亂, 切原紅着眼睛撿起地上的網球拍,臉上從痛苦變成了另外一種猙獰。
沒人清楚他看見了什麽, 衆人只能聽見他的吼聲, “滾,給我都滾遠點。”
他眼睛幾乎滴血,赤司征一的必殺技和紅眼模式組合在一起, 反而使他理智越來越差。
“這樣下去是掙脫不出來的。”赤司嘆了口氣。
擡手,又打出一球砸在切原的左腳邊。
在衆人驚駭的眼神中, 切原臉色一變, 雖然沒有再次慘叫, 卻抱着左腿迅速蹲在了地上, 整個人也有些發抖。
“蓮二,你有看出什麽嗎?”真田皺了皺眉。
對他們這些觀衆而言,此刻賽場上發生的一切都顯得有些莫名其妙。所有人都很清楚是赤司征一的原因, 但又都無法理解。
柳的表情很凝重, “這應該是一種精神類的必殺技。”
關于精神方面的必殺技立海大的人并不陌生, 他們的部長幸村精市便是這種必殺技的使用者。
滅五感——能夠讓人在比賽中逐漸失去五感,最後只能沉淪在黑暗裏,輸掉比賽。
從來沒有人能夠做到從滅五感中掙脫出來, 所有人對這一必殺技的描述都是害怕、驚恐,不願回想。
而現在,赤司征一使用的居然也是精神類必殺技嗎?
不少人面露震驚,難道立海大又要出一個幸村精市——那個從未嘗一敗,以6:0封殺所有對手的少年。
了解網球的人都很清楚,精神類必殺技在高中組或者世界比賽中的确常見,但那卻不是初中生可以使用出來的。
幸村精市是特例,而現在立海大又要出現第二個特例了嗎?
比賽依然在繼續,賽場上的氛圍過于奇怪,就連場下的隊員們也不敢大聲議論,唯恐驚擾什麽。
“他和切原比起來,到底誰才是惡魔啊?”有隊員不自覺喃喃出聲。
切原紅眼模式下狂躁兇殘,因此被許多人所懼怕,甚至不少人曾在私底下稱他為“小惡魔”。
而白發少年長得極為好看,此刻也是一副病美人的樣子,從來沒有絲毫猙獰之色。可帶給其他人的忌憚,卻比切原更甚。
“我都說了我要拿到泡泡糖。”赤司征一輕聲說道,身體上傳來的巨大痛苦,反而讓他的神智越來越清醒。
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在白發少年身上,卻一眼被那雙平靜的赤色眼睛吸引。一瞬間,不少人腦海裏突然出現了一個透明色長方體的玻璃罩。
玻璃罩裏面似乎有人正在掙紮,神色動作傳來的痛苦讓人揪心。
正當人想湊近看看時,卻發現那玻璃罩內的人,正是他們自己!
精神幻想?!
“難不成,這就是切原此刻的感覺?”有人驚訝到張開嘴巴。
就連他們場下圍觀的人都能感受到被玻璃罩攏住那瞬間的壓抑和黑暗,更別提在賽場上的切原。
如此,他在賽場上奇怪的表現也有了解釋。
“征一醬的必殺技好強,就連我們都能在場下感受到。”丸井滿臉驚訝。
柳抿嘴,“與其說他必殺技很強,不如說他自身的情緒過于激烈,才能影響切原,影響場下的我們。”
“什麽意思?”真田。
“你們還記得征一在使用必殺技前和切原的對話嗎?”柳,“身處醫院的痛苦和折磨,像一座囚籠,無論如何掙紮都不得其法。”
“這是征一過去的經歷,是他現在光是回想都要痛苦的過去,所以現在兩人在賽場上承受着的是同樣的痛苦。”
“殺敵一千,還要自損一千二。”柳下了定論,“這一招恐怕只有在他體力耗盡,被極致的病痛包圍時才能使用出。”
衆人倒吸一口冷氣,看向赤司征一的眼神中瞬間帶上了敬佩。光是聽到對方經常住院這句話,很難聯想到那些痛苦和壓抑。
但對方将痛苦展現在賽場上,情緒激烈甚至能影響到場外的人,便可明白他當時的感受了。
輪到了切原的發球局,然而賽場上的切原別說指節發球了,就連普通發球都做得磕磕絆絆……
看上去還哪裏像那個“立海大王牌切原赤也”?
這簡直就是在完全摧毀對手的必殺技!
冷靜、冷靜下來,這都是假的,全部都是假的!
切原不斷告訴自己,思想掙紮的感覺讓他仿佛又一次身處“滅五感”之中,不管他怎麽努力,不管重複多少次都只是一樣的結果。
他的目光猩紅,理智全盤崩潰。
“其實,征一早就已經說出了破解這一必殺技的方法了。”仁王看了許久,突然出聲。
衆人豎起耳朵。
仁王:“他說,赤也這樣下去是掙脫不出的。”
“既然身處痛苦和絕望。就需要有堅定的意志和堅韌的精神,然而赤也現在接近于失去理智,越是如此,越是只能深陷其中。”
的确和仁王所說一致,比賽朝前推移,然而切原從頭到尾也沒有表現出清醒的模樣,像一頭不斷妄想逃脫痛苦的困獸,可到最後也只能不得其法。
“5:3。”
“6:3。”
“比賽結束,赤司征一獲勝!”
在裁判大聲宣布的那一刻,幻像如潮水一般消失,切原茫然地站在原地,似乎還沒有緩過神來。
而另一邊的勝利者赤司征一,卻是在聽到比賽結果的那一刻直接向地面倒去。
“征一!”“征一醬!”所有人都在驚呼。
切原擡頭,最後一幕是那雙看過來的赤色眼睛,像針一般紮進他的心裏,身邊所有景色都瞬間倒退為灰色。
……
赤司征一醒來時正躺在網球部的休息室,原本前輩們打算将他送進醫院,不過被昏睡前的他阻止了。
若是鬧大了,兄長肯定會知情,而他并不希望這件事被家裏知曉。
剛從床上坐起來,眼前就被人遞過來一杯水,赤司征一擡頭,看到了低垂着眼的切原前輩。
“……謝謝。”赤司征一接過杯子,輕輕抿了一口。
切原沒有說話,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什麽。
習慣了無論是平時還是賽場都咋呼的切原前輩後,現在沉默的前輩總讓人覺得不适應。于是赤司征一也保持了安靜,默默低頭喝水。
休息室內又恢複了安靜。
直到赤司征一杯中的水喝完,切原突然起身,将他手中的杯子抽走,又去給他接了一杯水。
動作之迅速,赤司征一甚至沒來得及拒絕。
“……”他選擇接受前輩的好意。
“你為什麽會喜歡上網球?”
突然,休息室裏想起了切原的聲音,不同于以往的清澈,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和低沉。
這句話已經到了交心的地步,赤司征一不認為他和前輩有這麽熟悉,本來不想回答這話,但低頭便看到了手中這杯水,猶豫兩秒,還是開口了。
“我最開始接觸的其實是籃球。”赤司征一看向窗外,“只是那會兒年紀太小又體弱,拿不動籃球,哥哥便找了網球給我玩。”
年幼時的記憶,最深刻的一幕便是母親坐在病床上,兄長驕傲地說自己學會了運球,一邊表演一邊求表揚,
他呆呆地在地毯上一堆網球中滾來滾去。滾到了門口,便被回家的父親拎了起來,丢在了肩頭。
母親在時,家裏一直很溫馨,只是後來去世了,家裏也就變了。
他對網球的喜歡不是“一見鐘情”也不是“一眼注定”,只是因為接觸多了,便不知不覺喜歡上了。
所以,他是喜歡網球的嗎?赤司征一臉上閃過茫然,剛剛好像突然就默認了切原前輩的話,事實上,他一直不太清楚自己對網球的想法。
網球承載了母親的回憶和幼時的陪伴,究竟什麽時候開始下定決心……大概是母親去世那天,他回到房間裏,踩到一顆網球不小心摔了一跤。
他趴在地上的時候,看到很多顆黃色小球在地面躍動,高高地彈起,又重重地砸在地面,像他無比豔羨的蓬勃生命,全部都是生機。
母親逝去的生機,他身體不斷流逝的生機,家裏消失的生機……
他想握住它。
切原不知何時目光一直注視着後輩,看着那雙眼睛裏流露出淺淺難過,又迅速消失,仿若錯覺,恢複成以往平靜堅定的模樣。
“你在醫院的時候,很痛苦嗎?”
赤司征一靜靜的看過來,切原滿臉尴尬地擺了擺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聽他們說,你能打出那個必殺技是因為以前很痛苦……呃。”
糟糕,怎麽越說越奇怪!讓對方在比賽結束後還想起這些他應該是沒救了……
赤司征一不介意這個問題,他只是覺得切原前輩現在似乎有些奇怪。
“還好。”赤司征一低頭喝了口水。
切原前輩接的水一直都是溫熱的,有些詫異,他以為前輩不是這樣細心的人。
“哦。”切原撓了撓頭,“今天的比賽是我輸給你了,但下次……”
他想像往常一樣說出狠話,然而對上那雙眼睛,又突然卡殼了,最後吞了吞口水,聲音低了八度,神色別扭地說了句“下次我會贏的”。
切原赤也當然不是輸不起的人,他能做到兩年如一日地挑戰立海大三巨頭,并且從不放棄就能看出他在網球這件事上有多執着。
得知自己居然輸給了一年級後輩心裏的确是不忿的,甚至覺得糟糕透了,然而……光是回憶起後輩在賽場的表現,就讓他心裏湧現莫名的熱意。
甚至不想追究內心的不甘心,聽到柳前輩說需要有人在休息室照顧後輩的時候,主動第一個舉起了手。
切原什麽時候會照顧人了?
赤司征一邊思索前輩怎麽了,不知不覺将杯子裏的水喝完了,剛松了口氣,想把杯子放在旁邊的桌上時,又被人直接拿了過去。
“我來!”切原一臉積極。
“……”赤司征一欲言又止。
一醒來就連續喝了兩大杯水,就算是他,這會兒肚子也有些撐了。然而看到前輩将水遞過來時,他還是默默伸手将杯子接過去了。
喝吧,前輩一番心意。
“對了,這次還挺謝謝你的。”切原有點不好意思,“明天我們一起訓練吧!”
“謝謝我?”赤司征一反問。
他打贏了切原前輩,卻很明白自己必殺技的可怕之處,一個會給常人帶來難以承受痛苦的必殺技,在他的設想裏,只會被人懼怕和厭惡。
“嗯!”切原用力地點頭,“但你也不要太驕傲了,下次想贏我就沒有這麽簡單了!”
切原一直都清楚自己性格的缺陷,無論是柳前輩還是真田副部長都反複在他耳邊提及過,缺乏耐心,容易受到周圍影響,意志力不堅定等等。
然後他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畢竟除了立海大三巨頭他無法越過之外,切原并沒有碰到很難戰勝跨越的對手,也就讓他的缺陷在比賽中沒有這麽突出。
然而這次和後輩的比賽卻讓他意識到,他如果繼續保持這樣的性格,不做出任何改變,哪怕将來也是無法打贏後輩的。
“明明身為前輩卻總是輸給後輩這種事”可以在任何人身上發生,但切原絕不允許在自己身上發生。
切原和赤司征一的對話并沒有持續多久,很快休息室的門就被推開了,柳的身影出現在門外。
“我猜你的确該醒來了。”柳眯着眼睛走進來,看了眼赤司征一手中的水杯,“走之前燒了杯水,不過這會兒也應該冷了不少,需要喝熱的嗎?”
赤司征一搖頭,心想,原來水是柳前輩燒的,難怪切原前輩會突然變細心給他倒溫水。
“赤也,我和征一有事要聊。”柳看向切原,“你先出去。”
“啊?”切原撓了撓頭,站起身,“好吧,那我去訓練。”
切原的背影看上去沒有迷惘只有堅定,柳無聲地笑了笑。
“征一,你今天的表現很出色。”柳話音一轉,“不過我猜測這次使用的必殺技并不能經常使用,對嗎?”
赤司征一沒有反駁,沉默地點頭。
必殺技很強,強到就算是他自己也無法承受,如果連續使用這個必殺技,會導致他的身心接連受創。
“我明白了。”柳毫不意外,“針對你的第二個訓練計劃,我會提上日程。”
第一個訓練計劃是在他承受的範圍內緩慢提高他的體能和身體素質,而第二個訓練計劃則是讓他在“咳嗽、虛弱”等負面情況下,依舊能保持理智和冷靜,打完整場比賽。
“我原本以為第二個對你來說很難,但你今天已經做到了一大半。”柳說,“反而是我對你的訓練有些束手束腳。”
不過他希望赤司征一在負面狀态下能正常打網球,而不是以自損的方式打出這招必殺技。
赤司征一安靜地聽着,既然選擇了,相信柳前輩的安排,那他就不會輕易質疑。
“對了,我還沒有問你這招必殺技的名字。”
赤司征一眼睫輕輕一顫,“潛意識,它叫潛意識。”
柳看向低着頭的白發少年,伸出手在他頭上揉了揉,“很好聽的名字,是指你的潛意識嗎?“
他得到了一個否定的答案,赤司征一擡眸,“原本我設想的是所有人內心的潛意識,不過最後必殺技出了變故。”
與其說出了變故,不如說受到他自身的影響太大了,因此沒能反映出每個人內心的潛意識,只單單反映出了他的潛意識。
“這樣啊。”柳微微一笑,“倒是很出乎我的意料,但說不定以後會有其他變化。”
如果是反映出每個人內心的潛意識,那對于赤司征一而言,這招必殺技就不再是一個被封印的大招。而是能夠随時使用,像幸村的“滅五感”那樣幾乎無法反抗的必殺技!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果然還是後輩不顧及身體的想法啊。
社活結束的時候,赤司征一回家的路上被打包了一個真田副部長。
切原還在那裏振振有詞的為自己謀取福利,“為什麽就不能讓我送征一醬?我還有很多今天比賽的想法想和征一醬聊天!!!”
丸井用手指抵在他的額頭:“就是因為你這樣的想法才不讓你送啊。”
“赤也,征一今天已經很累了。”胡狼也開口。
“诶?好吧好吧……”
赤司征一默默站在身後聽前輩們聊天,他想說自己并不需要別人送,不過這句話早就被柳前輩殺死在腹中,無法表達出來了。
柳:“沒有将你第一時間送到醫院,我們已經感到很不安了。如果路上有什麽危險……”
赤司征一嘆了口氣,和前輩們慢慢相熟的過程并沒有讓他産生抵觸心理,偶爾還會有一些小雀躍。
然而,這種時候也會覺得無奈,這是所謂甜蜜的煩惱嗎。
……最後他還是和真田副組長一路同行了。
赤司征一轉頭看向身邊的少年,對方的身形高大挺拔,神情一絲不茍,注意到他的視線後,平靜地看了過來。
“怎麽了?”
“不。”赤司征一搖頭。
他在立海大網球部聽到了一個很奇怪的傳言,據說真田副部長過去長得風華正茂,經歷了可怕的變故後,長相直接跳過了高中和大學階段,直接進化到了大叔階段。
關于可怕的變故,有人說是表白被拒,也有人說是和女朋友分手……對于赤司征一而言考慮這些尚早,但對于他青春期少年的身份而言,這些八卦的确讓他駐留了很長一段時間。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要是切原前輩可以問問就好了……
真田不清楚後輩的腦子裏轉過了些什麽,否則就算今天赤司征一身體虛弱只怕也躲不過一個鐵拳制裁。
“書包給我。”真田淡淡地說。
嗯?赤司征一懵懵地擡頭,他有些沒太聽清,畢竟現在腦子裏都是奇怪的傳聞。
真田對于後輩的不專心很不贊同,斥責的話在嘴邊,看到後輩蒼白的臉色後又吞了回去。
他伸手将書包直接扯走,剛想說什麽,突然甩了甩書包,眉頭皺起,“怎麽這麽輕?”
“……”赤司征一盯着自己的空書包發呆。
書包裏面只有一個空飯盒和空水杯,早知道現在這種情況,他應該将水杯接完水之後再放進書包的。
後輩的成績在年級前三是真田從柳的口中聽說的,但就算是以畢業考全滿分成績進入立海大,并日常包攬年級第一的柳,回家後也會對課業進行複習預習,而後輩……
真田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去。
赤司征一渾身激靈,幻視他開學第一天遲到,被罰掃廁所的場景。
糟了,他果然和真田副部長屬相不和。
“就算你考了年級第一名,也不能教自大荒廢學業!居然連一本書都不帶回家,這樣下去你遲早會變得無可救藥!!!難道有一天你希望自己的成績和赤也的成績單并排貼在休息室的牆上供人欣賞嗎?!”
劈頭蓋臉的一頓責罵,其中似乎還cue到了某位海帶前輩,赤司征一感覺真田副部長的身影變得越來越大,将小小的他籠罩其中,完全無法掙脫。
“實在是太松懈了!!!”真田最後大吼,“以後由我真田弦一郎每天來檢查你的書包!”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直到平安回到家中,赤司征一依舊沉浸在真田副部長的陰影裏無法自拔。
這種程度,立海大究竟有誰敢光明正大的反抗真田副部長?
“回來啦。”家裏的大門被打開,男人溫和沙啞的聲音響起,“嗯?發生了什麽,不開心嗎?”
書包被人接過去挂在牆上,眼前被放好一雙家居鞋,校服外套也被人脫了下來。
赤司征一頹喪地被人服侍妥帖,“伏渚先生,我今天想吃三明治。”
“沒問題。”
伏渚先生有一雙灰藍色上挑的鳳眼,此刻微微下彎,看起來十分溫柔。
這是兄長為他找到的“阿姨”,為了顧及他的一日三餐,原本準備找的女性阿姨,最後變成了男性。
家裏的房子很大,兄長幫他給“阿姨”把關後,認為如果他也同意的話,可以騰出一個房間給對方居住。這樣一來能夠方方面面照顧到他,兄長也不必總是跑過來看望他。
而赤司征一在見到對方的第一眼,的确很輕易地就被虜獲了。和烹饪味道無關,那雙灰藍色總是透着憂傷的眼睛平靜的地看過來,讓人産生“如果這個人不被喜歡,說不定下一秒就會消失在世界上”這種奇怪的想法。
當然,品嘗到對方烹饪的味道,赤司征一很快産生了“如果失去對方,自己才會下一秒消失在這個世界”的深刻想法。
家裏請過阿姨的都能明白,一個能制造出美味的食物,并且将家打理的井井有條的阿姨,絕對是這世界上可遇不可求的珍惜物種。
被真田副部長摧殘過的心靈,只有品嘗伏渚先生做的三明治才能恢複過來。
“你的狀态有些不對。”
微涼的掌心觸碰上他的額頭,赤司征一乖乖站在原地,享受着對方的關心。
“小少爺,告訴我發生什麽了?”伏渚彎腰,低頭認真地看向他。
赤司征一對兄長安排過的人有絕對的信任,而且和伏渚先生相處時,總是會覺得很舒适。
“今天和前輩打了一場比賽,有些疲倦。”
“好吧,不過下次要量力而行。”伏渚輕輕嘆了口氣,看過來的眼神溫暖卻又總是帶着若有若無的憂郁。
早在過來工作時,就已經被告知了對方的生活習慣和興趣愛好,他知道雇主的身體狀況并不像表面那麽好,卻熱愛着網球運動,并願意為其花費大量心血。
網球啊……
伏渚眼睛裏閃過難言的晦澀,這種日常平凡的活動,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他的生活裏了。
熱氣騰騰的三明治被端上桌,赤司征一幸福地閉上了眼睛。
伏渚能夠從一衆競争者裏脫穎而出,成為赤司家小少爺的家政先生,當然不是赤司征一認為的“憂郁的眼神”,他是有真本領在身上的。
不過,讓赤司征一感到奇怪的是,自從伏渚先生來到他的家裏,手機裏“無冕”的聊天框已經很久沒有亮起來過了。
吃過飯,伏渚先生為他放好網球錄像帶,便獨自回到了房間。
除了用餐和打掃衛生時,大部分時間伏渚先生都會待在房間不出門。
有一次,赤司征一敲門後發現裏面沒人應聲,所以自作主張地打開了房門。
撲面而來的是濃稠的黑暗,窗簾被拉的嚴嚴實實,一絲光亮也透不進來。而伏渚先生就坐在床邊,雙手搭在膝蓋上,低着頭。
似乎聽到了門邊傳來的動靜,男人猛地轉過頭來。
赤司征一說不清那種眼神具體表達了什麽,但敏銳的直覺卻在為他敲響警鈴。
危險,十分危險!
就在他渾身僵硬,愣在原地無法動彈時,極致的危險又突然消失,仿佛只是錯覺。
“……抱歉,我剛剛在想事情。”伏渚打開了房間裏的燈,聲音溫柔,“是有什麽事嗎?”
“只是想問問冰箱裏的冰淇淋,還能不能吃。”赤司征一低下頭,“是我打擾了。”
事後回想起來,赤司征一也不明白那一刻的感覺是不是真實的,興許是房間裏的昏暗讓他先入為主,才會将“伏渚先生”往危險的人身上靠攏。
明明這個人一直都很溫柔。
赤司征一按專心的看比賽錄像。
自從那天之後,他再也沒有私自去打擾伏渚先生。每個人都有隐私,而伏渚先生身上的氣質看上去就感覺經歷了很多沉重,他們只是雇傭關系,沒必要互相打探。
褲子的口袋有些硌人,赤司征一将裏面的東西掏了出來,看到了5顆不同口味的泡泡糖。
這是丸井前輩給他的獎勵。
丸井前輩說,裏面只有一顆是比賽獲勝的獎勵,另外四顆是他對後輩的喜愛。
胡狼前輩在旁邊感動地補充,由于被限制了食用甜食,所以這是丸井從自己的甜品餘額裏死死摳出來的。
盯着手掌上的泡泡糖好一會兒,赤司征一忍不住彎了彎嘴角,他突然對自己加入網球部有了一種實感。
東京的地區預選賽正在有序進行。
冰帝學園的表現依舊出類拔萃,除此之外,據說今年的青春學園也表現十分出衆。
“他們今年也招進來一個一年級學生。”丸井将雜志拍在桌子上,“看看,據說是越前南次郎的兒子,天賦十分出衆。”
切原掃了一眼,“切,一個小鬼頭罷了。”
另外一個小鬼頭赤司征一擡頭看了他一眼。
切原“呃”了一聲,慌慌張張地舉起手,“征一醬,我不是在說你啦,他怎麽能和你比?”
“赤也!”真田嚴厲地開口,“這種輕視別人的習慣什麽時候才能改變?!”
“對不起,真田副部長。”切原沮喪地低下了頭。
赤司征一早就已經習慣切原前輩和真田副部長每天的“吵吵鬧鬧”,他拿起桌上的雜志,認真地看了許久。
“怎麽了?”仁王将手搭在後輩的肩膀上。
兩人一個是純白色頭發,一個是銀藍色頭發,雖然有差別,但遠遠看上去十分相似。
此刻仁王微微彎腰,兩人的頭發交織在一起,看起來竟十分融洽。
“這個人,我見過。”赤司征一用手指着雜志上的某道身影。
他聽到了“青春學園”四個字後,便想起了自己曾經在醫院遇到的某個少年,對方似乎就是這所學校的。
“手冢國光?”柳稍微有些差異,“是因為都在東京的原因嗎?”
赤司征一搖了搖頭,“我是在醫院遇見他的。”
醫院……
所有人的神色不定,他們很清楚後輩定期要去醫院檢查身體,只不過手冢國光也……
“我聽說他的手臂一直都有問題。”柳生推了推眼鏡,“不知是真是假?”
柳将目光看向了真田,網球部的所有人都很清楚真田一直将手冢國光視為必須打敗的對手。
現在發現手冢國光的手臂出了問題,除了他本人外,最難受的恐怕就是真田了。
“無論他手臂如何,最終的勝利只會是我們立海大!”真田面容嚴肅,看不出其他想法。
柳微不作聲地嘆了口氣,點頭贊同。“當然。”
所有成員對視一眼,伸出拳頭。
“關東大賽十六連勝,全國大賽三連霸,沒有死角!”
回家的路程只有十來分鐘,社活結束後,赤司征一背上了書包,由于某位副部長每天檢查的原因,最近他的書包重了不少。
今天路上的街頭網球場并沒有人在比賽,赤司征一原本只是随意掃了眼,但看到某道人影時又很快頓住。
是他?
他的腳尖不受控制地轉變了方向,往街頭網球場走過去。
赤司征一不會允許自己過于癡迷網球,而導致自己的生活節奏被打亂,然而在剛來到立海大的第一天,他就被迫打亂了生活節奏。
那是一場光是現在回想都足夠讓人心潮澎湃的比賽,光與影的交錯,霧色彌漫下黃色小球不斷跳動……
他記得這個人好像是叫……種島?
腳步停在了少年身邊,此刻是落日,餘晖打在網球場上,周圍沒什麽人影,看起來有些寂寥。
種島修二微微側過頭,餘光暼到了矮自己一大截的白發小孩兒。
“嗯?”稍微感到詫異,種島修二轉過身,“又是你啊,小朋友。”
小朋友……如果初中生也要被叫小朋友的話,那他的兄長和前輩們都逃不過這一劫。
赤司征一在心中”陰暗”地想。
種島修二覺得低頭說話有些費勁,順手拖在小孩兒腋下,将人拎到了和自己同樣的高度。
“你怎麽在這兒?”種島修二,“噢,剛放學,是嗎?”
問了一句無關緊要的廢話……
赤司征一對有實力的前輩十分尊重,所以還是認真地點了點頭。
“今天天氣不錯,本來想打打網球,結果沒帶球拍,也沒有對手。”種島修二扯了扯嘴角,明明語氣輕松,卻讓人感覺他心情很低沉。
“陪我聊會兒。”種島修二愉快地決定将小孩兒綁架,拎着一聲不吭,連掙紮痕跡都沒有的小孩走到臺階附近。“來,就坐這裏。”
赤司征一默默掏出手機,給伏渚先生發了條自己會晚些時候回家的消息。
年紀大的人總是會容易傷春悲秋,赤司征一觊觎對方高超的網球實力,并不介意被他當做樹洞。
然而對方的第一句話就讓他思緒中斷。
“你覺得……我放棄網球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