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再結鴛夢
第36章 再結鴛夢
梁旬易親昵地把臉靠在高緒如胸前,閉上眼,分外強烈地感到較之旁人,他和高緒如之間确實有種特殊、隐秘的聯系。他冷不防打了個輕微的哆嗦,問:“偷吻你的那個人是我對嗎?”
“是的。”高緒如在他頰邊吻了一下,“時至如今,我還老是夢見那天晚上的情景。”
梁旬易微笑起來,又想起了他們在溫泉池邊的對話,原來高緒如口中那個“青梅竹馬”,那個“念念不忘的愛人”就是自己。想到這,他陡然臉頰發燒,抖着肩膀大笑起來。高緒如問他為何發笑,梁旬易把臉整個兒埋在他胸上:“實不相瞞,那天我偷聽時,聽到你說自己心裏有個忘不掉的人,我還為此大吃飛醋。天啊,我居然連這醋都吃。”
“其實那個時候我知道你在外面。”高緒如道出實情,“你的輪椅聲真的很特別,想忽略都難,而且你的助聽器也沒丢,就在你自己口袋裏。”
“得啦,你就只會捉弄我,明知道我就外面還故意這樣說!害得我一連幾天都心神不寧,想你想得要命。”
“因為梁聞生在面前,我不敢講得太具體,不然我就玩完了。你知道他對我說過什麽話嗎?他說‘我不想有繼父,否則我就離家出走,任何人都休想找到我’。”
“他還對你講這種話?這家夥......”
“所以你是怎麽打算的?”高緒如問,“我們的關系很微妙,在所有人眼中,我只是保镖,你只是雇主,保镖和雇主談感情毫無疑問是壞了規矩的。”
今晚雖是個幸福之夜,但梁旬易并沒有因此就被沖昏頭腦,高緒如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還有待考量呢。他把頭枕在高緒如肩上稍加思索,悶聲不響地在肚子裏做文章,然後說:“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麽,放心,我不會就這樣傻了吧唧地把一切都昭告天下,我從商這麽多年了,會審時度勢。人前我們還是像以前一樣過日子,反正我們都那麽親密了,連洗澡的時候都待在一起。”
“那梁聞生呢?”
“我不會對他透露半個字的,他是個主意很大的固執小孩,比我還難纏。他打出生起就沒見過你,想要他欣然接受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高緒如能懂他的意思:“這麽說,我就得靠自己了。”
“孩童的眼睛比鏡子還亮,只有讓他打心底裏接受你才是最好的。”梁旬易勾着他的手指打圈,“不過我覺得他挺喜歡你的,樂意和你交朋友。在保護他這件事上,我對你充滿信心。”
仿佛心心相印似的,兩人都吻了吻對方的唇。梁旬易說他想看看月亮,于是高緒如下床去将簾幔拉開了小半邊,露出十字窗格外分外明亮的月光。寰宇空明,窗臺白得像落了一層霜,盡管一年當中這樣的夜晚多不勝數,可此刻不知怎的,他倆都覺得月色和往日不同了。
關了燈,高緒如在梁旬易身側躺下,後者動了動肩,依戀地偎在他懷裏。光線是有聲音的,燈亮着的時候總覺得耳根不清淨,只有熄了燈、拉了簾,方覺遙夜岑寂、更漏迢遞。一朝重念舊情,再結鴛夢,兩人都被這天賜良緣鬧得睡意全無。梁旬易睜着眼,豎起耳朵聆聽窗外遐籁穿林時的簌簌聲,悄沒聲兒地說:“我從來沒覺得這麽安全過,你說得對,沒人能過你這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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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要過我這關不會太難了。”高緒如淡笑着,握住梁旬易的手捂在胸口,“現在感覺好點了嗎?”
“我本來就有失憶症,一大段記憶都是空白的。現在突然接收這麽多信息,我有點思考不過來了,覺得很不真實,好像在做夢一樣。”梁旬易說,“都怪你,你把我折騰得睡不着。”
高緒如笑出聲來,心中愛火如熾,卷起了一股旋風,刮得高緒如的愛情扶搖直上。他歡歡喜喜地摟緊梁旬易,嗅聞對方身上清涼的香水味,揉了揉他的腰。梁旬易喜歡這種被人擁抱的感覺,那張無形的情網現在可是結結實實地裹住了他,讓他永難掙脫。雖然他們的愛情最終會有怎樣的歸宿還沒定論,但至少開了個好頭。
默聽一陣蛩音後,梁旬易忽然說:“想聽你講講以前的故事。”
“你想聽關于什麽的?”
“就講講給你帶來流離之禍的那次軍事行動吧,我想知道這制裁到底是怎麽回事。”
“哦,那是所有禍水的源頭,在那之後我們就風流雲散、勞燕分飛。”高緒如用平靜的口吻說,當明白一切都會過去後,所有悲傷的往事都輕如鴻毛了。
*
紅嘴鷗伴送雙槳直升機飛行了很久,直到飛機于日暮時分降落在“阿史妲”號兩栖登陸艦上。青紫的殘霞冷削而暗淡,鷗鳥尖尖的翅膀随着船尾碧綠的波浪翻飛。聞胥寧從機艙下到甲板,但見冬陽如玉、碧海連天,平靜的海面宛如深耕過後的田壟。在他之後,六名先鋒攻擊隊員陸續出艙,兩張擔架上分別躺着隊裏的傷員和剛剛救出來的人質。
晚上,聞胥寧換了件幹淨的夾克,走進亮着藍燈的海圖室,問:“軍士長,沈亭的傷勢怎麽樣?”
“他的眼睛保不住了,上尉。”周泓頤說,他支着兩肘,趴在透圖儀上有些遺憾地眨了眨眼,“但他能挺過去。”
聞胥寧扶着桌沿點點頭:“但願聖母保佑他。”
另一扇艙門打開了,頭戴三角絨線帽的指揮官步入室內。他個子不高,但身強體壯,有一只長長的鷹鈎鼻,顯得其下那一圈絡腮胡像是用鈎子挂上去的一般。這個羅賓漢式的人物一進來,就叉着手站在顯示屏旁邊說開了:“我得給你們讀讀這個:......出色地完成任務,沉重打擊了敵人,救回了軍情局特工......很遺憾有隊員受傷了,不過還是想說大家幹得好。”
念完後,指揮官順了聞胥寧兩眼,提醒他:“雖然都是些套話,但我們愛聽。所以,上尉,你得把這些話傳達給兄弟們。聽到了嗎?”
“明白。”
“好吧,現在我們來說說那個特工舒幼良。從諸多證據來看,他很頑強,但他應該早點把這些情報上報,因為這趟渾水比我們想象的還要深很多。”
周泓頤站直身子,攤開手以示疑惑:“怎麽了?我以為這只是一次普通的人質救援行動。”
“是的,但這事遠遠沒完,有個地方不太對勁。”指揮官把手抄在胸前,岔開腳站在海圖儀旁邊,“舒幼良拿到了和沙庫瓦有關的情報,有證據表明這個頭痛人物逃到了T國境內。此人作惡多端,曾在維國境內制造過恐怖襲擊,是焦夏真總統遇刺的罪魁禍首。事情夠大條吧,夥計們?”
“維國政府什麽态度?”
“政府已高度重視此事,政務院直接命令我們出人去逮捕沙庫瓦,但是要求務必活捉。”
聞胥寧把手扶在腰際,一瞬不瞬地盯着指揮官。三人各懷心思地沉默了片刻,指揮官講出了未來幾天的計劃:“明天就出發,有艘潛艇會在海裏等我們,把我們送去T國東海岸。接着會有人來接頭,接頭人是個叫歸奚恺的少校,他是T國特種部隊的指揮官,得小心。我們将要進行滲透并策劃突襲,目标只有沙庫瓦一個人,所以不要把事情搞大。明白嗎?”
“明白。”
“休息一晚,看看情報,明天就上路。”指揮官說,伸手搭在周泓頤肩上拍了拍,“另外,恭喜你要當爸爸了,軍士長。”
笑過之後,指揮官離開了海圖室,聞胥寧和周泓頤來到空曠的、海風習習的上層甲板,打算透透氣。一輪滿月低垂在海平面上方,寒風瑟瑟,片雲全無的天空由于衆多碩大的星星而顯得古老肅穆。聞胥寧插着衣兜,遠眺被月輝映得銀光閃閃的海水,開口道:“我在跟上級商量了,如果可以,擺平這次的事兒後我就退伍回家。”
“我希望兩邊都能順利。”周泓頤微笑着說,“真心的。”
次日,天亮得刺眼,飛機從“阿史妲”號上起飛,聞胥寧坐在機艙裏戴上氧氣罩和護目鏡。經過兩個多小時的飛行後,運輸機抵達指定海域,将所有人員,包括兩艘快艇投放入水。聞胥寧坐在艇首,戴着遮陽鏡四處觀望,尋找潛艇的蹤影。少頃,在距離不遠處的海面下浮出一道煙色的陰影,緊接着海水向上拱起,一座十字形的艏樓随即破水而出。
潛艇兩舷拉着扇形的白浪,球形艇艏猶如犁铧般推開水面。聞胥寧拿起望遠鏡,清晰地看見了潛艇圍殼上漆着“V-319”的舷號。兩艘小船發動馬達轉了個彎,朝那黑魚馳去,眨眼間就沖上甲板,在此擱淺了。特戰隊員紛紛跳下船,扛起裝備包,踩着甲板上的導彈井蓋奔向出艙口,下到潛艇內部。
“值班長,下潛到160尺!”
“下潛!下潛!”
“所有閘門已關閉,收起潛望鏡。”
兩道水浪從壓載水櫃裏噴出來,形成丈許高的水牆。潛艇前傾着紮進水裏,很快就從海面上消失得無影無蹤,藏到水下的漆黑之地裏去了。聞胥寧帶着隊伍穿過狹窄的走道,進入戰控中心,在這兒見到了艇長。艇長英俊高大,穿着白色的海軍軍官襯衫,和善可親地和聞胥寧握手:“‘信天翁’號歡迎各位,我是艇長徐佑纓①。謝謝你們這麽快趕來,比預計時間要早。”
“應該的。”聞胥寧在椅子裏坐下,“說說上岸後要幹的事吧。”
“你們需要悄悄登陸,潛到外圍,然後按計劃展開突襲。‘靈缇’直升機會在空中提供支援,T國特種部隊會和你們待在一起。逮到沙庫瓦後,直升機就來接你們,越過邊境回到中轉基地。”
安排好了任務,潛艇還要幾個鐘頭才能駛抵目的地,特戰隊員就聚在船艙裏養精蓄銳。周泓頤抱着他的帽盔,把一幀小照從帽膽的夾層中抽出來,溫情款款地凝視着它。只見照片上有位美麗的女郎,一雙明目顧盼生姿,那是他新婚不久的妻子。聞胥寧在旁默坐一陣,然後起身去了艇上的衛生間,小心地把門關好,注意到門板上貼着一張“必看:廁所使用指南”。
他放水沖了沖手,擦幹後撩開衣領,從內袋裏取出一張照片。他撫摸着相片上的人像,梁旬易的面影是那麽清晰可辨地出現在眼前,甚至能感受到他輕柔的呼吸就撲在自己頰畔。聞胥寧捏着照片看了很久,這張合照對他倆來說都是意義非凡的,他和梁旬易的感情也是隐秘、不可告人的。思念過後,他吻了照片一下,将其收回原處,貼身攜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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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徐佑纓:同系列文中人物,“信天翁”號攻擊核潛艇艇長,在第二次伯森道爾戰争中犧牲。
【文中所有代表國家的字母僅為描述代號,不是拼音或者英文首字母,勿聯系現實,別上綱上線,不要代入,不要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