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饒莛聽到這句話緘默了許久。
在闵和竹情不自禁想遁走的時刻,他才大聲吼了出來:“誰和他談過?!”
闵和竹看見他口罩嘴巴處不停鼓動,心想自己大概是把他氣狠了,又覺得還是實話實說的好:“但你這欲言又止的态度,好像在說分手又利益捆綁的前任啊。”
“和他談不如殺了我!”饒莛看上去實在崩潰,先前高冷的架子蕩然無存,“你在想什麽啊?!”
饒莛反應怎麽這麽大?他還以為對方一副沉默寡言的酷哥從不回頭看爆炸的模樣,大概也就不屑地哼一聲不置可否。闵和竹咳嗽一聲,緩解自己的尴尬,然後打圓場到:“咳,開玩笑的。”
“別開這種玩笑,我受不了。”饒莛的眉毛擰起來,似乎對于這樣的猜測,連聽見都覺得反感。
“為什麽這麽讨厭他啊?”闵和竹決定直截了當地問,“你們不是一起創業嗎?”
再怎麽說,兩個對彼此恨之入骨的人,能做合作夥伴嗎?不怕在創業半途,就先把對方消滅了?
“三言兩語說不清楚,總之別在那亂想,對你沒好處。”饒莛威脅到,可在闵和竹聽來,不怎麽吓人。更像是貓伸出了爪子,卻把鋒利的指甲收了起來。
今天和饒莛的對話在闵和竹的腦中跑過,一種想法跳了出來:“所以你今天特意要來見我,是因為你讨厭陸堯硯嗎?”
“……要不然呢?”饒莛抱住了自己的雙臂,表現出了對抗的态度,但終究還是坦率地承認了。
“那你神神秘秘的,都不告訴我發生過什麽,又能起到什麽作用呢?”只能讓他對陸堯硯和饒莛是不是有過什麽情天恨海胡思亂想,闵和竹不太明白饒莛的腦回路。
饒莛被他這麽一說,一陣語塞,過了幾秒鐘才報複似的問到:“你以前不和他不對付嗎,怎麽現在還能和他談戀愛?”
怎麽連饒莛也知道他過去和陸堯硯是死對頭,這消息是登報廣而告之了嗎?闵和竹有點無奈,坦白道:“我也不知道啊。”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會發展到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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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堅決地反感陸堯硯近十年的時間,竟然在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內,和對方走到了截然不同的另一條道路上。
這件事說出去,大概了解他們過去的恩怨情仇的人,都要感到驚愕,懷疑他或是陸堯硯總有一個是瘋了。
饒莛聽了闵和竹的話,并沒有驚訝。他不過是咋舌,臉上厭惡的表情愈盛:“他肯定對你情感操控了。”
“情感操控?”闵和竹眨了眨眼睛。他不是不知道情感操控是什麽意思,但饒莛的定論讓他有點困惑,“你說他對我?”
應該還輪不到陸堯硯對他情感操控吧,要是陸堯硯真的暴露出那樣的傾向,那他不至于察覺不到。
饒莛煩惱地撓着自己的手背,看上去很是糾結要怎麽和闵和竹解釋。
他的手背很快浮現出好幾道鮮紅的印記,看得闵和竹忍不住感同身受的疼,連忙制止他到:“饒莛。”
饒莛在闵和竹的喝止下,從焦躁的情緒狀态掙紮出來,只是還有些恍惚。
這麽熱的天,饒莛還一直戴着口罩,恐怕是有點中暑。闵和竹連忙給他倒了杯茶:“你先喝點水吧。”
饒莛摸着水杯,沒有喝,也沒有推拒。他只是低着頭,不知道在看什麽。
闵和竹對這樣情緒不穩定的人不是很應付得來,可對方畢竟是饒樨的哥哥,他也不能就這麽走了。
也許饒莛是一片好心,但現在在和陸堯硯戀愛的人是他,他不能因為一家之言,就對陸堯硯心生懷疑。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信任就會動搖,人就會陷入疑神疑鬼的痛苦煎熬中。闵和竹不想把問題搞得很複雜:“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過什麽,但是應該不太愉快吧。我知道你可能是出于好心提醒我,可是現在他還沒有做什麽我沒法原諒的事,所以——”
“你認為什麽是不可原諒的事?”
闵和竹被饒莛問得一愣。他下意識想接話,可張開嘴,又講不出所以然。
他不禁認真思考起來,自己的底線在哪。
“只要不要違法,還好吧。”
“這不是對人最低的要求嗎?”饒莛明顯對他的答案不滿意。
那還要追求什麽呢?闵和竹不明白饒莛想在自己這裏得到什麽樣的答複。
“我暫時還沒想過這個問題。”他只能給出這樣的回複。
見招拆招吧,他對人際關系的經驗本來就不足,這也不是短時間之內提升的東西。也許也只有真正經歷過,他才明白什麽是讓他生氣的事,什麽又是他無法原諒的。
闵和竹還以為饒莛依舊會感到不滿,卻沒想到,對方的眼神居然柔和了一些。
“是我多言了。”饒莛不再咄咄逼人,而是流露出頹喪,“你是個不錯的人,希望你能夠考慮一下這些事。”
“再決定要不要和陸堯硯繼續談戀愛——是嗎?”
“是的。”饒莛的态度變得莊重了許多。
“你剛剛是演的嗎,為了測試我?”闵和竹回過味來,難免有點生氣,同時也覺得不可思議。饒莛也許比他還年長,怎麽也玩這一套?這兩兄弟,這種地方倒像是一個模子出來的,都喜歡對他搞測試。
饒莛錯開了和闵和竹的對視,看上去有點心虛:“是吧。”
他不喜歡試探別人,也希望別人能對他真誠一點。闵和竹皺眉到:“我不喜歡‘考驗’別人,有話說話就好了。”
“因為我信不過陸堯硯。”
“所以和他交往的我,你也很難信任?”
“嗯。”饒莛幹脆地應到,沉默了一會兒,才繼續說下去,“我看到過你見義勇為的新聞,但不見到你真人,我确定不了。”
闵和竹都快把這事忘記了。他真是沒想到,自己當時不過是一時沖動,怎麽會引出後續這一系列的事來:“你願意來,也是因為看到新聞?如果不是新聞,你可能都不會答應饒樨的要求見我?”
“是。”
饒莛不假思索的答案讓闵和竹不知該回複什麽。
“……因為我感覺你是個好人,所以我不想看你落到他手裏。”
落到手裏這種話,聽上去多少有點吓人。闵和竹轉念一想,決定用上一點激将計,從饒莛口中挖出真相:“陸堯硯是什麽洪水猛獸嗎,你為什麽這麽怕他?”
“我怕他?”話到了語尾,聲調拔高,饒莛對闵和竹的話顯然很是憤怒。
“不怕的話,怎麽連他幹了什麽都說不出口呢。”闵和竹繼續火上澆油,可心裏也說不清楚,到底是想要了解陸堯硯和饒莛的過去,還是寧願對方保守秘密。
他忽然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即便他不是個第六感準确的人。但他感覺得到,這一切跡象所暗含的真實,可能會讓他此後耿耿于懷。
“你确定你想聽嗎?”
“飯還沒吃,我不會餓着肚子離席的。”
“好吧,那是你想要聽的。”
……
饒莛和陸堯硯的相遇不特別,是大學聯合活動中,在化學社團攤位上結識的。
饒莛對芳香類的制品很感興趣,但是奈何缺少支持,也存了一點想被別人認可的自尊心,不肯止于在攤位上兜售。
陸堯硯正是在這個時候,抓準了他的心理,慫恿他和自己一起創業。
在故事的開始,他們的确也算是情同手足,除了上學和學校活動,幾乎形影不離。饒莛偶爾會覺得,陸堯硯比饒樨更像是他的血親,至少,陸堯硯不會像饒樨一樣,天真又殘酷地指出他的不切實際,而是對他所有的設想,都給予鼓勵。
一個外人,能理解他的想法,尊重他的目标,還願意和他一起奮鬥,承擔他難以做到的事宜——這樣的合作夥伴,還有什麽可挑剔的呢?不會再有這麽好的搭檔了。
起初,他們的營業範圍并不大,不過是在校園裏通過論壇和各種通訊軟件,做一點零星售賣。
只是這樣的過程沒有持續三個月,陸堯硯就直言效率太低,他們想要獲得更多的關注,就必須去注冊一個公司,獲取網上營業的資格。又或者,去挂靠某個相關的公司,成為對方旗下的工作人員。
後來,他們還是通過大學生創業激勵計劃以及當地政府青年創業貸款,勉強成立了一家小小的公司。甚至連法人,都得由饒莛來擔任,注冊地址也是臨時租的倉庫。
一個不能更簡陋草臺班子,可他們的名氣卻漸漸積累起來,甚至吸納了幾個比他們更年長的社會人士加入到公司,讓公司的運營煥然一新。
得到第一筆天使投資的時候,他們的合作反而變得難以為繼。
陸堯硯根據投資人的意見,辭退了不少從一開始就跟着他們的員工,轉而吸納了許多從其他公司挖來的人。
這一招過河拆橋自然也引起了這些員工的反擊,他們因為“質檢”陷入了輿論風波,一時間公司元氣大傷。
饒莛追問過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原來不是承諾過,要大家一起創建一所不一樣的公司嗎?
陸堯硯也只是笑而不語,像是在無聲恥笑他的幼稚。
他們第一次談判不歡而散,可之後更是沒有機會再磋商。
負債很快就落到了所有持有股份的“股東”們身上。那段時間,陸堯硯雖然把能賣的東西通通都處理了,調整了公司結構降本增效,卻也杯水車薪。
饒莛不得不回家請求父親的支援。
在父親持股輸入的資金挽救下,他們勉強恢複了生機,也通過積極的公關措施,挽回了一定的聲譽。
可這不是饒莛想要的。
從一開始,他就渴望獨立,才會投身于創業。到頭來,他還是沒有跳出去。
如果沒有父親的幫助,一切都将化作一場泡影。
他感覺郁悶,但這種心情,卻催生了他和陸堯硯第二次的碰撞。
他們在協商未來發展的會議上彼此咒罵,陸堯硯終于撕下了自己的假面。
“如果不是因為你的家庭,你以為我會選擇你嗎?”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