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顧瘋狗和安安醫生
顧瘋狗和安安醫生
黑暗的審訊室內,唯一的光源是天花板上搖晃的冷色燈光,投下一片蒼白的陰影。空氣裏彌漫着微不可察的消毒水氣味,冰冷而死寂。
房間的角落裏,顧行威的身影蜷縮在地上,他的後背靠着牆,雙手緊緊揪着自己的頭發,手指關節泛白,指尖深深嵌入亂糟糟的黑發中。
他的胸膛劇烈起伏,喉嚨裏發出壓抑的嗚咽,那是一種極力隐忍卻無法克制的自責,像是有人将一把鋒利的匕首,狠狠剜進他的心口,刀刀見血。
“是我害的……是我害的……”
他低低地呢喃,聲音嘶啞得不像話,像是咀嚼着一遍又一遍的惡夢。
然後,聲音一點點拔高,語氣裏帶着絕望、憤怒、悔恨,最終在撕裂的情緒中,徹底爆發成一聲嘶吼——
“是我害的!!!”
——是他。
是他當年的失誤,讓隊友死在槍口下。
是他當年的錯誤判斷,讓整個任務功虧一篑。
是他。
他的存在,就是個笑話。
顧行威在黑暗裏沉淪,像是一頭折斷翅膀的野獸,困在無邊的噩夢中,無法逃脫。
他的眼睛通紅,目光混亂無焦,臉上的桀骜和痞氣早已被撕碎,露出藏在僞裝之下,那片支離破碎的荒原。
而在他身前,周知安緩緩蹲下身來。
她沒有靠得太近,也沒有伸手去觸碰他,而是只是靜靜地蹲在那裏,語氣輕柔,帶着一點點難以察覺的哽咽:“顧行威。”
她的聲音輕得像是一陣風,溫柔,卻有着不容忽視的堅定:“你聽着。”
顧行威沒有回應,他的指甲狠狠地扣進掌心,仿佛想要靠疼痛讓自己從現實裏清醒過來。
她的眼底浮現出一抹心疼,随後,她慢慢伸出手,将一杯溫熱的水放在他面前:“你要喝點水嗎?”
顧行威沒有動。
她沒有催促,只是安靜地等待。
過了好久,男人終于像是意識到她的存在,緩緩地擡起頭。
他的眼眶泛紅,唇角有些顫抖,目光裏藏着一絲溺水般的茫然:“我害死了他……”
那是一種自我毀滅般的愧疚感,足以吞噬一個人的理智。
周知安望着他,眼底的情緒像是被撕開了一道裂縫,她緩緩說道:“不是你害死了他。”
顧行威狠狠地喘了一口氣,聲音沙啞:“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的失誤……他不會死。”
“那你呢?”她突然問道。
男人愣住,眼神終于有了一絲動搖。
周知安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着一種鋒利的直白:“如果你當年死在那個任務裏,他會怪你嗎?”
顧行威一震,喉結滾動了一下,仿佛被這一句話狠狠刺痛。
她望着他,聲音低而柔,卻字字分明:“如果他能站在這裏,他會希望你就這樣毀了自己嗎?”
顧行威的指尖輕輕顫抖了一下。
他啞着嗓子:“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周知安的聲音微微哽咽了一瞬,她緩緩地深吸了一口氣,擡手放在自己心口,眼眸深處是某種被壓抑了很久的情緒。
“如果是我的家人……如果是我愛的人……”她的嗓音溫柔,卻透着無比的堅定,“我希望他們能好好活下去。”
空氣突然變得極度安靜。
顧行威死死地盯着她,目光晦暗,情緒翻湧不定。
他能聽懂她的意思。
她不是在勸他放下過去,而是在告訴他——活着,是一種責任。
不只是對死去的兄弟,更是對那些還活着的人。
那一刻,顧行威的眼神微微顫抖了一下。
他望着她,像是終于從漫長的黑夜中,看見了一絲微弱的晨曦。
——如果是她說的,那也許是真的吧?
他怔怔地看着周知安,眼眶微微泛紅,喉嚨澀得厲害,過了好久,他終于伸出手,握住了那杯溫水。
周知安輕輕一笑,眉眼溫柔得像是黑夜裏的一道微光。
“慢慢來。”她輕聲說道,“你不需要一個人承擔。”
顧行威低頭,握着杯子的手微微收緊,指尖因為控制不住的情緒而輕輕顫抖。
這一刻,他終于放下了所有僞裝,所有堅硬的外殼,所有的自我懲罰。
這一刻,他不再是“洛城第一瘋狗”。
他只是一個在罪惡與痛苦裏掙紮了太久,終于被人溫柔接住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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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最後一句臺詞落下,試鏡現場陷入了一片死寂。
導演、制片人、在場的工作人員,全都目不轉睛地盯着場上的兩人。
就連張晉一,都罕見地沉默了好幾秒。
林雪的演繹沒有刻意拔高情緒,她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細節,都精準得不可思議,那種溫柔的克制感,讓她飾演的周知安更具分量。
她不是用語言在安慰顧行威,而是用她的整個人,在讓他安心。
而炎星蔚——
從開場的崩潰,到撕裂般的自責,再到最後的隐忍釋懷,他演得徹底,演得讓人心悸,演得讓人窒息。
他完全放下了自己“少年将軍”的形象,在這個角色裏,撕碎自己,露出所有的傷口。
這一刻,他們不僅是演員,而是顧行威和周知安本身。
許久之後,導演才終于開口,嗓音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動:“……顧瘋狗和安安醫生很好。”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看向張晉一,笑了。
張晉一沒有說話,只是緩緩點了點頭,看着臺上的兩人,露出了一抹滿意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