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闵和竹終究還是沒能找到和他換帳篷的人。
在晚上的聚會之後,大家都三三兩兩分散離開了。他等了很久,也沒有找到一個合适的機會提出自己的請求,只好繼續和陸堯硯呆在一塊兒。
他為自己不喜歡張嘴表達的性格感到了麻煩。
還好再忍受一晚上,他就不用和陸堯硯以這麽近的距離呆在一塊兒了。
就算陸堯硯租在他附近,可關了門眼不見心不煩。
陸堯硯洗漱過後進了帳篷,第一句話就是要幫闵和竹再上一次藥。
闵和竹心裏一動,一種古怪的感受打破了他原本的計劃。
他本想一直沉默,直到他們離開這裏。然後再悄悄疏遠陸堯硯,讓對方從他身上得不到任何反饋,最後興趣缺缺地離開。
然而陸堯硯不按套路出牌,總是要做這樣“對他好”的事。
為什麽要對他好,能從他身上得到什麽?難道陸堯硯還真的是喜歡他,所以才對他好?
那以前為什麽要做那麽多令他讨厭的事?
闵和竹想不明白,但讨厭欠人情的感受,讓他張嘴透露了自己了解的情報。
“你平常注意點吧,銷冠和你們經理關系不好,要拿你當槍使呢。”
“你為什麽要提醒我?”陸堯硯似笑非笑地反問。
“聽人勸吃飽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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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還是關心我的?”
闵和竹懶得和陸堯硯貧嘴,他翻了個身背對着陸堯硯,閉上了眼睛。
但合上眼,他還是情不自禁會想起白天陸堯硯說的話。
“以前就是這樣,像貓似的。”
他已經回想不起自己做了什麽會被陸堯硯這麽評價,但還清晰地記得自己不論躲到哪裏,都能被陸堯硯抓到。
都不知道陸堯硯是不是在他身上安了定位。
闵和竹側躺着,漫無邊際地思索,卻感覺到陸堯硯沒有經過他的許可,就來動他的手臂。
“你幹嘛?”闵和竹不悅地問道。
“給你上藥。”陸堯硯甚至拿出了有點嚴肅的口吻,“待會要是發炎化膿了,你可難受了。”
“假惺惺……”闵和竹想把自己的手臂抽回來,卻發現陸堯硯也用了勁,由不得他,“陸堯硯,別碰我,你管好你自己就行。”
“不行,你待會晚上抓撓,會起水泡的。”
“我爸媽對我都沒這麽關心,你這麽對我,是想追我啊?”
闵和竹一年到頭都見不到幾次自己的父母,也沒有怎麽被照顧過。他一個人長大,習慣了自己照料自己,委實受不了陸堯硯這麽貼心的服務。
“我難道不是在追你嗎,我早就說過了。”陸堯硯平靜地答道,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他先是給闵和竹消了毒,接着又上了藥膏。
闵和竹聽到他的回答先是一愣,而後驀地想起,陸堯硯的确和他講過兔子吃窩邊草雲雲。
他後知後覺地尴尬起來。
闵和竹想,雖然他讨厭陸堯硯,最近這段時間來,除了某些不知道是不是腦袋出現故障才做的舉動,大多數時候,陸堯硯對他也算是關心。
這點關心他不需要,但也沒有其他人像陸堯硯一樣對他了。
闵和竹權衡了一下對陸堯硯的讨厭,和出于禮貌應該表達感謝,決定還是拉在他看來誤入歧途的陸堯硯一把。
“你長得不錯又能掙錢,為什麽要想不開?”
——選擇一個根本沒可能的對象。
他喜歡蘇承望,不過是因為蘇承望是男的,他才看上去像是一個同性戀。
這不代表他的性取向一定是這樣。實際上,他根本對蘇承望以外的、任何性別的人都沒有興趣。
“闵和竹,你覺得喜歡你是我腦子進水了嗎?”陸堯硯自嘲道。
“不然呢?”闵和竹翻過身去,恰好和俯身看他的陸堯硯對視。
陸堯硯背着光,眼睛有些晦暗。
闵和竹看不清他的眼神,但能感覺到一種微妙的氣氛。像是風暴來臨前湧動的海洋,即将波濤洶湧。
但陸堯硯最終不過苦笑了一下。
“你不相信我真的喜歡你很久?”
“不可能啊?你老是針對我,是個人都會覺得你讨厭我吧。”闵和竹直言到,“就算你一直說喜歡我,我也只會想起以前你讨人厭的事。”
“和竹,我——”陸堯硯欲言又止,可語氣裏帶着一點懇求。
和以前那個陸堯硯不同,現在這個陸堯硯竟然學會了以退為進的示弱,讓闵和竹沒法和從前一般坦然地冷言冷語。
他心裏矛盾,便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不聽陸堯硯的狡辯:“別說了。”
闵和竹把被子掀起來,蓋住了自己,就像是給自己制造了一個堅固的堡壘。
陸堯硯伸手來拽他的被子:“你就不怕呼吸不暢?”
闵和竹也用力抵抗着不被他掀開被子,但一句話也沒說,壓根沒搭理陸堯硯。
闵和竹發現了,只要他開口,陸堯硯就有能夠和他死纏爛打的機會。
在陸堯硯的面前,他最好做個啞巴。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你好好休息吧。”
陸堯硯見和他“争鬥”無果,竟幹脆地放了手,倒讓闵和竹有點意外。
陸堯硯在他身邊躺下,真的沒再說任何一個字。
闵和竹把被子拉下來,露出了自己的臉。
他本想就這麽閉眼睡覺,無論如何熬過今晚。可陸堯硯真不說話了,又叫他有點不舒服。
就像是他和陸堯硯一人拽了繩的一端,而陸堯硯先松了手,讓他把繩拉過了中線。
這種“勝利”有什麽意思?
“陸堯硯。”闵和竹喊到。
但陸堯硯沒理他。
“陸堯硯——”闵和竹又加大了一點音量,拉長了語調。
陸堯硯還是沒接話。
闵和竹翻身起來,把臉湊到陸堯硯身邊,他剛想大聲再喊一次陸堯硯,卻被突然翻過來躺平的陸堯硯吓了一跳。
“闵和竹,我都說了喜歡你了,你不跑算了,那就乖乖睡覺。還來招惹我,就不怕我對你做點什麽?”陸堯硯這麽說着,語調反而有點無奈。
“你想做什麽?”闵和竹瞪大了眼睛。
陸堯硯翻了個身:“你不會想知道的。”他小聲喃喃,闵和竹幾乎聽不清他在說什麽。
闵和竹用手去撥陸堯硯,要讓他轉過來和自己解釋,陸堯硯卻鐵了心不肯轉過來了。
闵和竹只能洩氣地躺回去,可被陸堯硯攪亂的心,怎麽也平靜不下來。
翻來覆去不知過了多久,闵和竹終于沒忍住開口道:“陸堯硯,我給你一個機會解釋,如果你不說,那以後也別說了。”
可陸堯硯就像是睡得極沉,連回應的輕哼都沒有。
闵和竹不死心,他翻身起來,去确定對方到底睡着沒。
他能聽見陸堯硯平穩的呼吸,于是伸出手在陸堯硯面前晃,測試對方是不是在裝睡。
這一次陸堯硯沒有動,就算他用手扇風也是。
讓他睡不着的罪魁禍首倒睡得挺香的,闵和竹不滿地倒了回去,合上了眼開始數羊。
……
除了蘇承望的事,很少有什麽問題能叫闵和竹睡不好。
可陸堯硯昨晚成功讓他起來的時候沒睡飽。
頭暈腦脹的闵和竹吃早餐的時候,還要親眼目睹陸堯硯和別人談笑風生,不免更生氣了。
明明陸堯硯才應該是那個被動的人才對吧?
為什麽自己是被他得罪、又是他說喜歡,占了兩重理的人,反而因為陸堯硯的話情緒一直波動?
這種不合闵和竹以為的常理的感情體驗,叫他耿耿于懷。
早上到中午的活動,是真人射-擊和誰是卧底的混合。
雖然平日裏闵和竹也會玩玩rps游戲,但自己端上槍,才意識到這玩意兒就算是假的也挺重,後座力也沉。
但一想到能借這種機會痛快地“打”陸堯硯一頓,他的心情就舒暢了許多。
他難得觀點鮮明地表示自己不和陸堯硯組隊。
陸堯硯沒說什麽,倒是周圍同事有點驚訝,畢竟他們昨天的隊伍合作還挺默契。
憑借着聊勝于無的游戲經驗,闵和竹在競技場摸爬滾打得了不少分。
但在“巷戰”的時候,他們陷入了怎麽把帶着剩餘人頑強抵抗的陸堯硯逼出來的困境。
陸堯硯和自己的隊員雖然被火力包圍無法離開建築,然而占據了最高層視野開闊的優勢,他們也可以極快阻止其他人的靠近。
闵和竹想了想,決定用自己當作耗盡陸堯硯小組的誘餌。
他跑得還算快,幾個Z字形變動跑動,就浪費了敵方不少子彈。
但到了登樓的雲梯邊,他又猶豫了。
是要走雲梯還是室內樓梯呢?雲梯快,但保不準會在過程裏就被“擊斃”。室內樓梯慢,很容易讓敵方做好防禦攻勢。
闵和竹思索了幾秒鐘,最終還是爬上了雲梯。
只要他夠快,就算被擊中也能給隊友制造空檔。
雲梯雖然被水泥鑲嵌在樓體外,但攀着雲梯細窄的橫杆還是叫人膽戰心驚。
闵和竹一路小心翼翼地向上爬,過程裏時不時檢查陸堯硯小組的人有沒有找到能夠射-擊他的地點。
他的神經緊繃着,動作難免不夠敏捷。
在快抵達頂端的時刻,闵和竹心裏一動,預感告訴他不能再繼續前行了,他便閃身打算往旁邊的窗臺跳進去。
可沒想到的是,他在擡頭的剎那,看見了槍口懸停在他的頭上。
闵和竹心一沉,打算直接向陽臺跳避開攻擊。
但他在找發力點的瞬間,子彈就沖他而來。
被子彈擊中肩膀的沖擊力,讓闵和竹身形一晃,險些從雲梯翻下去。
幸好他一路把安全繩扣在雲梯上,在千鈞一發之際拉住了他。
一穩住身體,闵和竹就連忙抓住了橫杆,防止自己往後傾倒。
被擊中肩膀還不能判決他“死亡”,但再來一顆子彈擊中他的頭盔,他就只能遺憾出局了。
但出局也只是時間問題。GG,闵和竹在心裏想。
他卻聽到陸堯硯大吼了一聲。
“不要再開槍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