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盛裝 今晚可得把你看牢了
第48章 盛裝 今晚可得把你看牢了
從陸公館回來後, 紀輕舟先回了趟卧室,将今日的收入都放進了左側床頭櫃上層的抽屜裏,與之前的店鋪收入整整齊齊地碼在一起, 最後數了一遍,确定是一百九十元。
然後打開下層抽屜,這邊放的是沈南绮給的零花錢,果然還剩三十二枚銀圓。
他拿了兩個放包裏, 和剩下的那些銅錢一起作為零用,接着合上抽屜,摘下背包, 習慣性地看了眼時間, 見還不到午餐點,便下意識地邁步走向門口,想去樓下裁縫間找點活幹。
走到樓梯口時, 突然頓住腳步。
不行, 說好休息三天就休息三天, 沾針線的活一點不能碰。
否則,怕是一碰就停不下來了!
紀輕舟心裏想着, 當下拐了個彎,沿走廊直走, 進了解予安的書房。
穿過昏暗的小起居室, 一推開裏間房門,黃佑樹念書的聲音便夾在留聲機悠揚的弦樂聲裏一塊飄了出來。
雨日天光昏暗, 書架旁開了盞傘狀的小壁燈, 昏黃的燈光照亮了屋子的角落。
紀輕舟看了眼靠在安樂椅上一動不動貌似在打盹的解予安,走到書桌另一邊的椅子旁落座,扭頭朝黃佑樹點頭打招呼的時候, 忽而注意到對方手上捧着的那本書有些眼熟。
再一細看,原來是之前放在卧室鬥櫃上的那本《經濟學史》。
剛穿來那會兒,他給解予安讀睡前故事時,還特意拿起來看過封面。
“嚯,都聽起這書了,真準備改行從商了?”他調笑着,覺得有些潮濕悶熱,就解開了襯衫領口的扣子。
解予安既然在聽書,自然是沒睡着,甚至紀輕舟剛回來那會兒從走廊經過回卧室時,他就已聽到了對方淺淺的腳步聲。
只是沒料到他還會再過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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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解予安直接回應:“阿佑随手拿的。”
“随手就拿了擺在卧室鬥櫃上做裝飾的書?你猜我信不信?”
一旁,黃佑樹已于不知不覺中暫停了讀書,知曉他們必然要拌會兒嘴。
解予安岔開話題問:“不去做衣服?”
“休假三天,暫時不幹活了。”紀輕舟語氣懶散說着,拿起桌上的報紙随意翻了翻,發現自己拿的恰好是一份全英文的字林報。
想到自己似乎許久沒有給解予安念過書了,身為一個被雇傭的吉祥物着實不大敬業,便問:“學習進程要不要停一停,給你念個報,中場休息一下?”
解予安神色淡淡,用一副一丁點兒也不期待的模樣,敲了敲椅子扶手,示意黃佑樹可以去休息了。
黃佑樹見狀了然,翻動書頁尋找夾在後邊的書簽。
結果書簽還沒找着,一黃白相間的東西倒是從中緩緩悠悠地飄了下來。
“欸,書簽掉了。”紀輕舟正好瞧見這一幕,便提醒了他一句。
結果黃佑樹馬上又從後邊拿出了一張書簽,至于地上那片玩意兒,說圓不圓,說方不方,顏色深淺不一,中間還有個洞……他撿起來一瞧,着實不大認得出來是什麽。
倒是紀輕舟盯着那玩意兒隐約回想起了什麽,若有所思地瞟了眼解予安,朝阿佑招招手道:“拿來我看看。”
解予安還不知發生了什麽,只聽聞有書簽掉了,還以為是什麽特別的書簽,紀輕舟想拿到手裏仔細觀賞,并未在意。
結果沒一會兒,就聽青年輕輕笑了聲,語含揶揄問道:“解元元,我送你的春季限量單品,那條茉莉花手串,你收哪了?”
“……”轟的一聲,解予安面色依舊沉着,耳朵卻瞬間臊得通紅。
“嗯?”
“尋不到垃圾桶,便夾書裏了。”他故作鎮靜道,暗地裏手指則已摳緊了圓弧形的安樂椅扶手。
實際他不過是當時不舍得扔掉,就在卧室拿了本厚厚的書籍,夾在了書裏,也不知自己究竟拿的是哪本書。
這麽說來似乎也沒什麽,他卻莫名感到難以啓齒。
“不至于吧,你上廁所那紙不都扔得挺準的嗎?”紀輕舟将擺在桌角的《福爾摩斯》勾了過來,把已然壓成了壓花的茉莉花手串夾了進去。
嘴裏輕輕咋舌:“诶呀,我們本來只是單純的夫夫關系,你這樣搞,我很難不自作多情啊。”
“……”
解予安足足沉默了十幾秒,神思才稍稍冷靜下來,一派從容正經地說道:“保存好他人贈禮是基本禮儀。”
“奧,”紀輕舟忍住噴之欲出的笑意,“那看來是我不懂禮貌,以小人之心,度你君子之腹了。”
“嗯。”解予安佯作不在意地應聲,耳廓則依舊發紅,冷聲催促道:“念報。”
“好好……”
紀輕舟終是克制不住笑出了聲,輕輕地搖了搖頭,拿起報紙展開閱讀。
·
窩在家中休息的幾日,紀輕舟閑着無事,不是在畫稿,便是在打毛線。
依照報社給的約稿要求,第一期畫報要的是六張女裝、兩張男裝,且女裝中必須有兩幅新式旗袍。
旗袍這段時間畫得太多,他已是信手捏來了,不過市場大了,上海的成衣匠也在不停地改造創新中,他也得多想點新花樣。
但不論如何,畫設計稿這件事放在無所事事的假期來做還是相當輕松的,答應月中交的八張稿,他短短幾日就完成了一半。
而答應給沈南绮做的針織外套,這一個多月來抽着空閑時間一點一點地織着,早已完成了大半,這幾日多花些時間一收尾,也總算是完工了。
只不過這個天氣肯定是穿不了了,送給沈南绮,她也只能先收着,等入了秋再穿。
眨眼三天假期結束,紀輕舟回到了店裏繼續上班。
幾日下來又堆了不少祝韌青做不了的瑣碎活計,紀輕舟花了一天時間處理完這些小活,第二天上午則給施玄曼的中式連衣裙打了個樣板。
下午,他再度曠工。
回解公館吃了個午飯,休息了兩小時後,便同解予安一道換上西裝禮服,準備赴陸小姐的生日宴。
這是紀輕舟穿越以來第一次參加這種正式的晚宴,沈南绮帶他去裕祥定做的西服套裝總算是派上了用場。
特意從衣櫥中挑選了套從未穿過的米白色西服,背心與西服外套是同面料的,純羊毛的禮服呢,挺括而柔順。
在香槟領襯衣的領口系上黑色的領結後,紀輕舟照了照鏡子,不禁咋舌。
太像了……
太像婚禮司儀了……感覺下一秒就可以拿話筒上臺祝福新人了。
然後果斷把領結換成了香槟色的緞紋領帶,塞進背心內,看着好歹正常了許多。
衣服一層層的有些厚重,領口與皮帶緊束,肯定是悶熱的。
好在雖是梅雨季,起碼天氣涼快,穿上整套的西服也不至于難以忍受。
給解予安挑的禮服,亦是他從未穿過的一套。
黑色直貢呢的大禮服,絲綢緞面的駁領,肩線剪裁精致,領子塑形挺括,一套上身雖有些太過于正式,好像要趕去結婚的樣子,但不可否認,着實優雅矜貴,英氣逼人。
紀輕舟幫他打好領結,佩戴上金屬與寶石制作而成的太陽形狀胸針,随即後退兩步,輕輕點頭,調侃道:
“我們寶哥哥這麽俊,今晚我可得把你看牢了,否則就怕你眼盲識不得人,被什麽不清不楚的家夥花言巧語地給拐走了。”
“最不清不楚的不是你嗎?”
“我?我的身世可是被你家裏人調查了個底朝天的,清清白白,否則哪能進你家門?別冤枉好人啊。”
解予安意味不明地輕哼了聲,沒再多言。
“行了,你也換完衣服、做完頭發了,讓阿佑帶你去樓下坐會兒吧,我得去看看沈女士裝扮得如何了。”
紀輕舟說罷,朝衣帽間隔壁的茶水間喊了一聲,喚來黃佑樹。
接着便徑直沿走廊朝二樓西館女主人的專屬會客室而去。
沈南绮是一個小時前才回來的,到家後稍微休息了十分鐘,便開始換衣服化妝。
中途還特意讓梁姨過來東館催了催紀輕舟,讓他忙完了她兒子的裝扮,就過去幫她調整晚宴造型。
其實也沒什麽可調整的,那白梨花刺繡的禮服裙,沈南绮早已試穿過不下三次,不用紀輕舟幫忙做什麽,就已經穿得非常好了。
紀輕舟能做的,也就是幫她選選搭配的耳飾和高跟鞋款式。
至于帽子則暫時不戴,等會兒還要坐車,戴了那裝飾着真絲梨花與緞帶的誇張闊沿帽,怕是連車門都擠不進去。
這場生日宴,解家除了老幼孕婦不準備出席,其他人都一同赴宴。
紀輕舟在同沈南琦商量挑選着搭配的耳飾時,趙宴知便坐于沙發上,眼含亮光地注視着婆婆,身邊還有個穿着奶油藍連衣裙的小姑娘。
“确定是這款?不會有些搶眼嗎?”
沈南绮佩戴上紀輕舟挑選的耳飾,照了照鏡子。
鏡中的她黑發打成三股辮在腦後低低地盤了個花苞頭,未別什麽顯眼的發飾,只在耳垂上戴了一對碎鑽包裹着祖母綠寶石的貴重耳環。
若換成她自己搭配,興許就戴個簡單的珍珠耳環了,不過自從看見紀輕舟在禮服設計上的才能之後,她就徹底将他當成了這方面的權威人士,便是連頭發盤得是高是低都要問問他的意見。
“嗯,今日參加的是晚宴,配飾選擇上您盡管大膽就好,在夜晚,沒有什麽比您身上純潔的白色更耀眼了。
“等燈光一照,從裙身到耳飾都閃閃發光,視覺平衡上才更為和諧。”
紀輕舟對上她鏡中的目光說道,“但若是您平時出門逛街穿,那小巧玲珑的珍珠耳環就更适合作為陽光下的陪襯了。”
沈南琦聽他這麽一講,也覺得佩戴上這風格隆重的耳環後,連帶着清新秀雅的禮服裙都增添了幾分高貴華麗之感,便揚起唇角笑了笑:“嗯,那就聽你的。”
沈南琦心情很好地戴上手套,一轉身見解玲珑窩在沙發上,眼睛睜得圓溜溜地瞧着她,就問:“玲珑這麽盯着我做什麽?”
解玲珑龇開笑臉道:“祖母今天好漂亮,裙子像婚紗一樣。”
“哦?你見過婚紗嗎?”
“爸爸媽媽結婚的照片,媽媽穿的就是婚紗。”解玲珑小小年紀,知道得倒是不少,旋即語氣歡快道:“婚紗漂亮,我也好想穿婚紗。”
趙宴知剛剛還懷着幾分羨慕情緒地看着婆婆穿着打扮,聞言立馬出聲制止:“玲珑,不能亂說話。”
解玲珑被訓得縮了縮脖子,眼珠子轉了一圈,瞄準了靠在單人沙發旁的紀輕舟,就從沙發跳下來,走到紀輕舟身旁問:“表叔,我不可以穿婚紗嗎?”
紀輕舟便半蹲下身,安慰道:“這方面你媽媽說得沒錯,婚紗是新娘子的禮服,你現在還不能穿,不過像婚紗那般的漂亮裙子還是挺多的,等玲珑明年生日了,表叔再送你一套好不好?”
“好耶!”解玲珑立即喜笑顏開,抱住了他胳膊道:“好喜歡表叔。”
“你這孩子……”沈南绮無奈搖了搖頭,沒有責怪她太無理,畢竟如紀輕舟這樣才貌雙全、性格又開朗親切的年輕人,她也很是喜歡。
結束裝扮後,紀輕舟同沈南琦一塊兒下樓,此時解見山父子三人都已在大客廳等候好一會兒了。
解見山原本正拿着報紙随意翻看着打發時間,聽見高跟鞋聲音傳來,便下意識擡起了視線。
下一秒,只見自己妻子提着帽子,踩着米白色的淺口高跟鞋,渾身發光地緩緩走來,他的目光頓時愣怔。
過了好幾秒,待沈南琦走近了,他才恍然回神,放下報紙起身樂呵呵說道:“這便是小紀給你做的禮服?好生美麗,我以為是仙女下凡了。”
沈南琦聽了他直白的形容,不禁失笑:“虧你還是讀書人,用詞如此俗氣。”
“早幾十年便不讀書了,現在不過是一介商人,粗俗些也只能請夫人諒解了。”解見山摸着鼻子笑了笑。
旋即似為了轉移尴尬般,他話鋒一轉又對準了紀輕舟誇獎道:“小紀今日這身也相當之清新俊逸啊!”
“我剛也說呢,頭發梳上去後,這面孔更漂亮了。”
沈南琦附和着,看向紀輕舟溫柔笑道:“以後多穿穿西裝,多适合你,真像我們解家小少爺似的。”
紀輕舟瞟了眼旁邊兩位解家真少爺,回道:“實際我比解予川還大兩歲呢。”
解予川就佯作抱怨道:“诶,你這一打扮就更嫩了,反倒顯得我比你大上五六歲。”
“所以嘛,幹脆對外就說輕舟是你的表弟,可信度更高。”沈南琦補充道。
他們的讨論,解予安因為眼盲,一句也參與不進。
他緊閉着唇,心裏有如爪子在撓,焦灼發癢又無可奈何。
“人到齊了,那出發吧,”解予川說罷起身,按了按他弟弟的肩膀道,“等會兒我和爸媽坐,輕舟和你坐一輛。”
解予安點頭“嗯”了一聲,待紀輕舟走到他身旁,隔衣袖握住了他的胳膊,他未作猶豫便抽出手臂,反手捉住了身邊人的手掌。
感受到熟悉的體溫從手指縫隙傳來,心裏方舒适安寧許多。
“就這麽一段路也要牽手?”
紀輕舟雖說早就習慣了和他牽手,也知道解予安就是眼盲沒有安全感,才想要主動掌控他這個人形導盲的位置,但在人家父母的眼皮底下搞這種親密行為,多少還是會讓他有點顧慮。
解予安面不改色回應:“方便行走。”
“哦,那我們就走慢點,別讓你父母和你哥看見,萬一誤會我們是要去私奔,那就糟糕了。”
“謹言慎行。”解予安淡淡警告了句。
紀輕舟聽了不由得輕笑:“‘謹言’我接受,不過‘慎行’嘛,還是留給你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