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你好,請問您是饒莛嗎?”
闵和竹在約定的地點環視了一圈,周圍的人來來去去,但都沒有落單的,只有店門口的遮陽傘底下,有個背影看來可疑的男人。
他猶豫再三,還是上去搭話到。
男人聞言回過頭來,戴着口罩的臉露出一雙狹長的眼睛,好似狼的回眸,給了闵和竹不小的壓力。
“闵和竹?”對方開口問到,嗓音是好聽的,語氣卻很是冷淡,和饒樨的熱情洋溢截然不同。
“是我。”闵和竹忍不住端詳起來面前的饒莛。
在适應了光照之後,饒莛睜開了眼睛——先前更像是因為迎光俯視他而眯起雙眼,但沒有讓他淩厲的氣質變得柔和。
明明和饒樨是一對兄弟,但除了身高,壓根看不出兩兄弟的關聯性……為什麽饒樨的哥哥看上去這麽陰沉?雖然沒有兄弟姐妹一定雷同的道理,但兩人的性子大相徑庭。怪不得之前饒樨要連連給他打預防針。
“哦。”饒莛哦了一聲,沒再說什麽。
這種時候,是不是應該拉拉家常?闵和竹不善于和陌生人開啓話題,但還是硬着頭皮說到:“我們先去小區裏,還是?”
“你腳好了嗎?”
“還行,別走太快應該還好。”
“嗯,不走太多,我挑了兩套。都在這小區裏面,你看看戶型,合适今天就能預約。”饒莛現實裏說話還是和線上一樣,惜字如金。只是多了語氣和聲調,沒有冷冰冰的文字那麽生硬。
“我……”闵和竹還是沒忍住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打算,“我其實還沒想好,接下來還要不要呆在這裏。不好意思啊。”
“什麽意思,你是說你不打算住這附近了?”饒莛說着不禁挑眉,像在發怒,看上去很有壓迫力,好像闵和竹說的話不合他意,很快就能到醫院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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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和竹一愣,聲音都小了,連敷衍的說辭都忘到了腦後:“我在想要不要離開U市。”
饒莛愣了愣。他沒說話,目光往一旁飄,似乎在糾結要不要開口說話。
“對不起,我應該早點說的,但最近公司發生了很多事……我辭職的決定做得比較倉促。”成年人的智慧就是保命要緊,闵和竹連忙為自己的拖延症道歉到,“給你添麻煩了。”
“那你打算去哪?”
“周圍城市看看,或許也會考慮一下B城——”
“你在和陸堯硯談戀愛嗎?”
饒莛突然說出這句話來,他們倆的話題幾乎是風馬牛不相及,饒莛怎麽會接這樣的話?闵和竹被他嗆了一下,咳嗽了一聲氣才順了。
饒莛是怎麽知道的,饒樨告訴他的嗎?可自己沒有透露給饒樨半分呀。
“是嗎?”饒莛見他沉默追問到,猶如在審訊似的。
“這……”闵和竹不知道怎麽回複饒莛,對方的火眼金睛讓他汗顏。但更讓他為難的是,他和饒莛根本不熟,這麽私密的事,為什麽要和對方讨論呢?
“我建議你還是不要跟過去吧。”饒莛沒理會他的沉默,不過是冷淡地講下去,“依賴他不是好事。”
闵和竹不知道饒莛為什麽會用這樣過來人的語氣和他說話,他心裏有點不舒服,卻也有好奇:“為什麽?”
闵和竹也知道自己在陸堯硯的照料下,比從前變得更加沒有生活自理能力了。但饒莛說的話,好像不止于這個層面。
“我個人的看法。”饒莛不願意解釋為什麽,“你還看房嗎,不看我們吃頓飯就散了吧。”
要不是饒樨,恐怕饒莛是不會出現在他面前的。闵和竹也有些抱歉占用了對方的時間:“那就吃個飯,然後我們散會吧。”
“好。”饒莛答得幹脆,也沒和闵和竹客套。
“去哪吃呢?”
“你有忌口麽?”饒莛拿出了自己的手機,似乎在查看附近的餐館。
“都還好。”
“嗯,就去那家吧。”饒莛好似在和他說話,又像在自言自語的,沒有給闵和竹詢問的機會。
自覺在租房問題上理虧的闵和竹沒說什麽,默默跟上了饒莛的腳步。
饒莛沒比他高太多,身量卻大一圈。看上去是那種平日裏大步流星的人,但意外照顧到了他的傷勢,走得不快。見他沒跟上來,還會站定等他一會兒。
大概一刻鐘後,他們走到了一家飯店門口。
飯店占獨棟的居民樓,樓層不高,只有三層。被爬藤植物遮蓋的牆體,依稀可以看見剝落了大半的油漆。
U市的城市化很早就開始了,但正因為建設在前,反而沒有後起之秀那麽多驚人的高樓,這樣帶有年代感的建築不少。
只是他平日裏都在寫字樓、住處這兩點一線活動,沒有“探險精神”,U市在他的印象裏,還是由那些擡頭看不到頂點的大廈組成的叢林。
饒莛率先走了進去,闵和竹小步跟在他身後。
一進門,就看到前臺的旁邊有好幾個玻璃魚缸。它們整整齊齊地碼起來,裏面是各種水産在氣泵揚起的泡沫中飄來飄去。
闵和竹很久沒有來過這樣的地方吃飯了。
他四處張望,發現飯店的內部裝修有些過時,懸挂的裝飾物甚至有點破損,但饒莛沒有猶豫,向着前臺走了過去。
闵和竹追在他身後,看到服務員在饒莛走近、确認他的臉後,立即熱情地詢問:“饒先生,今天幾位?”
“兩個人,開個包房。”饒莛駕輕就熟地安排到。
闵和竹的注意力已經落在了側邊的角落裏。
那兒設置了一個開放的飲茶室,牆上卻沒有常見的一排抵着天花板、兼具酒品展示格的書櫃,而是挂滿了各種合照,甚至有字畫。似乎是來這兒的食客,贈予飯店的裝飾。
照片上面的人闵和竹都不認識,但看到照片下面都加了一行鑲嵌在玻璃框裏的白紙黑字,寫明了合照對象的身份。不少人的名字特別,一看就是什麽名流。
這家飯館意外的受歡迎啊,闵和竹思索着,心道店不可貌相。
“走吧,上去等,這裏沒什麽看的。”
饒莛似乎見慣不怪,他和前臺的工作人員點完了菜,就轉身往樓梯口走去了,依舊走在前面。
他輕輕松松就跨到了臺階的最上方,闵和竹則扶着扶手,才慢慢挪到了對方身邊。
上了二樓,看到地上鋪的花崗岩地磚和中式木雕裝潢,闵和竹才意識到,饒莛帶他來了個以他的收入水平、會極其肉痛的地方。
可惡的有錢人,闵和竹琢磨着今日花銷,感覺心在滴血。
“玩會兒手機吧,現做的快不了。”
這麽說着,饒莛卻也沒有看手機。闵和竹能感覺得出來,對方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他有什麽值得觀察的地方?
他習慣回避沖突,于是假裝不知道低頭看手機,時不時像是放松脖頸一樣擡頭,盡可能自然地掃過饒莛,觀察對方在做什麽。
進了包間,饒莛還是戴着口罩,就像這是焊死在他臉上的裝備。
闵和竹悄悄在心裏笑了一下,用手遮掩了自己的臉,避免上揚的嘴角被對方察覺到端倪。
“一直看我幹嘛?”
被抓包了。闵和竹讪讪地應到:“包房裏挺悶的,你還戴着口罩不難受嗎?”
興許是他沒找理由搪塞,反而讓饒莛也拿出了比先前放松的态度。饒莛竟然正經地解釋道:“我的嗅覺很靈敏,不戴很難受。”
闵和竹忽然想起來,饒莛似乎和陸堯硯做的是香水類的公司。
嗅覺靈敏……難道饒莛是調香師嗎?
“你是調香師嗎?”
饒莛瞥了他一眼:“陸堯硯沒和你說過?”
闵和竹搖搖頭。
“寬泛地來說,我是。”
什麽是寬泛地來說?不過闵和竹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興趣,簡單應到:“這樣啊。”
饒莛得到這個回複,依舊盯着闵和竹看。
“怎麽了?”闵和竹下意識瞧了瞧自己身上,沒發現有什麽問題值得關注。
饒莛沒說話,把頭轉開了。
闵和竹恍然大悟,他不會是想讓自己追問吧?
“那你們剛開始創業,是你做他賣嗎?”
饒莛聽到這個問題,終于把腦袋轉了回來:“嗯。”
就不能自己介紹一下嗎?闵和竹腹诽到。他不太擅長和這樣的人交往,畢竟他自己就不是人際高手,大多數時候,還得別人給他遞話題。
“一個學校的?”他實在對饒莛不了解。蘇承望似乎也不認識饒莛,至少在他的朋友圈裏,闵和竹沒看到過這號人物——即便饒莛是饒樨的兄長,但兄弟的身份,不代表甚至要在其他人的朋友圈裏形影不離。
“不是。”饒莛否定到。
“那怎麽認識的?”
“校園活動。”
說着說着,闵和竹有些覺得自己在查戶口。他為自己的冒昧有點抱歉,想找個借口緩緩和饒莛聊天的壓抑感:“我出去上個廁所,馬上回來。”順便把賬結了好了。
“你如果是去結賬,錢已經從我卡上劃了。”
被饒莛直接點破目的的闵和竹有些尴尬,剛想擡起的腿又落了回去:“謝謝。”
“饒樨欠你人情。”
“……其實沒什麽,是我給你惹麻煩了。”
“我本來也沒想帶你來看一次房,你就能定下來。但我要回B城了,沒太多時間。”
“公司的事?”
“陸堯硯和你說了多少?”饒莛狐疑地問到。
“呃……”饒莛似乎已經默認他們在談戀愛了,這時候辯解不過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闵和竹坦誠到,“我沒問,他也沒說。”
“嗯,他當然不想在你面前丢臉。”饒莛的語氣是不出所料。
這種好像很熟陸堯硯的感覺又來了,闵和竹忍不住反問:“既然了解,為什麽還問我?”
“我在考慮,要不要提醒你。”
“什麽?”
“他不是你想象中的好人。”
闵和竹不知道該不該說真話,他沒把陸堯硯當成過好人,在他心裏,陸堯硯和好人這個概念不太沾邊。
可既然沒當純粹的好人,他還要和陸堯硯戀愛,他豈不是在饒莛眼裏成了天字號戀愛腦:“這個……”
“也不會一直在你面前演一個好人。如果你接受不了以後他翻臉,及時止損是最好的。”
“你們之間——”闵和竹越想越不對勁。
饒莛臉上流露出不加掩飾的厭惡:“他沒做違法亂紀的事,起碼不至于被抓進去。”只是回答仍舊委婉,沒有挑明緣由。
闵和竹終于忍不住開口問到:“難道你們……談過?”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