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發病的第19天
發病的第19天
程隽恐懼的眼神,本能地後退一步。
徐慕慈黑涼的眸子只是淡淡看着他。
一瞬間,好像銀河隔開兩個世界。
“大哥你在這!”季钰從大廳跑出來拉他,“院長找我們有個好消息告訴我們啊,米米有次免費治療的機會!”
“真的嗎!?”程隽欣喜轉身,得到季钰肯定點頭,回頭再看,徐慕慈受傷的身影已經沒入無邊黑夜。
“快點大哥,”季钰催促,“具體怎麽樣院長要見到你才說。”
“大哥?”
季钰回頭看他十分局促不安,咬着嘴唇更是猶豫不決的模樣。
最終他臉色好像下定決心,“你等我一會,我馬上回來。”
“大哥!”
程隽的身影竟然直奔徐慕慈離去的方向。
季钰想不通,有什麽在程隽心裏會比家人更重要。
雖然見院長也并不急這一刻,可一貫視他們如命的大哥這一刻居然會暫時抛下米米的事,去追另一個人。
無論怎麽看都不正常。
徐慕慈徐慕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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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隽默念這個名字,告誡自己未來的一切還未發生。
只要他注意分寸,他們的感情就不會逾越。
那個恐怖的徐慕慈也不會出現。
他追上來是正确的選擇。
他止了步。
不敢置信看到蜷縮在長椅後的少年,衛衣的兜帽好像隔開了他與外界。仿佛兩個世界的距離感。
他這才确信,在他前世沒有發現的記憶裏,徐慕慈竟然有如此多不正常的地方。
如果他不追上來,他是不是就會一直蹲坐在那過完整夜?
早春夜裏的氣溫仍然是寒冬一樣冷,程隽張口呼出來的都是寒氣。
怎麽想象徐慕慈就這樣熬過黑夜。
“徐慕慈!”他叫他,他仍然埋首在膝間毫無反應。
程隽一點不惱。
他手心好似還有方才徐慕慈身體發燙,隐忍而緊繃的觸感。
“別怕。”
“我在這。”
懷裏的人随着他的擁抱輕輕顫抖。
他不明白徐慕慈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如此脆弱而痛苦,但不妨礙他此刻抱住他,給予他點溫暖。
就像挑破隐秘之情的那一晚,即便徐慕慈百般強迫他不準離開,說着“走了就不要再回來”的狠話一樣,他還是對他心軟。
……
黎明曙光破曉,黑夜逐漸放出被吞噬的日光。
日上高頭時,程小米嚼着包子,盯着隔壁一簾之隔的病床,自以為小聲問:“季小魚,你覺沒覺得,他才是需要去看病的人?”
“噓。”季钰豎指比唇,示意她不要亂說話。
雖然鄰床的徐慕慈比米米還能睡,而且一動不動确實很奇怪,昨晚被程隽帶回來時整個狀态比米米還像病人,也很……但,看破不說破。
“吃完了嗎。”進來收碗筷的程隽掃視到米米隔壁隆起的被窩,斂了斂眸光,示意季钰出來說話。
“不準鬧他。”帶上門前他瞪眼米米。
米米心虛地收回枕頭前的肉包子。
她只是想叫徐慕慈起床而已。
沒想到沒引誘到人,還先被大哥訓。
“我已經打電話告訴慶禛了,他說馬上過來接人,”程隽看眼窗內,“在慶家的人來之前就讓他先睡着,你幫我看着點。”
“好,大哥你也回去早點休息吧。”昨晚把陪護的床讓給了徐慕慈睡,程隽自己靠在椅子上将就了一晚,肯定沒休息好。
季钰不放心囑咐。
程隽應了她,轉頭果然閑不住,在醫院附近問人借用了廚房,給他們炖雞做午飯。
等做好帶過來,病房裏只剩下兩個人。
“他們剛剛離開,”米米舉手彙報,模仿慶禛的語氣像模像樣的,“大慶子說,人我就接走了,謝謝你又幫了一次大忙,以後用得上我的地方盡管說。”
“沒大沒小。”程隽随口教訓她,一邊感嘆慶禛接人走得也太快了。
他本來還想問問他,徐慕慈的狀态是怎麽回事。
電話裏慶禛也不說清楚就挂了。
“還有這個,”季钰遞過來一張紙,“慶禛人沒來,電話說你應該立刻用得着。”
程隽接過看了眼,不禁失笑。
紙上是個小區地址,慶家名下的一個房地産。
慶禛為人看似傲慢粗犷,做事卻很細膩,竟然已經猜到他有把米米帶去海市照顧的打算。
原本找房子迫在眉睫的事,被他輕而易舉解決。
還有院長找他說的免費醫療機會,說是剛巧京城一個頂級醫療團隊和他們有合作項目。
那個團隊的專家很願意拿米米這個案例做一次研究。
說是研究,醫藥費全免。
背後沒有人推動是不可能的。
第一次聽到他以為是慶禛的手筆,畢竟海市勢力最大的家族就是他們慶家。
他身邊也就認識慶禛這麽壕的人。
轉眼他立刻想到昨天暗中過來的徐慕慈,下午他發現他來了,晚上院長就給他送來這個好消息。
他還刻意搜了下那個醫療團隊背後的贊助者,看到那一個名字,林希。
徐慕慈的生母。
一個極具水平的醫療研究學者,在國家機密領域也卓有建樹的頂級科學家。
徐慕慈繼承了她的能力,卻和她不和。
三十幾歲時母子相見,仍然形同陌路。
如今為了他的事,徐慕慈主動聯系家人,确實令他意外……不對,這不是第一次。
程隽翻到團隊專家的名字,半晌失神。
和前世米米的主治醫生一模一樣。
原來那時候徐慕慈就已經幫了他這麽多嗎……程隽捂着心不知作何感想。
一周後,米米辦理出院。
程隽收拾好行李拿下樓,樓下已經叫了車送他們到市裏。
“嗯!?”
見鬼。
他看到了什麽!
米米八爪魚一樣挂在個男生身上!
“封小遠封小遠!你終于想起來要來看望我這個大姐頭了嗎!”
“米米!”程隽一瞬間變得氣呼呼。
關于這個叫封意遠的男生,他記憶裏最記得自己工作那年,封意遠從部隊休假回來,全身曬得黑不溜秋的糙漢模樣。
人也是一板一眼,直愣得可怕。
帶着那麽副模樣,他就那麽理直氣壯跟他申訴,他要跟米米在一起。
滿是請他同意的勢在必得,和被他以緘默應對後更加悶不吭聲的沉默勁。
還有旁邊梗着脖子反抗他的米米,一副視死如歸,打死也要跟姓封的去青藏的犟勁。
打死談不上。
他恨不得打斷他們兩個人的腿!
他從小養大的小白菜,就這麽被拐走了!?
更別提徐慕慈跟封意遠居然關系也好!
有一陣子他見到的場景都是他們兩個湊在一起,把他撇在一邊,嘀嘀咕咕不知道說什麽。
見鬼,要知道徐慕慈的那個自閉性格,怎麽會跟他以外的人多說一句話!
一瞬間,程隽覺得自己被封意遠奪去兩個重要的人。
慘就一個字。
這個時候的少年封意遠還是個混社會的初三不良學生。
自然沒有軍人時期的陽剛硬朗,但也足夠高大和刺頭。
他一米八幾的大骨架身形,個高腿長,不知道比米米這個小矮個高大多少。
每次聽米米說話,都要彎下腰低頭直勾勾看着她,目不轉睛。
那種侵略性和未褪去一身戾氣的冷戾不良少年形象,還是混混老大那種,屬實令程隽有種自家妹妹被欺負的感覺。
雖然就米米那個小太妹的壞脾氣,只有她壓迫欺負封意遠的份……
“封小遠,你最近都不來給我上供了,眼裏沒有我這個大姐頭了嗎,嗯?”
程隽痛苦捂臉。
程小米這都跟誰學的架勢。
等等,這不就是學的他生氣時發火的樣子嗎?
程隽更痛苦了。
“程隽。”少年注意到他過來,按按米米肩膀示意等會再說,自己走過來。
兩人面對面,四目相視,噗通——
封意遠竟然一言不發就下跪。
“對不起,大哥,米米住院是我的錯。”他僵着臉,慢慢說清來龍去脈。
米米病提前發作不是沒有緣由,一切都是因為他跟人打群架時,把米米牽連進來導致的。
那天他打電話給程隽的手都是抖的。
這幾天他不敢過來,是一想起米米發病時那種痛苦的模樣,就吓得他不敢再試圖靠近米米一步。
他怕自己會給她帶來更多傷害。
程隽臉色難看:“你現在道歉有什麽用,事情已經發生了,如果不想後悔,從一開始就不要那麽做。”
話畢,感覺也把自己罵進去了,連忙改口:“敢做就要敢當,你自己的麻煩都一大堆纏身,就不要把米米摻和進來……”
還是不對,他自己的情況對徐慕慈而言不也是這樣?
“夠了,我不想再看——”
當年不就是因為他,米米才跑到青藏去受苦。
他可以原諒他一無所有。
但不能接受他把米米也拖進他泥淖一樣的生活。
啪——
程小米一巴掌扇在封意遠後腦勺,“封小遠你這個笨蛋!”
“跪天跪地和父母,男兒膝下有黃金知不知道!你覺得我大哥稀罕你的跪嗎!”
少年摸摸後腦勺,扯着嘴角笑。
程小米握拳置胸,氣勢洶洶:“大哥,我替你打過他了,不要再生他的氣!”
程隽眼角一抽:“程小米同志,誰教你打斷大哥說話和這麽打人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