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爆改 你們裁縫還要雇模特?
第24章 爆改 你們裁縫還要雇模特?
去了趟閘北, 回來路上東走西逛的,回到店裏已接近下午三點。
原本紀輕舟對下午的安排是先用坯布做個樣衣,然後上人臺做更細致的修改。
但來回行程加起來走了一個多小時的路, 期間還跑去公共衛生間上了個廁所,到店後他實在累得沒力氣幹活,眼見快到和駱明煊約定見面的時間了,便索性給自己放會兒假, 拿着茶杯坐到門口的竹靠椅上,仰着腦袋抵着門扉,懶懶地吹着風休息起來。
祝韌青倒是一點兒也不嫌累, 見紀輕舟沒派活給他幹, 便拿着抹布擦起了桌子木架。
紀輕舟一方面認可這新職工是個勤快的小夥,一方面又遺憾對方能做的活不多,幫不了他什麽忙, 每月還得給二十元的薪水, 其實虧得很……
他心裏剛生出這個念頭, 馬上又自我唾棄:才做了一天的老板就已經想着壓榨員工了,我可真不是個好東西!
喝了幾口茶的工夫, 轉眼已過三點,駱明煊仍不見過來。
此時, 祝韌青已擦完桌子掃完了地, 看了看縫紉機桌板上淩亂的紙筆,想收拾又怕打亂了東西擺放的位置, 先生會不高興。
正猶豫着是否要詢問先生的意見, 紀輕舟見他直愣愣地站在那,以為他是無聊找不着事幹,便道:“你去把我包裏的衣服拿出來, 到後隔間換上試試。”
祝韌青心裏疑惑,但什麽也沒問,聽從他的指示,打開了放在木架上的皮質斜挎包。
他沒敢細翻,見包裏确實有兩件折疊的衣物,便将其全部拿了出來。
那是套墨綠色的絲質襯衣和深灰色的休閑西褲,也就是紀輕舟穿越過來的第二天和沈南绮去裕祥做衣服所穿的那套。
畢竟請了試衣模特,紀輕舟暫時抽不出空檔給祝韌青做衣服,但又想看看對方的可塑性如何。
想着祝韌青只比他高兩公分,而這套衣服本就版型寬大,對方肯定能穿,上午出門前便将這套衣服塞進包裏帶了過來。
祝韌青其實并不明白“模特”的工作是什麽,聞言,他理所當然地以為是某個客人同他的體型相似,故先生想讓他穿上那位客人定做的衣服試試大小,于是二話不說便拿着衣服進了後隔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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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等脫了上衣,他才發現自己壓根沒穿過這樣的衣褲,一時不知該從何下手。
他生怕自己下手沒個輕重扯破了這看起來就十分昂貴的衣物,猶豫片晌,又穿上自己的舊布衫出來了。
紀輕舟聽見他的腳步聲從後頭傳來,還以為他已經穿好了,結果回頭一看,這小子照舊一副邋遢樣,只不過臉上多了些窘迫的紅暈。
“怎麽了,不會穿?”
祝韌青沉默點了點頭,心說自己真是長個了榆木疙瘩腦袋,什麽都不會,都要先生來教他。
“那我來幫你。”
紀輕舟早就習慣了幫模特穿衣服,調整服裝造型,對此駕輕就熟。
見祝韌青沒有拒絕,他就起身将茶杯放到了靠牆的木架上。
剛準備合上店門,幫模特換個衣服,這時,遠遠地傳來了一道嘹亮的嗓音。
“紀兄,紀輕舟!哈哈不好意思,我來晚啦!”
紀輕舟循聲望去,就見巷口跑來一道五光十色的身影。
駱明煊今日換了套比昨天顏色更為絢麗誇張的衣袍。
杏黃色的湖绉長袍外,套着件绛紫的寧綢馬褂,袍子的袖子和衣擺還鑲了深紅的刺繡衣邊,就連鞋面上也繡着五顏六色的繡花。
總而言之,就是花裏胡哨,沒有重點,真不知道他穿上這一身是要做什麽。
而這過于華麗鮮豔的穿搭配色也就罷了,更令紀輕舟眼前一黑的是他的發型。
其實昨天對方那貼頭皮的中分油頭,紀輕舟就覺得夠難看的了,沒想到今天的發型還能更醜。
在中分的基礎上,他将貼頭皮的頭發分出兩绺,貼着前額兩側梳出了波浪形的弧度,簡直不忍直視。
紀輕舟敢說自己畢生從未見過如此精心打造的醜陋發型。
因此即便很不禮貌,他還是忍不住在碰面的第一時間詢問:“你的頭發是誰給你做的?”
“啊?我自己梳的啊!”駱明煊以為他是羨慕自己的心靈手巧,甚為得意地走進店裏,對着那面全身鏡摸了摸自己的波浪形中分劉海。
“我可梳了半小時,用了半罐的發油定型,怎麽樣,是不是很時髦?”
“像雨天路上被踩扁的蚯蚓一樣惡心。”
“啊——”
駱明煊扭過頭驚愕地看着他,簡直不敢相信他那張漂亮的嘴裏會說出這般辛辣又刺痛人心的評價。
失禮到如此地步,反倒讓人生不出氣來。
“真有這麽惡心?”駱明煊又照了照鏡子,像他這樣自信滿滿之人難得也産生了自我懷疑的情緒。
“好像是有點像踩扁的蚯蚓。”
“這可如何是好,我自己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一旁,捧着衣服的祝韌青險些沒笑出來。
紀輕舟無語地搖了搖頭,從桌子抽屜裏拿出那張圖稿遞給他道:“你看看,有沒有什麽問題。”
駱明煊此時哪還有心情看畫,拿到圖稿也只是木然地點點頭:“沒問題,蠻好的。”
紀輕舟不敢細瞧他的發型,見他意志消沉地拿着圖稿坐在縫紉機前,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便自顧自地關上店門,打開了電燈,給祝韌青換衣服。
“其實也沒那麽醜吧?早上去釣魚,表哥還說我這發型很是新穎別致呢,像昆戲演員的銅錢頭!”
駱明煊不知何時又走到了鏡子前。
“是醜得挺別致的。”紀輕舟一邊給祝韌青調整褲腰一邊回道。
“也不必如此打擊我吧?”駱明煊試圖反抗他的語言暴力,“我看你是和元哥待久了,這嘴變得同他一樣的刻薄。”
“你非要這麽想的話,那我也沒有辦法。”
“……”
渣男語錄在此刻突顯出了它的威力,駱明煊搜腸刮肚良久也未能想出一句有效的反駁。
就只能幽幽地轉過臉去,用哀怨的眼神注視着紀輕舟,試圖讓對方感到良心有愧。
但他看着看着,目光就逐漸偏移到了祝韌青身上。
起先他還以為這衣衫破舊的小子是店裏的夥計,而随着紀輕舟給他穿上墨綠的絲質襯衣,套上垂感極好的西褲,系上紐扣,調整了衣服的肩線和腰線,對方的氣質完全變了副模樣。
紀輕舟将他襯衫的領口敞開了兩顆扣子,調整了一下領子翻折的角度,露出對方弧線精致的鎖骨和修長的脖頸。
襯衫的下擺先是系進褲腰內,他看了看整體效果,不太滿意,就伸手抽出一部分,還是不滿意,便又全部抽了出來。
最後将襯衣的袖口紐扣也解開,紀輕舟讓祝韌青脫了鞋,光腳站在地上,一步步地給予指令道:
“把頭擡起來,肩膀打開些。”
“站直,但不要站得太直。”
“別看我,閉上眼,想象一下自己正漫步在夜晚的原野上,眼前是漫無邊際的星空。”
“你應該很孤獨,但你自由,無畏,睥睨一切。”
“不行,表情太木了……”
紀輕舟蹙了蹙眉,略微放緩了語氣說:“試着回想一下,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是什麽心态。”
第一次見面……祝韌青渾身像突然被潑了盆冰水,顏色淺淡的眼珠看向紀輕舟,卻未從對方眼中讀出任何有意亵渎或輕侮的情緒,有的只是專注的态度。
他漸漸放松下來,移開了目光,放空了自己的思緒。
在籠子裏的時候,他往往都是依靠放空思緒來度過那段時間的……
駱明煊已經無暇思考這小子究竟和紀輕舟是什麽關系了。
眼見對方跟着紀輕舟發布的指令,一步步地改變站立的姿态,調整面部的表情,從一開始那個像偷穿了他人衣物的拘謹小孩,變成了一個高傲冷漠又帶着些許孤獨感的落魄公子,他的嘴巴都張成了“O”形。
“這是怎麽做到的,發生了什麽?”他不禁疑問出聲。
紀輕舟卻沒空搭理他,後退幾步瞧了瞧自己的模特,随即于心中暗嘆,祝韌青果然适合這種風格。
“可以了,記住你現在的狀态。”他最後叮囑了一句。
他原本并不想提起初次見面那會兒的事情,于對方而言那屬實是一段不堪經歷。
但不這麽刺激他,他發現對方很難調動出他想要的那種情緒。
那種孤僻疏狂的,接近詩人和藝術家所有的,恃才傲物,但又不似他們那般富含憂郁的情緒。
他要的是對方骨子裏流出的傲慢和恣意,那種不染俗塵的厭世感給予眼球的沖擊力甚至超越了他五官和身體本身的美感。
缺乏故事感的模特,擁有再多技巧也就是個專業的花瓶而已,無法給設計師帶來靈感。
而此刻祝韌青雖然找到了狀态,但還是不夠。
紀輕舟伸手撥弄了一下祝韌青的頭發,不太滿意地啧了下舌。
雖說這頭亂發也挺有藝術感的,但終究太雜亂了。
他看了眼手表,反正都已經耽誤半小時了,也不差這一會兒。
“走吧,我帶你隔壁去做個頭發。”
紀輕舟說着就打開了店門,正要帶祝韌青去隔壁,忽然意識到還有人在店裏,扭頭看向駱明煊問:“你還有事?”
“你要帶他去做頭發?他是誰啊?”駱明煊疑惑不解。
“我的模特。”
“模特?你們做裁縫的跟畫家一樣,還要雇模特?”駱明煊難以理解。
“有什麽難以理解的,這不就跟那些櫥窗裏的模特一樣,都是展示衣服的,只不過我的是活的,會動而已。”
聽他這麽一解釋,駱明煊又覺得似乎挺有道理。
他想起紀輕舟對于少年那接近鬼斧神工的改造能力,忍不住問:“那我可以去看看嗎?”
“随你。”紀輕舟無所謂地回答。
接着他領着一言不發的祝韌青和充滿好奇心的駱明煊進了隔壁的理發店。
理發店的葛老板剛好理完一個頭,紀輕舟便将祝韌青直接按在了鏡子前的椅子上,對葛老板描述了一番自己想要的效果,怕對方不理解,還特意畫了張發型效果圖。
葛老板能在租界內經營這麽多年,自然是個有水平的托尼老師。
他看完紀輕舟的圖後,挂着一臉沉穩淡定的笑容比了個沒問題的手勢,接着就拿起梳子剪子操作起來。
經過一通修剪和卷燙,祝韌青擁有了一頭蓬松微卷的短發。
說是短發其實也不短,最長處接近耳根。
剛卷完時效果有些膨脹,像爆炸頭,在紀輕舟親自上手,用梳子和少量發蠟打理之後,便有了他想要的那種精心打造的慵懶感。
到這一步,其實也不算完成了模特改造,還有鞋子、配飾和妝容等等的空缺。
但紀輕舟只是想試試祝韌青的潛力而已,也沒想現在就将對方變成自己的營銷工具,出入到各種公共場所,宣傳他的衣服。
他事業才剛起步,嘗試到這一步就已經足夠了。
況且時間也不早了,差不多該下班回去了。
付了葛老板理發錢後,紀輕舟帶着迷茫不解的祝韌青和駱明煊回到店裏。
前者的迷茫來自于不明白先生為什麽要花錢給他做頭發,後者的疑問則是想不通紀輕舟究竟給祝韌青施了什麽魔法,怎麽短短兩小時,那個窮酸小子就完全變了副模樣!
抱着“既然他都行,那我也一定行”的想法,駱明煊一回到成衣鋪,便滿臉振奮地抓住紀輕舟的手腕,道:“大哥,我的親大哥,我也想改造!”