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記事簿

第8章 水果糖

水果糖

醫院裏。

楊若正目光不錯地盯着正給林希紮針的護士，于是，那小護士手一抖，又沒紮進去。看了眼自己被紮得慘不忍睹的右手，林希輕嘆出聲，“小若，能幫我買瓶水嗎，我有些渴了”

“啊？哦，好，那林姐姐，你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回來”，楊若應聲，走得一步三回頭。

自打人家小護士踏進病房的那一刻起，楊若就眼也不眨地盯着人家的一舉一動。那副緊張的樣子，若不是昨天親耳聽到醫生說自己是感冒發燒了，林希都要以為自己得的其實是什麽了不得的大病，稍不留神就會不久于人世了，也是為難小姑娘頂着這麽巨大的心理壓力給自己紮針了。

估摸着眼前的小護士應該也是剛工作不久，沒什麽臨床經驗，暫時支走了楊若，林希安撫道，“別緊張，要麽換只手試試？”

小護士感激地沖她點點頭，許是沒了楊若虎視眈眈地盯着，換了只手後，小護士發揮很好，一次就紮進去了，緊繃的精神放松下來，她又連連向林希抱歉，“對不起，我沒怎麽實操過，讓您平白多挨了這麽多針”

怕小姑娘有心理負擔，林希趕忙安慰道，“沒關系，又不疼的。而且，你要相信自己，你看，左手這一針，你就紮得很好很準啊”

小姑娘沒想到林希還反過來寬慰鼓勵自己，愣了幾秒，認真地向林希保證道，“姐姐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練習，好好工作的！那姐姐，我先去忙了，您有什麽事就按呼叫鈴喊人”

林希有些感動小姑娘的純真，笑着回她道，“好的，我知道啦，工作加油”

楊若花了一會兒功夫才回來，回來的時候腳步急切，氣喘籲籲，一進門就向林希打招呼，“林姐姐，我回來啦”

林希聞聲轉向門口，就看到了手裏握着保溫杯的楊若，粉色的兔子杯蓋和她身上毛茸茸的粉色毛衣說不出的和諧，稍長的袖口松松地挽着，窗外樹影随着日光在她身上晃來晃去，生動溫暖。早上在衣櫃翻到這件衣服時，她就知道楊若穿起來一定會很好看。

“林姐姐，等急了吧。現在天氣涼了，你又生着病，我想着喝點熱水比較好，就去買了個保溫杯，花了點時間”

直到眼前的嬌俏少女倒過了氣，再度開口說話，林希才回了神，“那你慢慢回來就好啊，這麽急做什麽，看這上氣不接不氣的”

“我怕你等着急了嘛”，楊若邊說邊擰開保溫杯，将水倒進杯蓋裏，輕輕地吹着氣，想讓水涼得快些。

看着細致周到地為她忙前忙後的楊若，暖意在身體裏蕩開，林希整個人都柔軟放松了起來，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楊若聊着天，“熱水從哪來的”

“從醫生辦公室借來的，要是不夠喝的話，我一會兒再去借點”，擡頭撞進林希寵溺的目光，心頭猛跳，片刻失神，複又低頭，沒話找話道，“我......，我一會兒再去給她們打一壺”

忽然的對視令來不及收回視線的林希也有些不自然，她生硬地轉移話題道，“保溫水杯很可愛”

“是吧是吧，我也覺得我眼光超級好，挑中的東西都像我一樣可愛”，楊若又洋洋得意起來。

林希失笑，“這點滴還得好一會兒，再跟我講講你小時候的事情吧”

“好嘞，上回書講了我智鬥季青女士的光輝事跡，這次就來講講我大殺四方的英勇壯舉吧”，誇張地清了清嗓子，楊若繼續道，“那是一個陽光和煦的午後，季青女士她朋友帶了自家孩子來玩，當時我們鄰居在修房子，門口有一大堆沙子，兩個孩子在沙堆裏玩，兩個大人邊看孩子邊聊着天，據季青女士說，戰況發展得很快，她們聽到嘹亮的哭聲的時候，我已經打倒敵方，騎在他身上，揮舞着一把小刀耀武揚威了，給季青女士吓個半死”

“那你戰鬥力還挺強啊”

“那是的，不瞞你說，就我小時候在我們那一片可是威名赫赫，無敵手的那種，就那把刀子，據說是那男孩的，我赤手空拳愣是把他一個帶着武器的打得嗷嗷哭........”

楊若正滔滔不絕，察覺到林希戲谑的目光，忽然住了口，暗道不好，“那什麽........好漢不提當年勇，我長大以後确實不打架了，那天，那天真的是我八歲以後第一次打架”

林希并未就楊若的話接茬，而是鄭重道，“他們受到學校的處分了”

楊若怔住了，愣愣開口，“為什麽”，望向林希的眼神裏滿是小心卻執拗的期待。

她知道林希那天說不在意不是寬慰她，而是真的不在意，她甚至沒有問過一句那幾個學生說了什麽，更加沒有一點受到影響的樣子。時隔這麽久，她又這樣鄭重地告訴她對方受到了處罰。那麽，會是為了她嗎？

林希腦中警報狂響，她覺得自己應該避開這個問題，可楊若的眼神令她避無可避，她終于開了口，沒有轉移話題，一字一句認真道，“因為他們打傷了你”。

楊若覺得眼睛有些熱，幾度張口，終還是什麽都沒有問，“罷了，若是她想說，總會給自己說的，自己等着便是了”，想着，楊若眨了眨眼睛，捏着嗓子軟軟道，“我就知道林姐姐最疼我啦”

林希也暗暗松了口氣，“那必須的，小若這麽乖巧可愛，我當然最疼小若啦”

“那我繼續給林姐姐講我的光輝歷史吧”

打完點滴已是四點多了，擔心季青挂念，楊若将林希送回家後，林希就堅持将楊若趕回了家。

懶懶地蜷在沙發上，心不在焉地翻看着手裏的書，書上的字沒一個進到林希的腦子裏，滴滴答答的時鐘聲倒是一秒不落地往她耳裏鑽，令她覺得整個空間都陌生了起來。她煩躁地抓了抓頭發，企圖讓自己的思緒回歸正規。

敲門聲響起，打開門，楊若便舉起手裏的飯盒湊到林希眼前，“噔噔噔，看我給你帶什麽好吃的啦”，說着，她便自顧自地走進屋，邊走邊絮叨，“我回過家啦，季青女士擔心你的身體，特意做了她的拿手好菜讓我給你帶過來，并且指派我這段時間就在你家照顧你，所以，林姐姐可不可以收留我呀”，生怕林希拒絕，她又補充到，“禮尚往來，你就給我輔導功課好不好呀？最近的數學課好難，我都不太能跟得上，林姐姐，你就教教我嘛”

“好”，林希面上平靜，心裏卻是竊喜。

有楊若在，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一段簡單的飯也吃得熱鬧極了。飯後，楊若催着林希吃藥，又神秘兮兮地從口袋裏抓出一把水果糖捧到林希面前，像哄孩子一樣，“苦不苦，快吃顆糖壓一壓”

林希有些無語，将藥板子在她眼前晃了晃，“看到沒，有糖衣的”

楊若入戲很深，對林希的話置若罔聞，“快挑一個口味，吃了就不苦了。那就葡萄味吧，我記得林姐姐喜歡葡萄味的雪糕的”，說着，拉過林希的手，将葡萄味道的糖果放在她掌心，“快吃”

林希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動，覺得面前的人兒可愛極了，配合地剝開糖放進嘴巴，“嗯！真好吃！一點兒也不苦了”

“那林姐姐可要好好吃藥，好好吃藥就有糖吃，然後快快好起來呀”

“好~”，林希拖着嗲嗲的音，兩個人笑作了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