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陸堯硯咳嗽一聲,支支吾吾到:“團隊運動要講戰術。”
“什麽意思?原來你說我打得爛是心理戰術?”闵和竹伸出自己的中指表達自己的憤怒,“卑鄙,無恥!”虧他還真的反思過,自己是不是打得太爛了,拖了全隊的後腿。
“是。”陸堯硯坦白了自己的動機,“我需要勝利,讓你注意到我。”
“所以你覺得就算我讨厭你,也是一種關注?”闵和竹恍然大悟。
神經病啊!闵和竹差點脫口而出。
陸堯硯怎麽這麽幼稚?這是什麽幼兒園小屁孩喜歡玩的戲碼,高中也十來歲了吧,他還用這種手段?
但陸堯硯終于願意告訴他事情的原因,他只能忍耐住自己和陸堯硯秋後算賬的沖動,繼續聽下去。
可他還是沒忍住在追問的時候翻了個白眼:“你是熊孩子想引起別人關注就扯人家頭發?”
陸堯硯有些羞赧地一笑,但笑容有些苦澀:“我沒辦法了,只能嘗試這麽做。”
陸堯硯沒有因為闵和竹譴責的目光閉嘴,又答非所問到:“和竹,我很羨慕你。因為你不會受外界的影響,所以一切都是你的自主選擇。”
“我從前和你一個班的時候,希望我能成為你的一個選擇。可後來發現,不論我做什麽,你都沒有注意到我。再後來,你根本都沒有正眼看過蘇承望以外的別人。”
“……”闵和竹無話可說。
陸堯硯說得不錯。他對周圍的人沒有太多探究心理,不如說,他本來記性就不太好。他的大腦總是會在一段時間之後,為他清理掉他認為不重要的數據。
“我當時以為我可以忍受的,只要你過得好。”陸堯硯的眼神有些黯淡,“但我很快就發現了,蘇承望對你沒有那種感情。你喜歡他不會有答案,你會痛苦。”
“我喜歡他是我自己的選擇。”所以結局也是他自找的,闵和竹想,他願賭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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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喜歡你,我不想你過得不幸福。”
闵和竹一陣語塞。他沉默了幾分鐘,覺得他們的對話已經陷入了僵局,只能打開易拉罐,也往自己嘴裏灌酒。
有些刺激的酒液下肚,讓他的血變得暖和起來,闵和竹才想起另一種應對方式。
他反客為主到:“喜歡我讓你覺得丢人嗎?你從來不和我說,不告訴別人,也不表現出來。”闵和竹悶悶地講到,“你不想讓別人覺得你是同性戀,還是覺得你要搞的同性戀對象是我,你覺得丢人?”
“不是的……”陸堯硯焦急地反駁到,甚至咬了舌尖,“我沒有這麽想。我以前覺得你不會喜歡任何人。後來你喜歡蘇承望,但從沒有和任何人提起過,我以為你怕被人說你是同性戀。”
闵和竹又往自己的嘴裏倒了酒,酒精流淌在他的血管裏,讓他頭暈眼花,卻沒有緩解他的煩悶。
“我又不介意別人怎麽說。”
他本來就不在意性別,也不會因為喜歡蘇承望讓別人覺得他是同性戀,就會畏手畏腳。他隐瞞自己的感情,不過是不想給當時還不清楚性取向的蘇承望添麻煩。
“你既然覺得以前我記不住你,那我最讨厭你、對你最有印象的時候,你怎麽不說?”
陸堯硯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說啊!”闵和竹不耐煩地催促。
“那時候和你說,我擔心你會怕我。”陸堯硯輕聲講,似乎難以啓齒,“那個時候,我還做不到收斂自己的感情。”
闵和竹狐疑到:“什麽收斂感情啊,你不是看我生氣就挺開心的?”
陸堯硯凝視着他,沒有說話。但他的眼神讓闵和竹隐約察覺到了一種危險。
他起身想走,陸堯硯卻抓住了他的手。
“……對不起。在看到你生氣的臉的時候,我感覺很興奮。你永遠都是一副平淡的表情,可那天的球賽我說了那些話以後,你生氣了——我想,原來你也有那樣的表情啊。在你生氣的時候,你的眼睛裏只有我。”
“你在說什麽?”闵和竹着實為陸堯硯這有些病态的發言詫異。
他讨厭印象裏輕浮的陸堯硯,但那個陸堯硯不會讓他感到危險。
陸堯硯沒有解釋他剛才異常的發言,而是繼續說到:“但你很快又會把視線轉回蘇承望的身上。和竹,我真的很嫉妒。”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沉,猶如暴風雨來臨前逐漸攏聚的烏雲。
“我不知道自己和你坦白之後,有沒有肚量能夠繼續忍耐下去。但不說出口,我還能忍住。”
陸堯硯不正常。雖然缺乏和人相處的經驗,闵和竹的理智還是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但就在自我保護意識産生的淡淡恐懼和煩躁籠罩他之前,陸堯硯松開了他的手。
“蘇承望和饒樨公開以後,我就沒法再忍了。我控制不了想來找你的沖動。”陸堯硯情緒低沉地給出對自己的行為的合理解釋,“但我清楚,你不喜歡我,只是我不甘心。”
那股壓力陡然消泯,闵和竹不由得松了口氣,想要逃走的念頭也減弱了。
“陸堯硯,我可能是幫過你,但已經過去很多年了。”闵和竹實在不解陸堯硯的執着。他想,陸堯硯恐怕是那時候過得太慘,才會對別人的一點好意念念不忘,“你當時大概也只是想謝謝我……”
“也許吧,現在已經說不清了。我想呆在你身邊,以哪種身份都好。”
闵和竹轉過頭去,看見眼眶已經紅了的陸堯硯。
他情不自禁地想,陸堯硯列舉的喜歡他的原因,至于讓陸堯硯這麽喜歡他嗎?
但陸堯硯說得也對。有些感情過了這麽多年,又怎麽分辨得清楚。
他喜歡蘇承望的理由,在別人看來,恐怕也會不解。
人畢竟是感情動物,就算是他對感情不敏感,也會因為相仿的經歷産生共情。
闵和竹心裏生出一點不忍。
陸堯硯故作釋然地笑着做了總結:“我說完了,但沒有打動你。所以現在算是真的失戀了吧。”
他們都沒戀愛過,哪來的失戀。只是心裏那點不忍,讓闵和竹沒說出這句話。
他嘆了口氣,覺得遺憾。
勉強的确沒有什麽好結果,他和陸堯硯在感情問題上的受挫算得上半斤八兩。
闵和竹本想說點什麽,當作離開前的告別辭,陸堯硯卻忽然提議到:“兩個失戀的人,不能幹一杯嗎?”
誰要和死對頭互舔傷口,還是情傷。闵和竹嘴唇動了動,還是咽下了這句話。
他把易拉罐裏的酒一飲而盡。
“幹完了。我走了。”
“和竹,”陸堯硯可憐巴巴地說,“還沒碰杯呢。”
什麽關系啊,還碰杯。闵和竹盯着陸堯硯看,又想送佛送到西,就這最後一晚上,他們把所有事說開了,将來也不必再糾纏了。
“我喝完了。”
“我這裏還有米酒。”陸堯硯說着,起身去找酒。
闵和竹看着他走開,心想這是自己離開的最佳時機。可不知道為什麽,一瓶啤酒也讓他有點醉了。
他好不容易用意念逼迫自己站起來的時候,陸堯硯已經回來了,手上還拿着玻璃瓶。
“這酒很好喝。我以前就想,什麽時候我們可以一起吃飯,可以配這個。”
“陸堯硯,不喝了。”闵和竹擺擺手,“你給我找點飲料。”
“度數不高,嘗一點點?很甜,像果味飲料。”
“……好吧,別倒太多了。”他困得要命,只想趕快離開,不得不讓步。
陸堯硯聽話地只給他倒了一小杯。
闵和竹抿了一口,嘗到了一種帶着酒精味的水果香氣。他再喝了一口去确定,感覺鮮花的味道也在舌尖上繞。
這酒好喝,可他忽然感覺心髒泵出血液的速度加快了,一時間身體有些發熱。
“和竹,碰個杯吧。”
在迷迷糊糊中,闵和竹聽到了陸堯硯的聲音。他努力支撐着自己的眼皮不合上,瞧向對方,舌頭已經有些打結:“要說什麽,幹?”
闵和竹把杯子擡起來,陸堯硯小心地碰了碰他的杯沿:“幹。”
闵和竹豪邁地把剩餘的酒都喝完了。
“走了。”他簡單告別道,打算邁出自己的腿。
可腳還沒落地,他就向前一撲,往陸堯硯身上倒去。
意識消失,闵和竹的手一松,酒杯就掉在了地毯上,緩緩滾了出去。
在地板上滾了一陣後,它才撞到櫃子停了下來。
玻璃碰撞木櫃子發出了一聲雜音,然而這聲響沒有驚醒闵和竹。
陸堯硯摟着闵和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确定對方真的睡了過去,才小心地把對方抱起來。
闵和竹的酒量太差了。還好他的崗位不需要應酬……否則,他怎麽放心得了。
陸堯硯把闵和竹抱到卧室,放在床上。
他不清楚如果闵和竹在他挽留的時候執意離開,他會做什麽。但他清楚,闵和竹總是會心軟。
若是闵和竹能夠痛快地給予他鮮血淋漓的傷痕,而非在每個他幾乎無法忍耐的時刻,用心軟的溫情喚回他的理智,他便無需如此煎熬。
這心軟是一副蝕骨的毒藥,他明知越陷越深,卻甘之如饴。
他痛苦而郁躁,期待某個卸下一切僞裝的機會,可為了這點心軟的甘甜,不得不扼住心底日益膨脹的陰影的缰繩。
陸堯硯跪在床邊,俯身牽起闵和竹的手。
對方的掌心依舊有淺淺的香氣。
這麽多年過去了,闵和竹身上還是帶着少年時代,那股叫他魂牽夢萦的淡香。
陸堯硯湊到對方的脖頸輕輕嗅着,讓他着迷的、在數個夢裏追尋的香味,此刻終于再次萦繞在他的鼻尖。
他沉醉于每一次呼吸,感受香氣逐漸充盈他的肺部。
他曾經找尋過數不清的香水,甚至想要饒莛幫助他複刻,可試驗品卻總是存在偏差。
這是獨屬于闵和竹的味道。
無可替代。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