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莫裏亞蒂◎
“然後呢”
夏洛克在華生【沒有下文就掐死你】的眼神中搖搖頭,表示他确實已經講完了。
“我的天啊,”可憐的醫生抑制不住失意體前屈的沖動,“在被這樣對待過後,不會有任何一個女人會願意再讓你進入她的心房。”
夏洛克梗着脖子反駁:“我就是這樣的人,我只是保持了本色。”
“好,那請問偉大的福爾摩斯先生,”華生無情地冷笑,“你現在依然打算「做自己」嗎?我負責任地告訴你,在這樣下去你是絕對無法挽回你和洛夏的關系的。”
這一次,夏洛克沉默了兩秒才回答:“我沒想挽回什麽。”
是個人都能聽出的底氣不足。
“你确定?”華生從一旁的信封中取出一張照片,怼到夏洛克的眼皮下。
那是一張抓拍的合影,在節日的紐約街頭,人們面塗油彩,高舉浮着白沫的啤酒杯,美國人的熱情奔放充斥着整張相片,俊美的黑發男人托着洛夏的腰,把她舉到高他一個頭,洛夏提着啤酒瓶把酒往男人嘴裏澆,溢出的酒精打濕兩人的衣服。照片上兩個人笑的恣意又張揚,親密的像一對愛侶。
夏洛克當然看到這張照片了,而且不止這一張,麥考夫的信封裏有近一半的照片是洛夏和洛基兩個人共同出鏡,并且夏洛克能确定,至少有三張照片,被拍的男人發現了鏡頭所在,以至于定格的畫面帶着放肆的挑釁。
“他們不是那個方向的關系。”夏洛克按耐住心中的煩悶,硬邦邦地扭頭。
“不是他還有別人。”華生覺得夏洛克絲毫沒有意識到問題所在,“任何人都有資格追求一位單身的美麗女性,她當然也可以接受任何人的追求。這是你想看到的嗎?另一個男人和她約會,共進晚餐,他們會一起兜風,看劇,還有做愛——”
“Enough!”夏洛克粗暴地打斷了華生繼續往下說,他吞咽着唾沫,微微搖頭。
“承認吧,夏洛克,你還想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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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想着她,約翰。”夏洛克偏過頭,在窗簾露出的微光中,看到了洛夏在廚房中忙碌的背影,“但我不能去見她,那會把一切搞砸的。”
“總不會比現在更糟糕,”華生苦口婆心勸到,“夏洛克,人生沒有多少機會可以錯過,我們必須盡全力,才能離所追求的幸福更近一點。”
夏洛克跳下沙發,走到落地窗前,透過窗簾的縫隙,将目光投向遠方。
華生嘆了口氣,下樓去了。
一整個中午,華生都在樓下陪哈德森太太看電視。
大約下午兩三點,樓上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
「夏洛克」華生探出頭來,“你要去哪?要下大暴雨了。”
窗外電閃雷鳴,為了安全,哈德森太太不得不起身關掉電視。
“耶稣啊,夏洛克!”房東太太驚呼着目送夏洛克消失在貝克街的盡頭。
大雨如期而至,整個倫敦區都籠罩在烏雲中,雨水鋪滿街頭巷尾,彙流形成窪地又在下一秒破碎。
兩人急得團團轉,終于,在華生忍不住要冒雨出門尋找夏洛克時,他出現了。
夏洛克渾身濕透,只穿着裏面的襯衫,大衣罩頭裹在同行的另一人身上,對方踉踉跄跄倒在他懷裏,幾乎不能自己行走,夏洛克右手摟住那人的肩往懷裏帶,左手接過華生跑出來遞的傘,三人在狂風暴雨中,走進了貝克街221B.
進到屋子裏,華生才看清那人的樣子,正是洛夏·奧萊特。
「這是怎麽了」華生一邊給兩人裹毛巾,一邊問道。
洛夏的狀況看起來很糟,臉色蒼白,雙眼緊閉,嘴唇微微顫抖,華生摸了摸她的脈搏,快得驚人。
“我們得送她去醫院,她出現了心率失常,你了解她的病史嗎?”
“不用這麽麻煩,你現在就可以給她看病,就在樓上。”夏洛克高聲呼喊,“哈德森太太。”
“這是怎麽回事?”趁着哈德森太太在房間內給洛夏擦身子換衣服,華生在走廊上問夏洛克。
“我不知道。”夏洛克擦拭着自己的卷發,“麥考夫聯系我的,我在海格特公墓發現她時,她蹲在一片草地上,只能對我說的話做出非常微弱的回應,我把她帶回來了。”
“所以說,她是去祭拜某個人?”華生推測。
“問題是,她所在的地方,根本沒有墓碑,那是塊空地。上個月倫敦公墓公司才買下它。”夏洛克把毛巾塞進籃子,叉着腰沉思。
「那……她去那裏做什麽呢」華生百思不得其解。
“也許,”夏洛克低聲呢喃,“那裏未來會埋葬某個人。”
“so……”華生努力跟上他的思路,“那個人會是誰?”
“我不知道。”
哈德森太太出來了。
“我給她穿了你最好的那件浴袍,老天,她可真瘦。”房東太太撿起一邊的籃子,預備拿到洗衣機去,“她好像醒了一下,又馬上睡着了,我也不清楚,你進去看看吧,小夥子。”
“非常感謝您,哈德森太太。”她錘了錘夏洛克的肩,走下了樓,留兩人在原地。
“你要進去嗎?”華生示意夏洛克,“我就在外面,有什麽事随時叫我。”
夏洛克看着虛掩的房門,不由自主地扯松了領口,又馬上系緊。
“薩馬拉的死神。”夏洛克突然出聲。
“你說什麽?”華生甚至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跟自己說話。
“巴格達的一個商人派遣他的仆人到市場去采購食物。不久,仆人回到家,渾身顫抖,告訴商人:【在那個集市上,我被一個人推搡,他身着黑袍,我知道他是死神。死神對我做了一個恐吓的手勢,我知道我大限将至。但我不相信命運,也不相信死神】,仆人借着商人的馬,迅速地逃到距離巴格達75英裏外的薩馬拉。這麽遠的距離,仆人相信死神不會找到他。商人随後來到集市,看見了仆人所說的身着黑袍的死神。
商人問死神:【你為什麽要對我的仆人做出威脅的手勢?】
死神回答說:【這不是一個威脅的手勢,這只是一個讓我驚喜的開始。我很驚訝地看到你的仆人在巴格達;我做那個手勢的意思是:今晚我在薩馬拉等着他的到來】”
說完這番話,夏洛克推門走進卧室,鎖上了房門。
女孩背對着他側躺在床上,被子服帖地蓋到肩膀,夏洛克放輕腳步,走到她跟前。
“你沒有睡着,是嗎?”
床上的人睜開眼,時隔九個月,夏洛克第一次離這麽近看她,她的發根已經生長出黑色,卸掉妝容的樣子與夏洛克記憶宮殿中的她重合。
她撐着起身,卻依然背對着夏洛克。
“聽着,”夏洛克屈膝壓在床上,把她轉過來,直視那雙被金色侵蝕到難以聚焦的眼睛,“無論你想做什麽,無論你看到了什麽,你都要原原本本告訴我,我發誓我會幫你。”
洛夏微微擡頭,在夏洛克看來,這是在看他,他想說「相信我」,卻又旋即發現自己是最沒資格說這句話的。
他把手伸進褲兜裏,掏出那枚捂得發熱的五便士。
“你還欠我一個要求,記得嗎?有且僅有的,你猜錯了一次正反。我從來都不是好人,我甚至是愚鈍而不識好歹的,我有這一次機會,完全是你自願輸給了我,我深知這一點。所以我希望這一次機會能被用在它最該去的地方。”
他走到外面,搬進來一張凳子。
“坐到這上面來,像每一個來到貝克街221B的委托人一樣。你可以告訴我任何你懼怕,困惑,想要解開的一切。”
洛夏起身,浴袍踩着浴袍的下擺,坐到了椅子上。
夏洛克暗自松了一口氣。
“你可以在聽我說完後再決定要不要接下委托。”女孩的聲音略有沙啞,夏洛克倒了一杯水遞給她。
“在你找到我的那片草地,我腳下所踩的地方,是你的墓地,福爾摩斯先生。”
“在未來的某一天,你會長眠于此。”
夏洛克定定的看着洛夏,然後笑出了聲。
“Interesting.”夏洛克在房間轉了半個圈,他的大腦正極度興奮,“告訴我更具體的,墓碑上刻的生卒年月和使用的材質,你見到我的死狀了嗎?死于謀殺?”
“……”洛夏緊了緊藍絲絨的浴袍,微不可聞地顫抖了一下。
“沒有刻生卒年月,只有一個名字,【SHERLOCK HOLMES】,金色的,”洛夏壓下強烈的不适和痛感,平複自己的呼吸,逼迫自己回憶,“黑色大理石做的碑身。”
“你死于墜落,從巴茲醫院的屋頂上跳下,是自殺。”
“這不合常理,”夏洛克雙手并在下巴處,“我怎麽會想去自殺呢?”
洛夏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你看到我墜樓的全過程?你的視角在哪個方向?”夏洛克迅速在腦海中繪出巴茲醫院以及周邊的構造圖。
“我……我在樓下,站在巴茲醫院那棟矮小的紅房子前,看到你站在天臺邊緣,拿着手機,也許是在打電話,然後你扔掉了手機,跳了下去。我跑過去,看到你倒在血泊裏,被人擡上擔架拉走。”
“你說你站在紅房子前?”夏洛克打了個噴嚏,随手打開衣櫃拿出一床被單披在身上,“那你應該看不到我落地的那一瞬間,會被擋住。”
“是的,但其餘的部分已經能說明問題了。”洛夏在浴袍上聞到一股沐浴液味,非常熟悉的味道,有點像她之前用的那個牌子。
“也就是說,你看到我從屋頂掉下來。看到我倒在血泊裏,看到我的墓碑。但這些都不能完全說明我會死。不過這确實很有趣,查看未來所具有的前瞻性到底會對真正的未來産生什麽影響,我想我們可以拭目以待。”夏洛克從衣櫃底層翻出一雙兔子拖鞋,遞給洛夏。
“我想應該還有別的原因,”夏洛克一邊盤算着怎麽才能勸說她染回黑發,一邊問她,“還有別的事加重了你的恐慌。”
“你記得那個殺人司機嗎?「粉紅的研究」。”
“印象深刻——等等?!粉紅的研究?你看約翰的博客?”
“很多人都看,福爾摩斯先生。”夏洛克難以置信的樣子逗笑了洛夏,她咧開嘴,露出真正的笑容。
“好吧……你繼續說。”夏洛克氣得像只被海膽蟄到的水獺。
“他有一個幕後的老板,資助他殺人,殺任何人都有報酬,所以他無差別選擇目标——除了我,那位幕後老板指定要殺我。”
“告訴我更多關于幕後者的事。”夏洛克雙手撐膝壓近洛夏,眼裏透着精光。
“幾乎一無所知。據說他是你的粉絲,會看你的網站,還有一個名字。”
“告訴我名字。”
他們的額頭幾乎要貼到一起,雙方都在彼此的瞳仁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莫裏亞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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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洛克也就在自己在乎的人面前這麽溫柔有耐心。不過他還是好迷人啊(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