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晉江首發 和尚
第29章 晉江首發 和尚
康熙一行從行宮裏出來, 走的是官道,胤礽未免被康熙的人發現, 帶着何玉柱饒了小路。
昨日狩獵,他已命人看好了幾條去往五臺山的路,今日走的這條路很是熱鬧,集市茶館數不勝數。
康熙出行帶了不少人馬,又有太皇太後在,隊伍走的自然慢些,胤礽便也不急,正好可以在這條街上逛吃一番。
胤礽打馬走在前頭,正想讓何玉柱去給他賣幾顆糖豆來吃,忽然心有所感似的擡頭掃了一眼。
“爺, 您怎麽了?”見胤礽頓住, 何玉柱忙上前問。
胤礽不語, 何玉柱順着胤礽的目光望去, 看到對面的茶樓裏坐着一個穿着僧袍的和尚,旁邊還站着一個小沙彌。
五臺山附近有和尚是很尋常的事, 何玉柱沒當回事,卻看胤礽當即下馬快步朝茶樓走去。
待何玉柱匆匆将馬兒交給茶樓夥計後, 胤礽已經上了二樓。
“大師。”
胤礽偷偷喘了幾口粗氣,對着那稍顯驚訝的和尚行了一禮:“不知可否容許小子與您拼個桌?”
緊随其後的何玉柱吓個半死道:“爺, 這裏還有許多位置, 您金尊玉貴, 實在無需與人合用一張桌子啊。”
“是啊是啊,”店裏夥計看出眼前的小公子非富即貴,應和道:“本店還有不少雅間空着,幽靜別致, 不知小公子……”
“少廢話,爺就是想坐在這裏。”
“請。”
那和尚已收斂了驚訝的情緒,淡然擡手邀胤礽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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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的目光定定瞧着和尚,唇邊帶着淺笑:“不知大師喝的是什麽茶?”
“貧僧所飲名曰雲霧。”
“好,給小爺也上一壺雲霧茶,再來幾樣你們這兒最好吃的點心。”
胤礽擡手示意何玉柱,何玉柱大大方方給了夥計一錠銀子。
“得咧!小公子您稍候,茶和點心馬上就來。”夥計樂樂呵呵接過銀錠子跑去準備。
半晌,直到茶與點心都端上來,胤礽飲了一口茶,才緩緩說:“果然不錯。”
胤礽瞧見和尚似乎淺笑了一下,問道:“想來大師定是在五臺山修行,不知今日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自是來用茶。”和尚道。
胤礽一噎,正要說話,就聽樓下傳來幾聲清晰又熟悉的腳步聲。
“确定是在這裏?”
是胤褆。
胤礽放下杯子,沒好氣的瞪了何玉柱一眼。沒用的東西,被人跟蹤了都不知道。
胤褆遠遠跟在胤礽身後,因街上人多,一不小心給跟丢了,便吩咐随行的侍衛們去找,侍衛在茶樓處找到了胤礽的馬,胤褆這才跟上來。
心道:那家夥不是往五臺山去麽,來這間茶樓做什麽?
結果一露頭,就被胤礽逮個正着。
胤褆尴尬的摸摸鼻子,“啊哈哈,太……巧了,二弟,你怎會在這兒?”
“太子”二字差點脫口而出,還好他機敏。
胤礽挑挑眉,又掃那和尚一眼,答道:“自是來用茶。”
這次換來胤褆噎住,他挨着胤礽身邊坐下,低聲問:“這和尚誰啊?你怎麽會和一個和尚坐在一起喝茶?”
胤礽薄唇翕動:“無可奉告。”
胤褆:……
不說拉倒。
“喂,你可是五臺山的和尚?”胤褆毫不客氣的親手給自己倒了杯茶,問道。
和尚慈善道:“正是。”
“那你可知今日是什麽日子?竟敢私自帶着小沙彌下山!”
汗阿瑪和烏庫媽媽雖說是微服私訪,但登五臺山之前早派人同住持交代過了,按理來說,今日不應有和尚下山才是,怎麽眼前這個如此特殊。
難道他竟敢不敬聖上?!
胤褆一想,心中生了幾分怒意,當即就要趕人,卻被胤礽按住了胳膊,耳邊亦傳來胤礽的低語:“不準無禮!”
什麽?
胤褆不可思議瞧着胤礽,他沒聽錯吧?胤礽竟不許他對一個不懂規矩的和尚無禮?
可胤礽眸中的氣勢太盛,胤褆一時失神,也洩了氣。
人家深受汗阿瑪寵愛的太子殿下都沒說什麽,他一個不受寵的皇子又能如何,他不管了總行了吧。
和尚看着二人的舉動,氣定神閑地又飲下一杯茶,方才對着胤礽道:“小施主,執念頗深啊。”
胤礽猛然擡眼,“大師這是何意?”
和尚卻道:“前塵往事皆是過眼雲煙,這也是為何貧僧會出現在這裏的緣故。貧僧不過是出家人,小施主又何必為了貧僧與自家的兄長動氣。”
胤礽聽罷,心神微動。
眼前之人,或許胤褆認不得,他卻認得。
從前不知多少次,在康熙遇到無法決斷的國事之時,康熙都會從乾清宮的暗格中取出一副畫像,看着畫中人口中低喃:“汗阿瑪,若是您在,此事又該如何決斷呢?”
亦不知多少次,看到烏庫媽媽望着同樣的畫像抹眼淚,念叨着:“福臨啊,你怎麽忍心抛下我們祖孫,抛下大清江山和萬千子民于不顧啊!”
前世今生看過無數遍的畫像與眼前之人重合,胤礽怎會認不出,這和尚就是他的皇瑪法,亦是康熙和烏庫媽媽心心念念的故人。
世人都以為順治爺早已駕崩而去,卻原來竟是在五臺山出家。
未曾想,有一日他們祖孫二人會在此處相見。
胤礽道:“難道出家了,就可以當做從前的事都不存在了嗎?那麽大師又讓在意你的家人如何自處?豈非太過自私、無情了些。”
“阿彌陀佛。不為前塵所擾,放下執念,方能修成正果。”
“我去你的正果!”
未等胤礽說話,胤褆聽不下去先炸毛了。
“你這老和尚好生冷血!你剃了頭出家倒是清清靜靜了,卻讓你的家人苦苦想着你,念着你,你若無家無業無兒無女倒也罷了,可小爺聽你那意思,你應是舍家撇業半道出家的半吊子,你們佛門不是最講究什麽慈悲為懷嗎?你的慈悲就是不忠不孝……”
“住口!休得無禮!”和尚身後的小沙彌瞪着眼睛,一副怒目金剛的模樣,把胤褆吓一跳。
胤褆還要再罵,胤礽道:“好了,大哥休惱。”
一聽胤礽叫他大哥了,胤褆這才憤憤閉了口。
胤礽擡眼瞧着和尚,和尚仍是一副淺笑的模樣,半點沒有因為胤褆的不敬而生氣。
胤礽半提起來的心剛要放下,又因和尚的一句話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他說:“小施主,若非是你放不下執念,又何需再來此世間走一遭。故而有時放下,不見得是一件壞事,不是嗎?”
胤礽如遭雷擊,有些失态的碰翻了茶碗。
“二弟你怎麽了?”胤褆關切的問。
胤礽擺擺手,“無事。”
他穩住心神,對上和尚深如幽潭的眼睛:“大師既然知曉,可否為我解惑一二。”
胤褆還未搞清楚狀況,就被胤礽親自請了出去。
胤褆氣惱地踢着路邊的石子,心裏怒罵胤礽是白眼狼,方才自己還好心回護他呢,轉眼就被人給請出來了,對那個冷血的和尚比對他都親,呸!
但轉念想想,他二人向來不對付,更談不上親近不親近。
罷了罷了,習慣了,好像誰稀罕太子的親近似的。
啊啊啊啊氣死我了!
這邊胤褆“發着瘋”,那邊胤礽已經收斂起情緒,問道:“不知方才大師所言何意。”
“前世,今生。”
短短四個字,胤礽已經知道,他的皇瑪法沒白出家,倒是有些本事。
“那麽大師所言的執念,又是指什麽?”
和尚反問:“小施主……可有什麽放不下的事。”
和尚頓了一瞬,胤礽卻明白,他問的是自己前世可有什麽放不下的。
胤礽認真的想了想,前世鬥了許多年,最終落得圈禁而死,其實早已放下了許多事,可從擁有萬千寵愛的太子殿下,到落魄撩到的廢太子,放下再多,也總是不甘心的。
胤礽以為,自己最不甘心的,應是屬于自己的皇位被他人奪去,可今日……
他猛然攥緊拳頭。
今日一想,他心裏浮現的竟都是康熙是如何待他的影子。
原來他最放不下的,是康熙。
不,與其說他的執念是康熙,不如說是康熙待他之心。
“看來小施主心中已有答案。”
胤礽回過神,“我還有一點不明。”
“請說。”
“世上有執念之人何止千萬,為何是我?”為何偏偏是我重生了,且帶着前世記憶。
“這就要問小施主所執念之人,是否也如小施主這般,到最後,惦念的不過一人而已。”
胤礽瞳孔猛然一縮。
是因為康熙?現在的康熙絕非重生之人,但卻是自己重生的關鍵所在。
難道前世的康熙在駕崩前,心裏念着的人竟是我麽。胤礽的心有些煩亂,前世的許多事他已經不願再回想。
心煩意亂之際,忽然腦中一片清明。
只見和尚将指尖沾了茶水,點了點胤礽的眉心,“小施主不必苦惱,終有撥雲見日那一日。”
胤礽起身,鄭重向和尚行了一禮:“多謝大師。”
和尚撥弄着手上的佛珠,笑而不語,又飲過一盞茶,和尚起身,似是要走。
胤礽問道:“大師可是要回五臺山?”
和尚剛想說“不回”,卻聽胤礽道:
“出家人當以慈悲為懷,大師方才所言放下執念,為我解惑,又怎忍心看着家中之人為您而陷在執念當中,無法自拔。小子的祖母年事已高,換做是我,便是如何也舍不得避而不見。”
胤礽定定看了和尚半晌,“若要了斷前塵,便請了斷個徹底。小子言盡于此,先走一步,告辭。”
說罷,頭也不回的離去。
“二弟你終于出來了。”
見胤礽從茶樓裏出來,胤褆跑上前來。
“你怎麽還沒走?”胤礽道。
“我……”
胤褆不欲同他争吵,追着問:“我好奇啊,那和尚到底是誰啊?你堂堂太……竟能和他談天喝茶這麽久?”
“想知道啊?”
“啊,想。”
“就不告訴你。”
“诶你,你不說,回去我便告訴阿瑪!”
“你敢!今日之事你敢多說一個字,我絞了你的舌頭!”
胤褆見胤礽的神情不似作假,又氣又怒,“你看我敢不敢!一個和尚罷了,又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人物,有什麽不能說的。”
“小爺怕說出來吓死你。”
“你當小爺是吓大的啊!?”
二人的聲音越來越遠,和尚在二樓定定看了許久,半晌才道:“回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