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時過境遷◎
好瓶子和壞瓶子。
吃了好瓶子裏的藥就活,吃了壞瓶子裏的藥就死。
這位慷慨的連環殺人犯從來都讓獵物先選,他吃剩下的那一瓶。
“我為什麽一定要選呢?我大可以直接走人。”
黑洞洞的槍口直指洛夏的頭面。
“那你開槍吧。”女孩抖摟着金發,往後靠在椅背上,顯露出完全不合時宜的漫不經心。
“你确定嗎?”這顯然也出乎司機的預料,“放棄賭五十對五十的比例,選擇被一槍爆頭?”
“我确定。”
要是真槍的話另當別論。
司機扣下扳機,一小撮火苗從槍口冒出。
然而這分明只是個逼真的打火機。
“看來是我賭贏了。”洛夏知道對面的人的心思已經急轉直下,她迅速握住從袖管中劃出化妝盒——裏面藏的袖珍手槍,搶先對準了男人。
“不要想着硬塞給我吃下去,雖然我的槍法一般,但這個距離上,一槍打中你絕不是難事。”
司機只慌亂了一瞬間,他已經殺了四個人,強大的心理素質使得他在不利的情況下也不會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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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為什麽不直接開槍呢?”司機甚至陰測測地笑了,“你再等什麽,奧萊特小姐。”
“等我的部分,幽靈司機。”洛夏用另一只手墊在槍托下,“你身患絕症,命不久矣,有一段失敗的婚姻,兩個很愛的孩子,和一個阻攔你和孩子見面的前妻。你沉迷于自毀式謀殺——我猜并不是為了報複社會,有更深層次的原因,不知怎麽的,你仿佛認為做這些事會讓你的孩子過的更好。”
司機的笑容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驚慌與緊張。
“告訴我為什麽。”
“開出租車賺不了什麽錢。”男人喉頭動了動,他是想不明白為什麽洛夏會知道這些的,“我死了我的孩子什麽也拿不到。”
“有人雇你殺人。”洛夏的瞳仁中蔓延出金色的波紋,在整個眼黑中擴散,透出一種詭異的美感,“夏洛克福爾摩斯的粉絲。我要見這個人。”
“他不見任何人。”司機在這件事上極度強硬,那是比眼前的子彈更值得畏懼的事,“除非——”
“除非什麽?”洛夏連忙追問。
“除非你玩完這盤棋局。”他示意眼前的兩個瓶子,假意誘勸到,殺死這個女人的報酬太豐厚,值得他冒一切風險,包括喪命。
洛夏緊抿着唇。
她選不出來,她看到不管選哪個都無法導向贏局,這兩個瓶子裝的都是毒藥。
看來就像在波士頓時一樣,那人根本不給交涉的機會,他一心要她死。
“告訴我更多關于你雇主的事。”洛夏不願意放棄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
“有這麽一個名字,沒有人會提起,當然,我也不會。”司機已經視死如歸,他知道在這一點上,他遠比洛夏占優勢。
對于不怕死的人,□□威脅毫無意義。
洛夏抓過離得近的藥瓶,在司機幾近癫狂的得意中取出那粒藥。
“現在,一切都不無聊了。”他打開另一瓶藥,“一起吃?”
腦子進水才會吃。
洛夏覺得自己的太陽穴突突的跳。
偏偏這種時候洛基不在,要是會讀心,哪有那麽多事。
洛夏深切感到自己孤立無援,她把膠囊捏到變形,那顆可憐的藥丸仿佛下一秒就要爆掉——
砰!一聲巨響在耳邊炸開,變故驟生,洛夏驚的往後跳了一大步,撞到了椅子。
司機倒在血泊中呻吟。
洛夏連忙回頭,卻只看到一扇破碎的玻璃窗,和對面空蕩蕩的廊道。
她丢掉藥丸,查看起中槍男人的情況。
司機的呼吸變得困難,他像一臺破碎的風箱,從胸膛裏發出粗重的喘息。
在他逐漸模糊的視野中,女孩的身形蹲了下來。
“你快死了。”她的聲音很輕柔,帶着對将死之人最後的憐憫,“你有什麽遺言嗎?”
男人搖搖頭,仿佛是在回答,又像在兀自不甘。
“遠離那個人...”
“誰?”
警笛聲逐漸逼近,随着警戒線拉起,這棟教學樓馬上變成塞滿警察的沙丁魚罐頭。
雷斯垂德帶人破門而入時,映入眼簾的是早已咽氣的嫌犯,和端坐在一旁垂着頭的女孩。
随後是驗屍,錄口供,化驗。
“請問我可以抽煙嗎?警官。”
雷斯垂德聞言擡頭,洛夏裹着明黃的毛毯,她不如從前愛笑了,這是雷斯垂德的第一反應。但他旋即釋然,誰會在經歷過險些被殺,而後又目睹兇殺現場後還笑得出來。
“你随意。”他們站在臺階上,“雖然說的有點遲,但好久不見,奧萊特。”
洛夏把煙叼在嘴裏,并沒有點燃,露出一個細微的笑容,精心勾勒的眼尾眯了起來,這是和雷斯垂德見面以來的第一個笑容。
“好久不見,雷斯垂德。”
探長叉着腰,快速瞥到了幾米開外警戒線外的人,若有所思地撓撓臉,“那你先回去吧,如果有需要,我們會再聯系你的。”
他應該派人送洛夏回家,但他覺得并無這個必要。
華生背着手,一邊盯自己的皮鞋尖,一邊看着向自己走來的洛夏。
老天,他也很緊張。
“能否借個火,華生醫生。”
“我...我不抽煙。”華生醞釀好的開場白胎死腹中。
“噢,”她烏黑的睫毛打下一片陰影,“那你有打火機嗎?火柴也行。”
都說了我不抽煙,華生郁結,但你猜怎麽着,他還真的有,拜他親愛的室友所賜。
伴随着缭繞的煙霧,火苗映得她輪廓分明,細長的女士煙被點燃,殷紅的唇猶如大朵牡丹花攝人心魄。
這可真是個迷人的女人,華生暗自想,這樣的美人。如若不是腦子有什麽問題,是決計不會喜歡上夏洛克那樣的毒舌怪。
華生認定他親愛室友的情路十分渺茫。
但轉念一想,華生又隐約覺得,兩人的關系并不是一種單向聯系,他們仿佛都會想着彼此,但卻無法坦率交流,這中間一定發生了什麽,考慮到夏洛克低到負數的情商,華生并不覺得情況有任何好轉。
“謝謝。”暗啞的女聲喚回他的注意,洛夏微微颔首,露出了然的眼神,表明她知道樓上發生了什麽。
“你等一下。”華生咬咬牙,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他準确無誤地走到一輛救護車後,連拉帶拽地把身穿長風衣的男人扯出來,不顧對方的掙紮,硬生生拖到洛夏面前。
“是他發現了手機定位——你已經聽雷斯垂德說了吧,有了那個定位警察才确認位置的,在樓上也是他決定要開槍。但他手抖得太厲害,連板機都握不住,最後不得不由我代勞。”
華生一股腦把夏洛克賣了,夏洛克咕哝着華生是個叛徒,他的眼神四處亂瞟,就是不落到洛夏身上。
“謝謝你,小福爾摩斯先生。”
華生看着面無表情道謝的洛夏,直道要糟。
“小福爾摩斯?”夏洛克幾乎是瞬間變得冷靜,他直視洛夏,顯然對她的稱呼有些不滿,“看來你見過麥考夫了,我早該想到的。歡迎來到倫敦,想必我哥哥已經代表大英帝國歡迎你了吧。”
華生想一槍托砸死夏洛克。
“我同大福爾摩斯先生進行了友好的交談,在很多問題上達成了共識,再次感謝你的幫助。”
在兩人的對峙之下,氣氛逐漸帶上火藥味,華生緊張得直咽口水。
夏洛克眯起眼睛端詳洛夏良久,壓低聲音說,“你原本不抽煙的。”
她被逗笑了一瞬,笑意還未浮現便已消散。
“時過境遷了,福爾摩斯先生。”
一年半足以讓人養成很多習慣,也足以讓人放下很多東西。
夏洛克霎那間偃旗息鼓,沒有了先前的氣勢,于洛夏奧萊特,他情理雙虧。時至今日,他依然不知道如何面對這個女人。
一輛黑色轎車徐徐停靠在路邊,麥考夫和他的女助理走下車來,拯救了夏洛克。
“沒想到您會被卷進這樣的惡性案件,允許我向您致歉,有任何需要都可以随時聯系我。”麥考夫宛如拉家常一般拄着雨傘,與洛夏搭話,“看看我親愛的弟弟,夏洛克,他又破了個大案,多有公德心啊。但我們都知道,這不是他的動機,您說呢?洛夏小姐。”
“你來這裏做什麽?”夏洛克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冷眼瞪麥考夫。
“我來關心洛夏小姐,她是重要的客人。”麥考夫假笑,他永遠知道怎麽在這件事上激怒他不省心的弟弟。
夏洛克知道麥考夫是故意的,但他還是會生氣。
三個男人各懷心思,風暴中心的女人兀自整理好圍巾,周全而疏離地道別,而後獨自離開。
在她消失在轉角處的三秒後,夏洛克抿緊唇,從另一條路跟了上去。
只有今晚,夏洛克說服自己,今晚她險些被殺,她不應該獨自走進這個夜晚。
華生與麥考夫在原地面面相觑,麥考夫看着夏洛克消失的方向。
“她也許會拯救我弟弟,但也有可能讓他更無可救藥,你怎麽看,醫生。”
“我不知道。”華生怔怔地,回過神來,“等等,所以你只知道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麽的。”
“或多或少。”麥考夫摩挲自己的手腕,那裏還留着上次被洛夏所救時落下的傷疤,“去問他吧,約翰。”
“他需要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