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陸堯硯立刻在闵和竹身邊蹲下來,伸手去掀闵和竹的褲腿。
酒勁上來的闵和竹用不上勁,只能任由對方揭開布料檢查後,直接把他抱了起來。
“陸堯硯!”闵和竹被陸堯硯吓了一跳,“你放我下來!”
這一次陸堯硯卻沒同他貧嘴,只是小跑起來,把他抱到了小區外的診所。
闵和竹簡直不敢想,別人看到他們這演戲似的舉動會怎麽想。
他緊緊地環着陸堯硯的肩頸,防止自己掉下去。慶幸自己喝醉了,加上天色已晚,才不至于被人發現,他因陸堯硯這唐突的行為害臊的事實。
診所裏人不少,都是來輸液的,已經沒有多餘的床位。陸堯硯便把闵和竹放在等候區的長椅上,自己去叫護士。
真是風水輪流轉,上一次明明是陸堯硯胃痛被他送到這裏來着。
坐在長椅上的闵和竹,不得不想,他和陸堯硯是不是八字犯沖,才會一碰面總是事故頻發。
醫生回家吃飯去了,只有護士在值班。
但這點小問題,算不上大事故。護士見慣了各種跌打損傷,在檢查了闵和竹骨頭沒問題後,先給他們開了冰袋和噴劑,囑咐闵和竹用冰袋冷敷腳踝。
冰冷的觸感接觸到皮膚的時候,闵和竹打了個寒顫。但感覺自己的頭腦也清醒了些,不再像之前一樣頭暈腦脹。
“這麽晚了,你怎麽剛回來。”
話說出口,闵和竹又有些後悔。他和陸堯硯的關系,似乎到不了這般“噓寒問暖”的地步。
“運動。”看着手機屏幕的陸堯硯,甚至沒有擡頭看他,只是簡單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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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陸堯硯還和他拌嘴來着,為什麽到了診所,對方又裝起了高冷?
闵和竹不知道自己心裏的遺憾和郁悶是從哪裏來的,只是感到不太舒服,于是沒再接話。
他們就這麽沉默地坐着,直到護士再次走了過來。
這一次,護士給闵和竹做了上藥的示範。先用鎮痛劑再換用普通噴霧,然後揉搓患處的淤血。
久違的疼痛從腳踝往心髒和大腦鑽,闵和竹痛得發出一聲冷哼。護士則像是見慣了這種反應,她沒說話,依舊手上用力。
幾分鐘後,闵和竹覺得自己腳踝的腫脹有了改善,不免松了口氣。
他也不想明天因為腳傷去不了公司。但看來要早起一些了,他走路的速度肯定會受影響。
護士最後簡單叮囑道:“沒什麽大問題,回去按說明書用藥就行了。走路小心點。”
闵和竹搶在陸堯硯掏手機前付了賬,又申明到:“你別抱我了,我自己能走。”
陸堯硯對他逞強的話哼了一聲,沒把他的宣言當回事。
果然,闵和竹的腳才一落地,就走不出去了。
像是習慣了飛翔的鳥兒折了一只翅膀,他丢了一個支撐點,完好的那條腿也變得笨拙。正常行走這般如同呼吸的舉動,被身體遺忘得一幹二淨,除非他從診所蹦出去。
“自己能走?”
陸堯硯适時補刀到。
闵和竹本想嗆聲,可話到了嘴邊,還是轉為了服軟:“……扶我一把。”
陸堯硯發出笑聲。但還是出于人道主義的考量,上前來攙扶闵和竹。
他們慢慢地往前走,沒幾米闵和竹就感到累了。他從沒想過診所能離他住的那棟樓這麽遠。
“所以說了,還不如我抱你呢。”
闵和竹立即堅決否定到:“不要,又不是拍偶像劇。”
“來的時候就抱過了,現在你才害羞啊。”
“我那時候都沒同意——”
“我背你吧,要不就你這蝸牛爬,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回得去。”
闵和竹無可奈何地認同了陸堯硯的意見。
只是他趴在陸堯硯的背上的時候,驀地想起一點往事。
他們在一個省隊的時候,他似乎有一次因為運動強度過大導致低血糖暈倒過。他僅存的印象裏,自己好像最後是被人背走的。
再醒來的時候,和他共處一室的只有校醫。校醫當然不清楚是誰帶他進來的,只叫他好好休息別亂動。
那時候,他以為是蘇承望背他進來的。又或者是他們的教練。這點事算不上大事,他也這麽背過其他人,所以也沒放在心上。
今天卻讓他生出了一個從未設想過的可能性。
“陸堯硯,高中時候我暈倒了,是你背我去的校醫室嗎?”
陸堯硯的腳步一滞,但只是極短暫的瞬間,他便又繼續往前走。
他沒有回答闵和竹的問題,卻也沒有否認。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陸堯硯沉默了一會兒,反問到:“你希望我因為這種事要挾你嗎?”
闵和竹被他的快言快語一噎:“我肯定會謝你啊,在我能力範圍內的話。”
要是換從前的他,難免會以為陸堯硯肯定會因為這種事在他面前邀功,然後得意洋洋地使喚他。
但現在他們的關系,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他沒法對陸堯硯當時的心理活動,做出準确的判斷了。
陸堯硯嘆了口氣,沒有接話。
闵和竹也陷入了沉默。
他現在知道了陸堯硯想要什麽,然而在了解對方心意的當下,還是為陸堯硯為什麽會那麽想困惑。
但他能猜得出來陸堯硯的想法。
就算陸堯硯告訴他這件事,又能從他身上得到什麽想要的東西呢?倒不如裝作沒有發生過這件事,誰也不會尴尬。
只是闵和竹不由得聯想,這是他察覺到的往事,那他未曾意識到的還有多少?
不被人接受的好意,是自我感動,還是寂寞的一往情深?
一想到這裏,闵和竹就頓感頭痛不已。
如果他不是人類就好了。
不論做小草還是大樹,假若他不過是一棵植物,就不用思考那麽多。
“你喝酒了?暈暈乎乎的。”
陸堯硯終究還是開了口,打破了他們尴尬的沉默。
“沒喝多少。”
“你喝酒上臉,還是少喝吧。”
闵和竹等了一會兒,沒聽見陸堯硯追問他在哪喝酒,叫他感到預測落空的遺憾——他為自己這突然的念頭不得其解,只能悶悶地嗯了一聲。
“喝不了拒絕不就好了。”
是啊,他出發前也是這麽想的。而且又是在他認為無需戴上社交面具,惺惺作态的兩人面前。
最後為什麽還是喝下了呢?
闵和竹情不自禁地收緊了摟着陸堯硯的手臂,惹來對方的抱怨:“我又不會扔下你跑了,別摟這麽緊,要勒死我了。”
闵和竹默默地卸了勁。他把臉貼在陸堯硯的背上,聽見對方因為負重前行加速的心跳。
這時候,他竟回想起陸堯硯對他說過的話。
“看到你,我的心跳就很快。”
陸堯硯當時根本就不緊張吧,不過像是現在一樣,因為身體的運動而心跳加速……想到這,闵和竹的心情更糟糕了。
陸堯硯背着他進電梯的時候,竟幸運的一個人都沒碰上,闵和竹不得不慶幸自己的好運。
出了電梯,陸堯硯便往闵和竹住那兒轉。
闵和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大腦搭錯線,竟張口說到:“陸堯硯,我餓了。”
“嗯?”
“能不能——”闵和竹說不出口。可陸堯硯偏偏要逼着他說一樣,不似往日一般善解人意:“什麽?”
“我想……我想吃你煮的面。”說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闵和竹已經難為情到想要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沒吃飽呀?”陸堯硯嗤笑一聲。
“……”闵和竹的回答細如蚊吶,“對。”
他吃過正餐了,夜宵對他來說可有可無。可不知怎麽回事,他現在就想吃陸堯硯做的東西。
甚至在提出了請求之後,闵和竹才意識到或許會被陸堯硯拒絕。
在那一晚談話後變得冷淡的陸堯硯,為什麽要同意他這唐突的請求?
令他意外的是,陸堯硯倒是幹脆地答應了他有些任性的索取:“好吧,但你別我煮好又吃不下。”
“會吃完的。”闵和竹下意識地點頭,鼻尖卻蹭到了陸堯硯的背。
陸堯硯被他搔得發癢,不由得笑了一聲。他調轉了方向,把闵和竹背回了自己的住處。
被陸堯硯卸在餐桌旁椅子上的闵和竹,為自己的請求得到回應感到了安心。
可環顧室內一圈,他又有些焦慮起來。
他應該在他和陸堯硯的關系還沒理清的當下,坐在這兒嗎?
闵和竹不得不去觀察周圍的東西,分散自己傾注在糾結上的注意力。
他看見陸堯硯從冰箱裏把東西拿出來,裏面有一包鮮面條。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闵和竹總覺得陸堯硯做的面,要比外面的餐館還要好吃。想起來,調料其實大差不差,看來關鍵在面條上。
“面條你在哪買的呀?”闵和竹問到。
他想,如果在附近的話,他可以克服一下一到周末就起不來的惰性,起床去看看。
“自己做的。”
“你會揉面?”闵和竹為陸堯硯給出的答複有點驚訝,他沒想到陸堯硯居然能這麽不嫌麻煩。
“不難啊。這是早上剩的,沒新鮮的好吃,湊合吃吧。”
陸堯硯說完這段話,就轉身去了流理臺,沒再說什麽。
闵和竹玩了一會兒手機,還是沒人忍住擡頭去看陸堯硯操作。
只見對方先用油熱鍋,很快又把熱油倒了出去,換了冷油。
不通廚藝的闵和竹不太懂原因,但陸堯硯已經進入了下一個環節。
他用鍋鏟把肉絲滑散,加蔥蒜炒到發白,再倒入生抽,一股醬香味從鍋裏蹿了出來。
陸堯硯在這個時候,才把手邊碗裏的番茄丁加了進去。他放了一點鹽,番茄便很快炒出沙來。
倒入清水,陸堯硯把自己擀的面條抖散放進鍋裏,又加了一把小油菜。等待的時間,也沒忘了用筷子撥散黏在一塊兒的面條。
出鍋前,他還不忘淋上香油,撒了一把蔥花。
“吃吧。”
陸堯硯把面端到餐桌上的時候,闵和竹真切地感到餓了。
他接過陸堯硯給的筷子,小聲表達了感謝:“謝謝。”
陸堯硯只是彎了彎嘴角,什麽話也沒說,就去擦洗竈臺了。
陸堯硯在給他留空間麽?
闵和竹嚼着面條,不經意地用筷子扒了一下底部。
一如既往地,陸堯硯給他煎的蛋卧在湯碗底下,已經吸飽了湯汁。
闵和竹忽然有點委屈起來。
陸堯硯對他愛搭不理的,為什麽還會在這樣的細節上對他體貼入微。
陸堯硯在故意捉弄他嗎?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