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Chips◎
一年前對于一棟這麽大的別墅,一個月的無人居住足夠灰塵攻略城池。
夏洛克帶來了幾箱子書,一套煉制□□的化學設備,和兩套睡袍,回到這棟別墅。
哪怕時過境遷。
三樓那間屬于洛夏的卧室門虛掩着,胡子拉碴、顫抖的男人猶如一只築巢的獸,他緊緊抱着被子,把臉埋進枕頭,四周堆滿了洛夏沒帶走的衣服。都一個月了,味道也不剩下什麽。
他一翻身,掃落床頭櫃上兩支針筒。
“你要這樣抱着我的衣服到什麽時候,你真是個蠢蛋。”女孩撐着窗臺,歪頭看着他,“看看,你現在甚至開始出現幻覺了,你應該離開這裏,聯系一個理療師。”
“你能持續說話嗎?讓我意識到你在,也許我就能從那些消遣上轉移點注意力。”夏洛克張開手掌,□□讓他的手微顫着,他懊惱地纂成拳頭,捶打枕頭。
“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毒品為你打開了一扇門,我只存在于你的大腦裏。如果你停止吸食那些,我就會消失。”洛夏走到床邊,蹲下握住他放在膝蓋上的手,她擡頭仰視夏洛克,“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必須停下。”
“你知道我們都是無神論者。”夏洛克把手抽回來,他接近一周沒合眼,兩個烏青的眼圈要挂到脖子上,胡子雜亂長着,活脫脫一副流浪漢的模樣。
“但你必須停下,再這樣下去你只剩幾周的命了。”
“抱歉,我不能。”夏洛克顫顫巍巍起身,走到隔壁拿起茶壺,“我要喝杯茶,你要不要來一杯?”他把茶杯裏的白色藥丸撒到地上。
“你不僅需要喝杯茶,你還需要吃點東西。”洛夏打開一旁的小冰箱,裏面空無一物,“出門去吃點什麽,薯條就很好。”
“你和我一起去嗎?”夏洛克把茶杯一放,原地轉了兩圈,最後在床上翻出他的大衣套上。
“如果你想的話。”洛夏跟在他後面兩步,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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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街上只看得到零星行人,夏洛克摸着牆,弓腰往前走,在一個轉角處同對面來的人撞個滿懷。
“噢噢…”夏洛克跌跌撞撞地撿起對方被撞掉的手提包,“抱歉…”
“沒事…”那是一個約莫二十五六歲的混血女人,一頭黑發,穿着一身印染大朵水紅牡丹花的黑底旗袍,架着幾乎遮住半張臉的黑框眼鏡,接過包,沖夏洛克欠身後快步繞過他往前走。
“你該說點什麽。”洛夏背靠牆,抱胸看着夏洛克,“你已經注意到了,有什麽事要發生。”
“給我點時間我要跟上我的大腦。”夏洛克用力摁太陽穴,“當然,手提包。”
“等一下!”
女人左右看看,猶疑地轉頭,剛剛與她擦身而過的男人上氣不接下氣地扶着牆,伸出手叫住她,“我知道你最近和戀人分手備受打擊,連喜愛的烹饪也無心去做,還住着通風極差的低層小公寓,但——好吧,如果一個人真的要放棄自己的生命,還是要三思後才做決定,顯然你并沒有,你完全是陷入短暫的死胡同裏。所以琳·史密斯小姐,我建議你邊吃薯條邊冷靜下來思考。”
“你在說什麽——你是誰?你怎麽知道我?什麽薯條?”琳抱着手提包,驚訝得語無倫次。
“我是夏洛克·福爾摩斯。對,薯條,我知道一家很好的店,也許這有點突兀。不過你都打算在今夜自我了結了,也就無所謂警惕不警惕了,來吧。”
番茄醬灑在剛炸出鍋的薯條上,夏洛克和琳并肩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吃薯條。
“我知道你,福爾摩斯先生,我一個朋友總是說起你。”
“芭·鄧,當然。”夏洛克一個人買了兩份薯條,一份放在膝蓋上吃,一份放在他旁邊的空位。
“你是怎麽知道,關于我——只是第一次見面你不可能知道這些。”
“但我就是知道了。”
洛夏站在長椅後,彎腰靠在夏洛克身上,下巴擱在他肩膀上,“看來你要告訴她,人們總是要你來告訴他們。”
“你的旗袍,我見過這種面料,貴得驚人。這種布料需要精心呵護,印染花了,這是沒有經過合适洗護導致的,花的不算厲害,應該只經過了一次手洗,你曾經是很愛護它的,最近卻不這麽做了。你不會這樣對自己買的奢侈品,說明它是個禮物,來自誰呢?你的包提手少了一根,你用一條領帶穿過去代替它,真是令人吃驚的智慧,領帶和旗袍出自一匹布料,用太太的旗袍餘角料當先生的領帶是自這種服裝興起時就有的傳統,所以這是你戀人的禮物。”
“無意冒犯,如果是你甩的他,他會把領帶留作紀念。但他沒有,說明是他甩的你,你表面上是毫不愛惜領帶。但如果真的不在乎你就會丢掉它,把它放在這一個随處可看見的地方,說明你內心深處還沒放下。”
“Amazing.”
“我知道,謝謝。”
“我是說薯條。”
夏洛克愣了愣,無可奈何地笑着搖頭。
“看來只有我會真的誇你了不起。”洛夏倚在扶手上。
“看來是的。”夏洛克看向她的仰望夜空的側臉。
“所以名字,”另一邊的琳出聲,她看着夏洛克的後腦勺,“我知道了,包上的銘牌。”
“顯而易見。”
“烹饪呢?”
“你的衣服和你的包上沾有調料味,說明他們長期暴露在烹饪環境中,生活不順還依然堅持烹饪,說明你實在是很喜歡下廚。我想沒人會把手提包和旗袍帶去廚房,這只能說明你公寓的設計實在有點問題,死亡戶型,一下廚整個房子都彌漫着調料味,想必也不是多大的房子。至于樓層,就還是要得益于你嬌貴的衣服了,只曬了一次就留下日照痕跡了,看看你的肩膀,非常明顯集中的一道,結合太陽角度,是一處夾在高樓間的低層公寓。”
“你的手提包太重了。這個時間,這個地點,你連一件外套都沒穿,獨自走在街上,還帶着一把手槍。你當然是心血來潮,低頭看看,心神不安到穿運動鞋。如果是真的精心準備了自己的死亡,我想你會更冷靜,更在乎自己的着裝和妝容,畢竟都是最後一次了。”
“你依然在猶豫。猶豫是對的,任何一段感情關系的結束都只會讓人離理性更近,而這種理性能幫助你探索更高的境界,死亡則會阻止你的腳步,永遠的。”
琳揉着膝蓋,抿着唇,深呼吸幾口,眼睛不自覺往上看。仿佛是在和那些現已經成為痛苦根源的往日時光做抗争,被揭穿的傷疤淌血,令人心如刀割。
“那你呢?”琳用薯條蘸着番茄醬,發問到,“你也這個時間,這個地點獨自走在街上。雖然你穿了外套,但你裏面好像是睡衣,你也心神不寧嗎?”
“我不是心神不寧,我只是嗨了而已。”
“可你不是自然嗨,夏洛克。”這次洛夏站在他正前方,好整以暇,“你确實需要找個人傾訴衷腸。”
“我不需要。”
“你說什麽?”琳小心翼翼往夏洛克前方看,目光所及之處這一片只有他們兩個人。
“沒什麽,無視就好,想必你也能看出我不正常。”
“好好說話,夏洛克。”洛夏叉着腰,頗有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我不這麽覺得,福爾摩斯先生,你和我想的不太一樣,你更好。”琳試圖去挽夏洛克的手臂以示安撫。
“那你眼光可真是太差了,難怪會被甩。”夏洛克毫不留情地掙脫開。
夏洛克目不轉睛地看着洛夏,也許人總是會粉飾回憶,在他的幻覺裏,洛夏美得驚人,是夏洛克熟悉的那種笑容,寵溺,偏愛,微挑起的高低眉表示她不太贊同又帶着點無奈。
她總是這樣注視他,而他在享受她的目光。
“既然不是你,傾訴衷腸又有何意義?”
洛夏的笑容消失了,她怔怔看着他,沒有眨眼。但還是有一滴淚屈服于重力,從她的臉頰墜落。
“但我不在這裏。”
夏洛克的嘴角抽動着,失去的痛楚從未離他遠去,面前的幻影一遍遍提醒他,她不在這裏。
“我知道。”但我依然想要假裝你在。
“你也在想着某個人,福爾摩斯先生。”琳定定看着夏洛克,棕框眼鏡下的神情很溫柔,又像同情,夏洛克不喜歡別人同情他,但這個人會讓他想起洛夏。
“你救了我,福爾摩斯先生,我也想幫助你,你願意和我說說嗎?你的故事。”
“沒有什麽故事。”那倒更像一個事故。
“你們相互了解嗎?人們要相互了解對方才能更好的相處。”
“為什麽人一定要去了解另一個人?為什麽不能承認世界上的個體都存在他人無法了解的一面。”
“沒關系,我是說…那個人總要是特殊的。”
“特殊。”夏洛克攤開掌心,去追溯觸碰她的觸感,“特殊又能說明什麽呢?”
琳沒有回答,她靜靜注視着夏洛克,仿佛在一同思考這個問題。
洛夏了解他嗎?毋庸置疑是了解的,她可能是夏洛克自出生到現在,能出現的最了解他的人之一。
但洛夏又不了解他,否則怎麽會把他當作一個凡人對待,認為他也會愛上別人。
她完全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
高功能反社會,瘾君子,病态,感情缺失,不顧一切尋求刺激,因命案發生而興奮。
然後愛上了他。
“是我辜負了你的信任。”
夏洛克喃喃自語,他成為不了洛夏希望他成為的那種人,他對人類一無所知,又怎麽能成為人類。
“我很抱歉。”夏洛克對只有他能看見的洛夏說。
洛夏俯身抱住他,輕柔地撫摸他的頭發,在他耳邊說,“你是該向我道歉,但對于你能成為什麽樣的人,我想我們還能探讨一下,畢竟現在正有個機會,不是嗎?”
“好吧,你說得對。”夏洛克沖琳攤開手,“你有別的方法回報我。”
“你收現金嗎?”琳把手伸向包。
“不收。”
琳笑笑,從包裏取出手槍,放到夏洛克手裏。
夏洛克拿着槍,站起來,歪歪扭扭地助跑幾步,手槍在空中劃出一道抛物線,落入水中。
“現在,”洛夏靠着欄杆沖他笑,“你救了一個輕生女孩的命,有沒有感覺好一點。”
“沒什麽感覺。”
“別嘴硬。”洛夏用手肘撞他,眼波流轉,“現在,送她回去後,你也回家去吧,再轉悠,就要把麥考夫引來了。”
“是的,”夏洛克抿着唇笑,“他總是無處不在。”
“史密斯小姐,你家——”他轉過頭。
夏洛克的話音戛然而止,空蕩蕩的長椅上只有一份已經涼透的薯條。
“史密斯?!”夏洛克倉皇地張望,然而回應他的只有獵獵的風。
偌大的公園裏,夏洛克是那座唯一的,搖搖欲墜的孤島。
而一條街外的某個垃圾桶裏,一條皺巴巴的真絲領帶躺在沾着番茄醬的空紙盒中。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是回憶本章出現的洛夏都是夏洛克嗨了之後的幻覺,應該很好看出來滴(小聲)
藏了一個梗原著裏歐洛絲僞裝成費斯史密斯來到貝克街找夏洛克我把這個名字拿過來用了,拆成兩份變成歐洛絲用的兩個僞裝身份夏洛克是一門心思喜歡洛夏的,嚴詞拒絕了東風的挽手手小夏:你再會重塑人我也不跟你交心挽手,這些我都只給洛夏看的愉快!()
◎最新評論:
【哭了…夏洛克的感情…一旦發生…就…有些瘋狂到可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