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像是天真的孩童玩弄垂死的昆蟲
第10章 像是天真的孩童玩弄垂死的昆蟲。
青帝靈山與故藤仙居一個居北一個居西,很有些距離,好在有傳送陣這樣的存在。沈芙心只聽見耳旁一陣風聲呼嘯,眼前大亮的瞬間,也嗅聞到了清淡的鈴蘭花香。
不同于青帝靈山的古樸莊重,故藤仙居坐落于開滿花的山谷中,仙居前有橫溪汩汩流過,風景明快,沈芙心曾經也很喜歡這裏。
她涉過足有小腿高的鈴蘭花叢,擡首看被紅綢裝點得喜氣洋洋的仙居木匾,扯了扯唇角,露出一絲譏諷,擡腿邁進水波般蕩漾着的結界中去。
姬停手中薅了一大把花,緊緊跟着沈芙心。邁進結界,就算是真正進了仙居的範圍內。
一改方才的靜谧,此時仙居內吵鬧不堪,到處都是紅綢扯的花球。大門口站着位烏發細眉的仙人,身穿一件油光水滑的赪紫色長衫,食指戴着碩大的陽綠翡翠戒子,正笑容可掬地與賓客寒暄。
他聽見步伐聲,回身一看,見是沈芙心來了,連抻頭去看她身後跟着的那人是不是趙覽螢。
見不是趙覽螢,他阿谀奉承的笑容微微收斂了些,再看姬停氣質不凡,又強撐起精神笑問沈芙心:“好女兒,這位是?”
“是我聘的仙使,”沈芙心道,“虹京仙子她沒空。”
故藤仙君笑臉一垮,再沒給姬停好臉色。不過沈芙心來了,他身旁來赴宴的仙人心中本就心存輕蔑,于是明知故問道:“芙心如今學得如何,能拔劍了嗎?”
沈芙心笑得燦爛,給她們看了看空空如也的雙手:“不如何,劍都被我給扔了。”
她這句話簡直是在所有仙人面前下故藤仙君的臉面,他一哽,不明白為何從前聽話的養女變成這副模樣,氣得豐潤的頰上都泛上烏紫色,險些拔劍想砍她:“你、你——孽子啊!枉我含辛茹苦養你七百年!”
姬停嗅着手中花,在花間擡眼看着這一幕。她的視線從男仙的劍尖又轉到沈芙心雲淡風輕的臉上,毫不懷疑如若四下無人,他手上的劍定然會砍在沈芙心的身上。
“她才七百歲,正是玩的時候,”有好心的仙人勸解道,“你大哥在喜房內梳妝,你去同他說兩句話。”
沈芙心拉着姬停便往喜房中走。
遠離前院的喧嚣,姬停好奇道:“你大哥又是何人,同你一樣被撿來的仙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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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胎哪有那麽好撿,”沈芙心嫌惡道,“此人是飛升上來後認賊作父的。”
姬停聽得震驚:“竟有仙人甘願在此處當被兜售的貨物?”
“有的是。據說他是早年飛升上來那一大批人的其中之一,若細究起來,興許比故藤仙君年紀還大,”沈芙心道,“不想努力了呗。”
二人說話間,沈芙心已推開了喜房的門。
屋裏除卻兩位被聘來梳妝的侍男,就只剩下端坐在鏡前的男仙。他正對鏡為自己細細點上口脂,見身後沒了動靜,那雙上挑的眼睛便往鏡中來人身上掃了一眼。
見是沈芙心,他輕蔑地笑了。
他揮揮手,讓那兩位侍男出門去,轉而對沈芙心道:“妹妹,你來為我绾發。”
沈芙心也笑了:“好呀,大哥。”
她素白的指尖撫上對方保養得當的長發,執梳輕輕梳着。坐在鏡前的男仙透過鏡子,近乎惡毒地直視着沈芙心微微笑着的臉:“再度回家,感覺如何?”
他拈起紅紙輕輕地抿,眼中卻流露出幸災樂禍:“妹妹,今日是個很好,很好的豔陽天。”
沈芙心捏着木梳的手一滞。
“你不是最讨厭這樣的天氣了麽?哦,還有雪天,”紅紙一歪,在他的唇邊劃出一道猙獰的紅痕,“忘記了嗎?幼時你受了家法,罰跪在堂中,哭着對我說最讨厭晴天雪天……晴天的日頭幾乎将你整個人曬幹,雪天天寒地凍,你跪在堂中說好冷,雙膝刺骨地冷……”
他放下紅紙,觀察着沈芙心的神色,滿足地笑了:“想不到吧,我都記着。我不光記着,我還與父親告過你許多次狀——沈芙心,憑什麽你這樣一個不知來歷的賤種能有這樣好的運氣,憑什麽你能進青帝靈山,而我卻只能贅進天擎府?”
沈芙心還未說話,姬停先笑出聲:“有沒有可能是人家看不上你這樣老的?”
姬停話音剛落,他身前的整面鏡子瞬間迸碎!
先動手的不是面露怨毒的男仙,而是沈芙心。
沈芙心道:“小停,把門關上。”
她一把扯住他烏亮如綢的長發,驅使着他的頭顱狠狠往梳妝臺上砸去!在萬千碎片間,她周身劍意群出,将碰得鮮血淋漓的男仙又一把拽了起來,逼迫他看着滿地破碎的鏡面。
千千萬萬只碎鏡間倒影出千千萬萬個形容狼狽的他,血淌了一地,沈芙心單膝壓制在他身上,再一次拽着他的長發砸向碎鏡:“大哥,你胭脂不重,不夠漂亮。”
她邊輕描淡寫地笑着,邊站起身,用鞋底踩在了他的後腦勺上,一遍遍反複地碾下去:“你看,這下嘴也幹淨了,妝也幫你重新上了……還不快說謝謝我?”
碎片紮進他的唇齒間,他被劍意壓制,滿臉是血地怒喊道:“你、你哪來的劍,你為何能入蛻塵境?!”
沈芙心拽着他頭發在地上拖行,像是天真的孩童玩弄垂死的昆蟲。
她道:“還有力氣喊,看來不是真的疼呀。”
數只小劍輕輕懸浮在離地三寸的地方,沈芙心一腳踢在他的腿彎,迫使他跪了下去。
“你才是真正的廢物,”沈芙心溫柔道,“修煉幾千年,竟然與我同在蛻塵境一階……大哥,你不是很關心我罰跪時的滋味麽?你要贅走了,以後我們兄妹少有在一塊玩樂的時候,如今你不試,更待何時?”
男仙聽着她輕聲細語的一番話,早已吓得汗如雨下。他被劍意壓得動彈不得,雙眼緊盯着地上立着的劍,哆嗦道:“沈芙心,你瘋了,你是不 是瘋了!”
一旁的姬停揣着手站在門邊,看沈芙心壓着他重重叩向地上的劍。
那劍沒入他額間,瞬間捅出一個血洞。沈芙心眼都不眨,一把拽起他又去叩第二把劍,平靜道:“我瘋啦,我早就瘋啦。”
他恐懼地尖叫起來,在最極致的懼恨間痛痛快快地吐出了那句話:“沈芙心,你不得好死!活該你要去當趙覽螢的爐——”
沈芙心面無表情,抓着他的頭發砸向地上驟然變長的赤色長劍。
長劍鋒銳,穿透他的頭顱。他受了重傷,頓時沒了聲息昏死過去。
這時迎親的人到了,一群仙人守在門前要看天擎府新納的配子。然而喜房大門洞開,濃重的血腥味湧出,本該好好坐在椅上等人來牽的男仙面朝地趴在地上,血淌了滿地。
一柄長劍将他整張臉捅個對穿,糖葫蘆似地插在劍上。
而仙界最臭名昭著的廢物沈芙心滿手是血,正緩緩從她大哥身旁站起身。
她擦了擦臉頰濺上的血,微微一笑:“……真對不住,不然我自罰三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